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苦心经营（下）
五月二日上午，魏府前院东厢房，林子岳的住处。
这里原是魏府下人的居处，以林子岳的身份本该有更好的居处才是，事实上，林子岳从省城回来后，不仅魏府的主人三天两头的催着他移驾内宅，严国祯也曾多次表示要把他家的大宅腾出来，请林子岳搬过去‘凑和凑和’。城内其它的豪绅也不甘人后，在请林总指挥赴宴时，总不忘介绍一下自家的宅院。
林子岳心里明镜似的，阜新官绅们会如此的热情，也非全是世态炎凉，更多的还是对今时今日的义勇军对阜新全方位控制的一种承认！环顾偌大一个中国，那一股成了气候的割剧力量，不是从过客、暂住、长住一路‘进化’到根深蒂固、枝繁叶茂的，而这个过程中，虽少不了武力的支撑、政府名义的号召，可最能起到推进作用，还是当地绅民的认同感。而这可是要靠一步步的潜移默化的！而林子岳没有接受任何人邀请的原因，很实在，也很老套，队伍才刚刚打开了一点局面，眼下还远不到华屋美宅的时候。当然，三县官绅们的忠心还是要表的，他们的面子林子岳也多少也是要给点的。于是乎，拆衷的结果便是东厢房里摆满了这些人‘借’给林子岳的收音机、留声机、古董、字画、明清家具。
官绅们煞费苦心了，可效果并不大好。这些东西在对资讯爆炸的后世，生活了将近三十年，又才被‘烟波致爽’里的陈设摆件调高了胃口的林子岳，不过是普普通通而已，平常很少有兴趣去摆弄赏玩。
可今晚却不很不寻常，留声机、收音机都被调到了最大音量，所发出的嘈**错的噪声，‘填满’了半个院子，可坐在黄梨木的太师椅上林子岳，却好似的充耳不闻的，只顾着一支接一支的抽着烟。他的左手还死死的握着一个和阗玉所制的刻有阳文的蟠桃，看那力度，竟大有想要玉桃生生捏碎的架势。
林子岳糟心透了。
尽管为了不发生流血冲突，林子岳忍痛放弃那条月进二千大洋的财路，紧急对仓库守军下达了带着十几箱万万出不得漏子的‘关土’，马上撤出五里坡的命令。
可悲剧还是发生了！透过苍茫夜色，学生们发现了正抬着箱子向坡下逃去的几十个义勇军士兵。这一下子，被轻而易举的胜利冲昏了头脑的五、六百学生们，连放火烧仓库都顾不上了，想要尽收全功的他（她）举着火把就冲了过去。他们路熟，身上又没什么负担，追了几步就把那一小队义勇军给围住了。
“放下烟土，你们走！”一个颇有几分领袖气质的学生，雄纠纠排众而出道。在他和他的同学们想来，这些胆怯军阀的走狗们，是万万不敢动武的！这位自信满满的‘领袖’，甚至已想好自己该如何去驳斥大兵们理屈词穷的狡辨，才能心仪已久的女同学面前多得些分了。
可这回他错了，回应他的是一颗颗能要人命的子弹。起初，义勇军还是保持了相当的克制的，他们的枪都是冲着地上放的。学生们看义勇军当真敢开枪，也被吓住了，嘴上的口号愈减愈响，可脚下却少有动作。
可就在这时，一颗从地上弹起的跳弹，无巧无不巧的击中了一个学生的头部，致使其当场重伤。
在愣了两三秒钟后，被激怒了的学生们争先恐后的向前拥去，很快趁着士兵们也正为有人倒下而错愕的当口，把其紧紧的挤成了一团。
“我最后说一遍。退后，都给我退后！这是军事物资，胆敢哄抢者格杀匆论！”带队的义勇军军官、瞪着血红的双眼吼道。
可情绪已失控的学生们，却没几个退去的，后面的学生在拼命向前挤，冲在前面都在努力拨开挡他身前的刺刀，更有甚者，某些胆子特别大的学生还试图夺枪，一时间，义勇军士兵被个个弄得手忙脚乱，眼看着就要被冲散了！
“啪！”情知即便只丢了一两‘货’，自己都是个死的带队军官，心一横扣响了他平端在手上的盒子炮。
“啪、啪、啪……。”长官都开枪了，早憋了一肚子气的士兵们，那里还能忍得住。
一排枪声过后，学生们是四散而逃了，士兵们的危机也解除了，可一个个鲜活的生命，却也在这枪声中消逝了。
等亲自带着接应马队飞驰而来的林子岳，赶到血案现场，只来得及清点死亡人数，安排抢救重伤员了。
九死十二重伤，死伤者又全是手无寸铁的学生，这种惊天大血案，是谁也捂不住的，何况学生老师都是文化人，都懂得争取社会舆论的支持。
在省城很有影响力的公平报，反应最快，天色刚一大亮，这家素以公民喉舌自居的报纸的号外就出来了，省城的其它报馆也纷纷跟进。
‘阜新城外五里坡昨发惨案，上百爱国学生惨遭军阀屠杀！’
‘抗日英雄，毒贩军阀，看林子岳之今昔，叹斯人之堕落！’
被寇以诸如此类的标题的报纸，立时在省城里掀起轩然大波。
没到中午十二时，省城的大街小巷就出现一群群举着‘声援阜新学生的爱国运动，要求省府罢免**的刽子手林子岳！’、‘沉痛哀悼死难同学，严惩四三零惨案的大小凶手！’的横幅的青年学生。稍后，上千师生还到省府门口进行了静坐请愿，直到天黑才散去。
名声臭了就臭了，反正林子岳向来就不是爱虚名的人。可十一个（有两个学生，在送医当晚，就重伤不治。）男女学生的死，却如同一把钢刀一样扎得他心里无时无刻不在隐隐做痛。
虽说没亲手沾血，，可林子岳知道，他再三强调的那道死命令，才是杀死这些学生的真凶！
‘假若事情推倒重来一遍了？！’林子岳扪心自问着。
答案是不言而喻了！那批‘关土’可关系着义勇军几千号人和他们的家属的命运，是绝对出得差错的！换言之，就算他本人在现场，在那种情形下，怕也只有下令开枪一途可走。
林子岳还在郁闷着了，虚掩着的房门却被人一脚踢开了！
紧接着，风尘赴赴的汤四少，便神兵天降的出现在了林子岳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