第十三章 苦心经营（上）
张殿魁虽在省军中颇孚众望，个性却有些孤避。而这次擅自与日军交战后，自知犯了‘省汤’的大忌的张殿魁，就更是成天窝家里，闭门不出谢绝访客了。
可身份特殊，行事又从不按理出牌的汤四少，的确有他自己的一套。且不论他用了什么手段，反正在提出要求的当天下午，林子岳就在离避暑山庄不远的一张茶馆的雅间里，见到了虽长衫礼帽，可举止言谈间，却莫不透着浓厚的军人气息的张殿魁。
交谈伊始，林子岳就有意把话头引到了阜新攻防战上。他相信这世上没有任何一位半生戎生的职业军官，能搞拒得了与自己战场上的直接对手面对面的‘复盘’的巨大诱惑！林子岳是对的，谈着谈着，本还抱着几分戒意的张殿魁就滔滔不绝分析对比开了，而林子岳这个半调子军人，也从中获益良多。同时，林子岳那一脑子‘崭新’的战斗思想、作战方式，亦让张殿魁在大受震动之余，每每拍案叫绝、心驰神往。
这类纯学术探讨，想求个宾主尽欢的圆满结局，还是不难的!在谈笑风生间，林子岳如愿以偿的给张殿魁留下一个良好的初始印象，他自知之明，以他现下的地位、身份、实力，想要让省军的第一战将为他所用，显然是个天大的笑话。先打好关系以留待日后有缘，才是明智之举！除此之外，林子岳还白捡了个意外的收获。张殿魁临离开看看似随意的说道，他有几个现在省军中任连、排长的老部下，近来受了他的牵连，日子很不好过！林子岳一听，想都没想就以十万分的热情发出了邀请。他的部队里能打死仗的亡命徒，倒还有一些，可要论优秀的基层军官，那可是打着灯笼也找不几个。更何况，张殿魁此举，完全可以理解为一种试探，是对义勇军第一路军的升值潜力，有保留的看好！
在随后一周里，林子岳要么往来于省上排得上号的军政要员的府邸，忙着‘礼佛拜山’，要么就在汤玉文的陪同下流连于避暑山庄的大小景致、承德城内的青楼楚馆，大有乐不思蜀的意思。在王竞存回北平复命后，林子岳玩得更出格了，他竟迷上了大了他五六岁的省城里数一数二的京剧名伶月秋菊，但凡有月秋菊的戏码他是一次不拉，还送花牌、包园子、起堂会，大把大把的撒钱，摆足了权势人物的派头。林子岳这位最年轻的抗日英雄，本就是民众视线的焦点，省城各家报馆的宠儿，再加上有心人的推波助澜，几乎在一夜之间，满承德就都是刊登林子岳和月秋菊出双入对，神态亲呢的照片的报纸。
对林子岳的向‘组织靠拢’，素来‘爱护’小辈的汤主席虽在嘴上批评告诫了几句，可在行动上却是大力支持的。若没他老人家一次次的慷慨解囊，单凭林子岳自个想一掷千金都没那个条件！
可这并不代表，由汤家二公子主事的省府社会调查局的特务们，就会放松对林子岳的监视。从到林子岳到省城的第一天，直到他离开为止，他只要一离开‘烟波致爽’，身后总是跟一长串的尾巴，就连他跟汤四少同行时也不从不例外。
转眼间就到二月下旬，林子岳的位卑责重的前线长官，却半点都没要回阜新去的迹象。正当省城各界都在暗中纳闷，甚至怀疑‘省汤’是否有将林子岳长期软禁在省城的打算时，汤大少在某次省府的招待舞会中‘无意’透露了林子岳恋栈不去的原因，受林子岳所托，他正出面与月秋菊的那位同是名角的未婚夫进行艰难的谈判。希望对方能大度的成全月秋菊与林子岳的‘天作之合’！省城里立时再次轰动了，人人都在猜测，月秋菊的未婚夫要多少好处，才肯退一步海阔天空，如若不然，手握枪杆子，又有汤家父子做后盾的林子岳，又会采取什么样‘措施’，最终此事又会不会演变又一起风化血案？
满城议论纷纷所能造成的动静，显然要比单纯的绯闻要大得多，闹到最后，连已因顺利调解了阜新事变，升任少帅行营秘书处的副处长的王竞存，都从北平专门来电阻止林子岳的‘胡闹’。对高倩儿这位世侄女的脸面（尽管，当事人对此也许并不在乎。）王竞存自认于情于理自己都维护之责！在他这类老派人物的世界观里，捧戏子无所谓，娶戏子做妾也勉强能容忍，可要让这个戏子在指腹为婚的正妻之前过门，那也就太说过去了。
其实，省城的要人中看出或疑心，林子岳是在刻意荒唐，是在效松坡故技的不在少数。可省城里却只有两个人，对林子岳不惜声名大损，也要找由头赖在省城真正原委了然于胸，这两人不消说自是汤四少跟林子岳本人了。
谜底大家都应已猜到了，为了那批日本关东军生产的烟土，林子岳必须留在省城，随时与汤玉文蹉商，并用汤四少掌握的电台把两人根据最最新情报所做的调整阜新方面的布署。
若不如此，虽有内应相助，林子岳这个新手想虎口夺食都非易事，更没把事情做得无痕迹，让人无从查起的把握。
当然，林子岳不走，也是为了避嫌，我人都在你掌上，又哪能玩什么花样!
而要让外粗内细的‘省汤’，乖乖走进林子岳专为他设下的思维误区，汤四少的努力也是必不可少的。人说知子莫如父，可反之又何尝不是了。
林子岳苦心并没白费，就在逊帝溥仪吹锣打鼓的当上了‘满洲国’的傀儡执政的那天，那四卡车‘关土’顺顺当当的落入了姜大海率人扮成的马匪手中。至于如何把这批烟土运出热河，那就是汤四少份内的事了，用不着林子岳去操心，他只需派些得力人手一路跟着，保障好义勇军的利益就行了！
一收到这个特大喜讯，林子岳就恨不得能立马飞回阜新。他离开自个的根基时日，可不算短了。可为稳妥起见，他还是耐着性子在省城多呆了几天，才在口口声声辖区匪患大炽的严国祯严专员的三催四请中，‘挥泪’告别了受汤四少和‘袁大头’之邀‘倾情出演’了这一出风月佳话的月大美女，登上了北上的列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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