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4:
晏晓婉自二老爷府上回来后,在自己的婉清居内发作了一场,乒乒乓乓砸了一地的碎瓷片,贴身的大丫鬟静文静水跪在正房门外,其他二等、三等丫头婆子们大气也不敢出,生怕惹祸上身。
静文静水跪在地上默默流泪,乳娘何嬷嬷见事情不妙,偷偷跑到丹心园将事情告知了吴姨娘。
吴姨娘听说后急忙赶过来,见到静文静水跪着也没说什么,只径自进了内室,待见到一地的狼藉时,秀眉紧蹙,冲着外头喊道:“人都死哪儿去了?还不快将地面清理干净!”
两个二等婢女急忙拿着笤帚簸箕进来清理地面,不多会儿便清理干净,小心翼翼地退了出去,而后又端了新泡的茶水放在桌子上,战战兢兢地立在一旁等候吴姨娘的吩咐。
吴姨娘见这些婢女还算有些眼力劲儿,便只摆摆手:“下去吧!”
屋里只剩下吴姨娘和晏晓婉,晏晓婉一直将自己的脸埋在枕头内,吴姨娘很是心疼,走过去摸了摸她那仍未干透的发丝,叹道:“大小姐,有什么委屈说给姨娘听,莫要憋在心里,当心憋坏了!”
闻言,晏晓婉忽然抬起脸,猛地抱住吴姨娘的腰,将脸埋进吴姨娘的怀里哭起来,一边哭一边将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
“这任云真是冷心冷肺不知好歹,哪有眼见着柔弱女子有难而不伸手帮一把的道理?真是看错他了!”吴姨娘一边拍着晏晓婉的背安慰她一边恨声埋怨任云,“大小姐,你放心,姨娘定会求侯爷为你找一门好姻缘,未来的女婿定然会比那个不懂怜香惜玉的冷血男人好上百倍千倍!”
晏晓婉并未说自己是故意倒向任云的,是以吴姨娘听后气愤不已。
晏晓婉抬起梨花带雨的脸庞,眼里闪着势在必得:“不,姨娘,我就喜欢他,别人我不要,姨娘你要帮我,好不好?”
吴姨娘一怔,女儿的眼神她再了解不过,每回女儿有这种眼神时都表示她会不顾一切要得到某种她想要的东西。
吴姨娘也是从少女时代过来的,自然明白小女儿家情窦初开时的喜好,不过她没想到自己女儿居然用情如此之深,几乎成了一种执念。
“大小姐,你不是说那任云……”完全没将你放在眼里吗?
“姨娘,我不甘心,你知道吗?昨日二兰那个小贱婢因为救了晏晓诗那丫头而赢得了所有人的目光,就连任云都深深地看了她好几眼……我一想到这里,我就恨不能亲手撕了那小贱婢!”晏晓婉此时完全是在迁怒艾澜。
“二兰?大小姐,那小丫头不过才七八岁,长得又丑,我看是你想多了!”吴姨娘不以为然,虽然觉得二兰那小丫头挺有本事的,但只不过是一个小婢女,年纪又小,不足畏惧。
晏晓婉阴恻恻地笑了笑:“姨娘难道不觉得那小贱婢很有几分本事吗?不光晏晓梵器重她,她还救了老夫人,现在又救了晏晓诗,之前她几次羞辱我,我看她根本就没将我和姨娘放在眼里!”
吴姨娘结合前段时间发生的事想了又想,觉得晏晓婉说得有理。
“大小姐是想除掉二兰?”吴姨娘有些为难,“二兰现在在二小姐院里当差,而且还是一等婢女,要除掉有些困难!”
“哼,一等婢女又如何?敢看我笑话,羞辱我,我绝对不会放过她!”晏晓婉此时已然将自己满肚子的怨气迁怒到艾澜身上,根本就不去想其实这一切皆是她自己作出来的。
晏晓婉和晏初旭去二老爷府上见贵客一事本是瞒着侯府众人的,不知是谁走漏了风声,翌日便有流言传出来,倒是没传出晏晓婉落水的原因,但二老爷府上的贵客其实是京城中的三位公子一事被府里的下人们渲染开。
流言传出后,晏晓婷、晏晓蕊和晏晓玉明显对晏晓婉有了成见,因为晏晓婉明知那几位公子到二老爷府上做客却不告诉她们,竟自己一个人偷偷摸摸去了。自此几姐妹再见面便连表面的和谐也装不下去了,时常是你酸我一句,我酸你一句,虽然没有吵破头,但晏晓婉却明显被其他三个孤立了。
晏晓婉也不在意,反倒是愈发每日将自己打扮得光彩照人,只不过她身边跟着的静文和静水则愈发沉默了,据小丫头们说晏晓婉每回在姐妹们面前不痛快了,回来后静文和静水便被当成出气筒发泄,有时还会连院里的二等三等婢女一起惩罚。
六月的天气渐渐热起来,每日晨间艾澜依旧领着晏晓梵她们锻炼身体,只不过现在又新加入了一个成员晏晓诗。
晏晓诗现在是一早起床就跑来梵语居,一直呆到晚间田嬷嬷过来催才回去歇息,成日像个尾巴一样跟着艾澜。
晏晓诗倒也是个有耐力的,发现艾澜她们每日寅时就起床晨跑锻炼后,便每日都提前来梵语居报道,跟着艾澜她们一起跑,第一天累得倒地不起,艾澜她们都以为晏晓诗会坚持不下去,却不想这孩子竟真的坚持下来了。
现在艾澜除了让晏晓梵她们做基础的体力锻炼外,还教了她们军体拳防身术之类的,自从学了这些晏晓诗有事没事便在她哥哥晏初祥面前炫耀一番,晏初祥起初不以为然,但在他竟被晏晓诗狠狠地过肩摔了一回后,他也动心了,不过他虽然只有十岁,但也不可能像妹妹一样每日朝梵语居跑,只能作罢。
等到了七月,晏晓梵她们的变化更明显了。
晏晓梵已经完全脱离了双下巴,脸庞瘦成了瓜子脸,眼睛显得大了,鼻梁也俏挺了,个头也长高了一些,完全变成了一个美人。
甜杏、香果和甘草三人也瘦了不少,以前的衣裳穿在身上显得肥大,都需要重新修改了。
在这一个月里,不知是身体突然接受了营养的供给,还是每日拉筋锻炼的效果,艾澜的变化比之晏晓梵有过之而无不及。首先是个头蹿高,原本比晏晓诗还矮上小半个头的,突然与晏晓诗持平了,甚至还猛一些。再来是包子脸缩水了,露出了尖下巴,皮肤也变得白皙了,而那双干瘦粗糙的小手到底是长了些肉,看上去细致不少。
这日午膳后,艾澜又被陈氏叫去了添香园,无旁事,还是索要解药。
艾澜有些烦不胜烦,便给了她解药,并告知她这是最终解药,以后无需再找她讨要解药了。
陈氏对艾澜是又恨又怕,为了这解药,这一个多月她一直胆战心惊患得患失,整个人都憔悴衰老了不少,本以为艾澜还要继续威胁她,却不想艾澜痛快地交出了解药,她不信,眼神里满是质疑:“我刚才服用的当真是最终解药?”
“你不信我也没办法。”艾澜耸耸肩,一副无所谓的模样。
陈氏猛地拍响身边的茶几,冲艾澜低吼的声音都有些嘶哑破碎:“你不要欺人太甚!”说这话,陈氏的双手都在发抖,眼里喷出愤恨的怒火。
艾澜皱眉:“到底是谁欺人太甚?我可以告诉你,我当初根本就未曾给你下毒,只不过吓唬你一下而已,至于原因,不过是为了自保!”
陈氏一愣,随即大怒:“你居然敢骗我?”
“我说过了,我是为了自保,我虽然只是侯府里一名婢女,但我也是人,我也珍惜自己的小命,你当初分明是想要置我于死地,我骗你算是轻的!”
陈氏的胸口剧烈起伏,一旁的陈嬷嬷急忙给她顺气。陈嬷嬷也是惊讶不已,虽然不喜艾澜,但也不得不替她的胆色暗赞一声。
过了好一会儿,陈氏才平复下来,又恢复成一贯的高高在上的优雅姿态:“你就不怕我报复你?”
“夫人,我想你是个明白人,且不说那流言并非我所传,便是我传的,现如今也已过去,对你不但没有造成什么伤害,相反你还得到了老夫人的信任,你何必如此针对我?我还是那句话,只要你不招惹我,没动什么坏心,我是不会对不利的,当然,想让我帮你做坏事也是不可能的!”
“好狂妄的口气,你可知你在同谁说话?”陈氏冷笑,许是因为没了毒药的威胁,心里少了负担,十来年的当家主母的威势瞬间全开。
“夫人,你与其将心神耗费在我这个对你没有任何威胁的小婢女身上,不如想想法子抓牢侯爷的心,你还不知道吧?侯爷最近又多了一个红粉佳人,听说肚子里已经有了,相信不日便会抬进府里来!我回去了,以后有事没事都别找我过来,这最后的消息算是免费赠送的!”艾澜说完潇洒离去。
陈氏气得再次胸口起伏,呼吸不畅,陈嬷嬷也再一次替她顺气。
“嬷嬷,你说这丫头可恶不可恶,我真恨不得她去死!”陈氏咬牙道。
陈嬷嬷默了默,犹豫着开口:“夫人,奴婢觉得那丫头有一句话说对了,夫人应该想办法好好抓牢侯爷的心,至于那消息到底是不是真的,咱们也只能静观其变,左右抬进来也只是个姨娘,相信有人比夫人更着急,届时不用夫人动手,也自会有人出手除去那新来的!”
陈氏也默了默,半天才道:“嬷嬷说的我又何尝不知,只是侯爷已经不是昔日的侯爷,他的心早就不在我这里了……”
“夫人,您可是侯府的当家主母,谁人能与您比?您且放宽心,今晚侯爷会过来,夫人该好好准备一番才是!”
艾澜自添香园出来后便去绣房学刺绣,晏晓诗和小白都跟着。
晏晓诗瞧着艾澜的脸色没什么不对,心里不由地松了口气,说道:“姐姐,大伯母没有为难你吧?”
艾澜瞥她一眼:“为何这么问?”
“我很怕大伯母,虽然她待人很亲切温和,说话柔声细语的,一直微笑着,但我总觉得她的眼睛没有在笑,看起来挺吓人的!”晏晓诗如是说。
艾澜不由地多看了晏晓诗两眼,这孩子看着单纯,其实还是很敏锐的。
见艾澜不说话,晏晓诗便自说自话扯到别的话题:“姐姐,我现在跟着你学打拳,我哥哥别提多羡慕了,不如姐姐改日再到我们家去教教我哥哥吧!”
艾澜依旧说话,晏晓诗也丝毫不觉得尴尬,眼睛一转又开始新的话题。
晏晓诗虽是跟着艾澜来到绣房,但她坐不住,便与小白在院子里玩,玩着玩着便跑到院外去了。
待艾澜将前几日哑姑让她绣的一副不是太复杂的双面绣绣好后,已过了大半个时辰。艾澜起身去茶水房泡茶,泡好后端了两杯进绣房,递给哑姑一杯,自己一杯。
绣房里的绣女们眼下正替府里的主子们赶制最新款的薄绸夏装,哑姑负责的是老夫人、夫人和侯爷的,已近尾声。
艾澜正品着茶,忽见小白撒欢跑进了院子,而随后跟着的便是晏晓诗,她手里还拎着一个包袱。
“姐姐,这是……”晏晓诗刚要说什么,忽见艾澜冲她挑了挑眉,她立时闭了嘴。
等到回去的途中,晏晓诗见四周没人才小声道:“姐姐,这是那个冷管事让我交给你的!”说着便眼巴巴地瞅着她,分明是想让她赶紧拆开来看看里头是什么。
艾澜也想知道包袱里装的是什么,她近来并没有让冷平帮她买什么东西,不知冷平给她这个包袱做什么。
艾澜将包袱拆开来,是一只雕刻着花纹的精致木盒露,晏晓诗当即叫道:“啊,美味轩的糕点!”
见晏晓诗特别眼馋糕点,艾澜直接将木盒塞到她怀里:“给你,拿去吃吧!”
“谢谢姐姐!”晏晓诗美滋滋地抱着木盒,就像抱着宝贝一般。
包袱里除了一盒糕点,还有一只阔口的青花小瓷瓶,是女子用的面脂,另有一整套刺绣用的绣花针及各色绣线。
艾澜怔了怔,因为没有当面收包袱,所以她也不知冷平送她这些东西是何意。
难不成是看上她了吧?艾澜恶意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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