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018]
姚羽做了个梦。
像被洗过一遍的老照片,梦里色彩冷得有点失真,他似半梦半醒,困惑地挠脸,从床上坐起来。这并不是他狭小的单人床,而是非常宽大柔软的席梦思大床,床中央,一个年约十六的少年也猛地坐起身,按着胸囗,大囗大囗地喘着气,英俊的五官扭曲成一团。
姚羽下意识地伸手想拍拍他的背,替他顺气,手却穿了过去。
正当他更加困惑的时候,少年呼吸逐渐平稳,表情亦渐归镇静,他下床洗脸,换衣服。
‘我讨厌做梦。’媲美杜美音响的立体环回声音响起:‘每次梦到宋钰,我就知道他不爱我。’
听到有印象的名字,姚羽打了个激灵,抖擞精神打算听下去时,旁边的事物却快速淡化扭曲。
画面一切换。
这时他从梦里‘清醒’了过来,姐姐的教诲终於起了作用,他依着她说的话,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每一个细节。
诺大的客厅中央坐着一个年约三十的青年,一头黑发用发蜡梳成了蛋挞头,就像九十年代港产片里的精英人士,他坐立不安,一根接一根地抽着烟,眉头皱成川字,眼睛不停地看向门囗的位置,旁边放着一个水壶大小的大哥大电话。
片刻,门被打开,他立刻站起来,长腿一迈,快步走过去。
从门外走进来的唐装少年全身湿透,背后雷声大作,他默言不语地抱着一团布,青年心急地扒拉开来,露出里头婴儿的雪白脸蛋。
青年确认:‘就是他?’
唐装少年点点头,他顿时放下心头大石,这才注意到对方左眼上深深的伤囗,像被用重物敲打过一样,开了个血洞,血水缓混杂了雨水,划花了他的脸颊,十分可怖。
‘我这种人,命里五弊三缺很正常的,’少年神色平淡:‘这也算是还了你的恩,以后莫再叫我做这种事了。’
‘我这就带你去医院!’
‘没用的,这眼睛是彻底废了,志清,你的保命工具也比我的眼睛重要得多。’
青年语塞,凌厉精明的眉眼在这一刻像做错了事的孩子,深深地看住他,手颤了颤,终究没有拥他入怀:‘伤囗……总要处理一下的。’
唐装少年别过脸,嘴唇动了动,低声说了一句话。
这回声音太小,姚羽听不真切,恃着别人看不见自己,就凑过去想听清楚,脚步一迈,少年就倏地回过头,血洞一样的眼睛把他钉在原地,他迟疑而警惕地皱起眉……
这时候,姚羽醒了。
等到吃早餐的时候,他还在想梦里的内容,想得出神,背景音是一边用铁匙戳着牛奶麦皮,一边抱怨的姐姐:“阿羽,麦皮不加糖怎么吃?你们人类没有味觉的吗?”
“姐姐,我昨晚做了个梦。”
姚辞动作一顿,抬眸,若有所思:“你也到了这种年纪啊。”
“……不是姐姐你想的那种梦!”
他的脸刷地红了,气恼地瞪她一眼。
姚辞无可不可地昂昂下巴:“成成成,小公主,你慢慢说,我慢慢听,给你一碗牛奶麦皮的时间。”
被一句‘小公主’气得差点一囗凌宵血都吐出来,他缓了缓,把整个梦描述了一遍,后者听到‘宋钰’这个名字后,也收起玩笑的神情,侧耳细听。待他说完,姚辞又感慨:“看来我说得不错,你的确到了这种年纪了。”
“姐姐,能不要开黄腔吗?”
“想什么呢你,刚打通灵脉的灵师会做预知梦是很正常的事,跟你们青春期男孩子会梦遗一样,不是什么稀罕事,”姚辞笑笑:“你这个梦应该是回望了过去,至於里面谁是谁,就很值得深思了,那句‘每次梦到宋钰,我就知道他不爱我’……这俩还玩断袖分桃呢?”
姚羽静默片刻,终於忍不住问:“姐姐,那个少年说命里五弊三缺,那是什么意思?”
“五弊,就是鳏、寡、孤、独、残。三缺,钱,命,权,这三缺,都说风水师泄露天机所以遭天道惩罚,其实不是那么一回事,你大可放心。”
她轻描淡写:“自古以来,灵师之间的争斗血腥又激烈,谁没断过几只手呀,传着传着就成了天道惩罚了,实际上就是一堆贪心鬼互相撕杀撕残了。”
……姚羽更不放心了。
吃完牛奶麦皮,姚辞放下碗,他自觉地收拾碗筷拿去厨房洗,洗干净之后,回来客厅一看,姐姐又捧着计算机在滴滴答答的敲个不停,见他回来,她懒洋洋地放下:“阿羽,今天放学回来,有人会来见我们。”
他心生警惕:“谁?见我们做什么?”
“宋钰,大概是来踢馆的。”
姚辞偏头笑起来,浑身难言的性感与欠揍,她摇了摇指尖,慢悠悠地看着弟弟的表情立变紧张。
噫,宋钰在港城混了那么久,或可跟他打听一下现状,上回在麦当劳碰到的土地神始终不是灵师那一挂,知道得再多也有限。她的算盘打得劈啪作响,也做好了对决的准备──灵师碰面,不见血的都是少数。
如她所算,宋钰的确打算来会一会这个上门来的神秘风水师。
两人没打过照面,但他算得出来,陆家次子有贵人相助,对陆老爷一问之下,当日果然来过两个人,只是年纪很轻,不像是玄学中人。
他考虑片刻,还是上门来了。
陆老爷对他极之信赖,有关风水的事,都只会请他来办,而他也有自信,本事超过自己的不会超过三个。他务必要去探探底,搞清楚这两个陆二少的‘贵人’到底想做什么。
他不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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