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七章

第一百四十七章

琼州的百姓并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只是看到很多大人包围带了侍卫团团围住知州府,说什么宋大人有意谋反,事迹败露把妻儿送走,他们这是在为民除害。

百姓确实不懂这些党争,但是认死理,宋大人自从到了琼州任职,做过多少为民的好事,这样的父母官,如何能谋反?反倒是琼州原先这些当官的,从来只知道自己捞银子,不顾他们死活。

他们定是见不得宋大人这样的好官,故意陷害!百姓怒了,纷纷带着锄头斧头菜刀出来,与众人对峙,不让他们进攻知州府。

事迹突然败露,叛军还当宋子恒是才发现,只需把他弄死,不让秘密泄漏出去就行,奈何知州府跟铁通似得密不透风,日夜都有捕快守卫,就连知州府后院那些护院,俱是有几把刷子的汉子,要想在对方全神戒备的情况下,悄无声息的暗杀一洲长官,明显有些不现实。

他们如今只是要把罪名栽到宋子恒身上,借机杀了他,再上报朝廷,并不想这么快谋反,毕竟时机还未成熟,因此百姓如此不合作,这群人除了哄劝,也别无他法了。

百姓并不肯退让,只说相信宋大人说的,只要他出来说一声。

别说宋子恒没干这样的事,就是他真的干了,也绝无可能自己站出来承认。叛军还没天真到这个地步,只试图努力让百姓相信他们的颠倒黑白之言。

这一僵持,就直接从白日对峙到了晚上,部队不走,百姓也不肯回去,一起挨着饿。

知州府。

“老爷。”大牛敲了敲门,听到声音才推门进去,道,“叛军怕是不耐了,正威胁百姓回去,百姓若不动,恐怕很快就要动粗了。”

宋子恒放下书,看向窗外:“什么时辰了?”

“已经戌时了。”

宋子恒站起身:“从午时到戌时,也是不容易,去会会他们罢。”

大牛脸色担忧的道:“可是老爷……”

宋子恒打断他的话,温声道:“他们耽搁不起,就算我不出去,过不了多久他们也要硬闯的。”

张然道:“大人,我陪您出去。”

穿着制服的捕快个个握紧手中的大刀,齐声道:“大人,属下陪您出去!”

“今日拖累你们了。”

王捕头摇头,恨声道:“若不是大人发现得早,等他们真成了气候,到那时整个琼州的百姓都逃不过!”捕快们都是琼州人,能想到若没及时发现这事,日后会有怎样的结果,自然深恨叛军。

“你们当真不走?”李晓林终于不耐烦了,高声道,“妨碍朝廷办事,按律当关押进牢,此处刀剑无眼,若有死伤,也不是本官的责任。”

“呸,狗官,我们才不不怕威胁!”对峙间,百姓已是群情激奋。

李晓林眼底闪过一丝怒意,对侍卫使了个眼色,对方面色阴沉的朝说话的汉子走过去。

正在这时,府衙大门忽然开了,宋子恒在众捕快的拥簇下,缓缓走到台阶旁,低头看着底下黑压压的人群,笑了笑:“李大人须臾之间就能聚集这么侍卫,当真让本官大开了一回眼界。”

“宋大人终于舍得出来了。”李晓林再无往常谄媚的笑容,挺直腰板,冷笑道,“为民除害,自然要多带些人手。”

“胡说,你招这么多侍卫,怕是自己想造反罢!”人群中有人骂道。

李晓林扯了扯嘴角,往说话的方向看过去,幽幽的道:“虽然本官不想伤害无辜的百姓,若你们被逆犯妖言蛊惑,那本官也保不住你们了。”

“李大人。”宋子恒悠悠的喊了一声,其他人紧张对峙,他倒是像聊天一样的语气,温和的问,“李大人知道你背后之人的身份吗?”

李晓林眼神闪了闪,冷酷道:“抱歉,下官不知道宋大人在说什么,宋大人若不想……”

宋子恒打断他的话,一派自然的继续道:“李大人不知听没听过前朝刘氏?就是前朝的皇室,刘氏之子孙流落民间,辗转来到琼州落脚……”

李晓林身旁几位官员神色惊疑的看向李晓林,李晓林脸色一变,大声道:“宋大人别再妖言惑众了,你若就此束手就擒,下官愿意替你求个全尸。”说罢,一摆手势,准备叫身后的手下进攻。

百姓纷纷举起工具:“狗官,不许伤害宋大人!”

气氛一触即发,宋子恒的目光从远处收回,摆了摆手道:“李大人不如在听我一言,本朝附逆是诛九族的大罪,但若事先不知,被人所利用,知情后迷途知返,立下大功,将功赎罪也未尝不可。”

李晓林只是瞪着宋子恒,没说话,他旁边的一个官员张了张嘴想说,李晓林又忽然想到,冷笑道:“我道宋大人为何会与我说这么多废话,怕是在拖延时间吧?”

宋子恒笑道:“抱歉让你发现了,不过本官也是真心奉劝各位,就此收手,还能寻得一线生机。”

“妖言惑众!”李晓林冷笑,大声喝道,“本官奉命捉拿逆犯,还不动手!”

等于衡远或者说三皇子萧瑱,带着大部队赶到知州府时,里面已是混乱不堪的打斗场景,叛军数目相对百姓和捕快护院来说,绝对是碾压式的,就是官民一心,也只能堪堪自保,从来只读圣贤书,奉行君子动嘴不动手的宋子恒,战斗力就是渣渣,拖后腿的那种,偏偏他又是众人攻击的目标,被人护着也免不了受伤。

于是萧瑱及时赶到,就如从天而降一般,奋战的琼州百姓都止不住喜极而泣。

“本皇子受圣人之命,带大军前来琼州捉拿前朝余孽,尔等附逆之众还不束手就擒,以求轻判!”

本来还有些战斗力的叛军,听到萧瑱的话,一个个便都泄了气,尤其是带头指挥的李晓林等官员,知道大势已去,索性也不抵抗,乖乖被绑走。

萧瑱带来的士兵,真正派上用场的反倒是清理战场了,萧瑱简直莫名其妙,身着一身英武的铠甲,却毫无气势的歪在椅子里,失望道:“都还没动手,他们这么快就束手就擒,莫不是被本皇子的威压给吓的?”

“我瞧着除了李晓林,其他人似乎并不知叛军的身份,就是李晓林,一开始怕也是不知的,他再贪财,借十个胆子也不敢谋逆,奈何上了贼船,不得不除我灭口,但他也知道不可能附逆,因此见圣人派人下来,便不挣扎了。”

萧瑱斜了宋子恒一眼,大夫正给宋子恒受伤的手臂包扎,不由道:“你自己都受伤了,还有心思给别人开脱。”

“不是开脱,实事求是罢。”

“我在广州见到弟妹和良辰良奕了。”萧瑱道,“你们安排得那般缜密,连弟妹都离开都没人怀疑,为何叛军忽然就发现了你的动作?”

“我在密折上提过,那些东西都藏在一个村庄的后山,那里偏僻,村民贫穷,汉子几乎都出去做工,留了老弱病残在村里,若咱们一旦发动,这些老人孩子肯定躲不过,我便叫人慢慢将他们挪出来,这才叫他们察觉到了。”

萧瑱眼神闪烁,从上位者的角度来讲,宋子恒这般做自然是好的,可作为朋友,他因着旁人,将自己陷入危险之境,萧瑱也不能违心的夸一句干得好,半响后,叹气道:“当以大局为重。”

“我正是以大局为重,整个村子的性命,如何能弃之不顾。”

“罢了,若不是你这个性子,恐怕百姓也不会自发出来保护你。”萧瑱来时见到这情形都震惊了,素来只知百姓怨声载道,便是繁华的京城,普通百姓对于达官贵人,也是能躲就躲,唯恐避之不及的态度,何曾见过他们如此拥护一个人的场景?

“大人,伤口包扎好了,还好伤口不深,记得不要碰水,及时换药,十来日应该就能养好。”

“多谢了。”宋子恒对大牛道,“派人送大夫回去,顺道抓药。”

大牛亲自领着大夫出去,张然又进来报道:“大人,小的已经安排人把受伤的捕快和百姓都送去医馆了,可还有别的吩咐?”

“今日多亏了他们,不然咱们也不能全身而退……”

张然道:“他们方才说了,这是自愿来给大人帮忙的,千万不要赏赐之类的……“

萧瑱挑眉,宋子恒倒习惯了百姓的淳朴,点头道:“那就受伤的人家都给些银子,叫他们歇了活安心在家养病。”

“是,大人。”

张然走后,萧瑱感叹道:“都说穷山恶水出刁民,往常提起琼州的百姓,都觉得是蛮荒之人,没曾想他们竟也如此有情义。”

“真心为民者,他们自然也真心为你。”说起这个,宋子恒也颇为感触。

萧瑱点了点头,问:“那个村子的村民可安顿好了?”

“安顿好了。”宋子恒道,“不过衡远兄也不能掉以轻心,那刘氏后人还未找到。”

“亏得你有先见之明,封锁了进出海的船只,一个个小小的琼州岛,想找个丧家之犬还不容易。”

宋子恒笑了笑:“我倒不是先见之明,先前调查到在琼州的叛军数量似乎并不多,他们只把这里当隐藏兵器和宝藏的地方,练兵应该另有他处,我怕他们要是把别处的叛军调过来,就真大事不好了,这才切断他们的后路。”

“那也亏得你思虑周全。”

“衡远兄谬赞,寻人之事,便全权交给你了。”

“我已派人去搜寻了,至多两日便有消息。”萧瑱回道,瞧见宋子恒起身,忙问,“你去哪儿?”

“被这一折腾,都还没时间用晚饭,此时弄完才觉饥肠辘辘。”宋子恒回头,“衡远兄要一道用饭吗?”

萧瑱忍不住抽了抽嘴角:“这时候你还有心思用饭?”

“自然有的。”宋子恒淡定的道,“用完饭便得出发了。”

“出发?”

“如今叛乱已经平定,自然要将在广州的妻儿接回来。”

“你手上还带着伤,不怕弟妹担心?”

宋子恒却笑道:“娘子怎么会这点见识都没有。”

萧瑱若有所思的点头:“说的是,她知道来龙去脉,却还能把你嘱托之事井井有条的做好,这份镇定,就不是一般的闺阁之妇能比的,是为兄着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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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子恒的船到广州的时候,苏老爹还梦游般的在苏婉耳边念:“于公子不是安远侯府的表少爷吗,怎么就忽然变成了三皇子殿下了……”

“顺妃娘娘就是出自安远侯府,三皇子的确算是表少爷。”

“可那是三皇子殿下,他与子恒关系竟那般好,还时常派人送东西给良辰良奕……”苏老爹十分激动,以前觉得女婿年纪轻轻当了四品大官,就已经够光宗耀祖了,如今发现女婿还跟皇子交好,连带着皇子殿下称呼他都用了个“伯父”,苏老爹觉得他绝对是苏氏第一人了!

没儿子算什么,他一个女婿顶别人多少个儿子啊!

苏婉叹气,“光想着三皇子,爹你就不关心一下你女婿吗?”

苏老爹这才想起来:“你说的是,也不知道三皇子现在可见到了子恒,我这就派人去码头,看看能不能打探点消息。”

说完便招了从京里带来的家丁来吩咐一番,家丁出去不到班克重,匆匆跑了回来:“老爷……”

苏老爹腾地一下站起来:“这么快就打听好了?”

“不,不是。”家丁激动的喘了两口气,才继续道,“小的走到半路,就碰到驿差,说是被姑爷派过来通知咱们的,说是姑爷已经到了码头,正乘车往家里赶呢!”

家丁的话刚落音,苏老爹忙道:“就到了?对,去叫婉婉……”

这时苏婉的房门已经打开了,抱了宋良奕出来,正在另一个屋里和小伙伴一起看书的宋良辰,也开了门出来,看着苏婉问:“爹在哪里?”

“我在这。”宋子恒温声笑着,从门外走出来,宋良辰半个多月没瞧见他,一时间眼睛都亮了,飞快的跑过去,张开手要扑进他怀里,宋子恒也蹲了神抱住他。

大牛在旁边道:“老爷,你手还没养好,小心些。”

快步走过来的苏婉忙问:“手怎么了?”

“不小心受了点伤罢了,不打紧。”宋子恒幽幽看着苏婉的双眼,“娘子,我来接你了。”

苏婉垂下头,低低的“嗯”了一声,道:“进屋罢。”

苏老爹恍然大悟,道:“是啊,琼州乘船过来少说也有七八日,子恒怕是累了,有什么话进去说,好让子恒歇一歇。”

小绿抱着孩子站到大牛跟前:“大牛哥。”

宋子恒回头看了他们一眼,笑道:“你们小夫妻好不容易团聚,下去歇着罢,这里就不要你们了。”

小绿脸一红,大牛看了她一眼,一本正经的道:“是,老爷,小的先叫人去请大夫来给老爷看看伤口。”

“这就不劳你了,你告诉我老爷受的什么伤,我好叫人去请大夫。”

“大人手臂上受了刀伤,及时换了药,瞧着伤口快要愈合了,请大夫看一眼更放心。”

本来已经一只脚踏进厅里的众人,听得院外这两句对话,齐刷刷把目光转到宋子恒身上,宋子恒笑了笑:“大牛说得没错,真是小伤,就快好了的。”

因为大伙儿不相信,所以一坐下来,宋子恒还向众人展示了一下伤口,包扎的牢牢的,倒还真看不出什么来,不过纱布上并无血痕,想来确实恢复的差不多了。

苏婉吸了口气,坐下来问:“到底怎么回事?”

宋子恒轻描淡写的说了来龙去脉,几人听得心惊胆战,苏老爹破口大骂那群人丧心病狂,宋子恒反倒道:“幸好发现得早,倒没有酿成大祸。”

“要不是那里的百姓相助,后果不堪设想。”苏老爹一脸后怕的道。

“百姓确实救了我一命,不过衡远兄也来得及时,还得感谢岳父替我谋划。”

苏老爹摆摆手:“我那算点什么,不过就是跑几趟腿而已,你也真是,出了那么大的事,又受了伤,不好好养着,干嘛非要过来接婉婉他们,我替你送他们回去就好了。”

宋子恒回头看了苏婉一眼,才笑道:“既然尘埃落定了,便没什么好顾虑的,送娘子来时太过匆忙,还没好好向娘子告罪。”

“告什么罪,你也是没办法,再说了,送她来广州,不也是为了保护正她吗,她肯定不会介意的。”苏老爹说着也看了苏婉一眼,眼神却不像宋子恒那般温情脉脉,很有些威慑力,好像在说你敢介意试试。

苏婉点头:“爹说的是,我自然没甚好介意的。”

苏老爹这才满意了,又问宋子恒:“这会儿琼州事多,是不是要早些回去?”

“那倒不用,衙门有王大人和师爷坐镇,倒不至于出乱子。”

“怎么说?”

“待逆犯被押送回京后,琼州大半官员都附逆了,也要处置,新的补缺少说也要三五个月才能下来,这期间的政务,这点人手怕是处理不过来。”宋子恒说得倒是轻松,“日后都忙,倒也不差这些日子。”

苏老爹忽然想到了什么,眉开眼笑起来:“那你们打算何时回去?”

宋子恒看向苏婉:“听娘子的,她若喜欢此地,多陪她住几日也好。”

正说话间,刘妈领着大夫过来了,大夫打开纱布,宋子恒的伤口确实不深,正在结痂,只是他肤色白皙,一道伤痕仍显得分外明显。

换了药,苏老爹才催促宋子恒去休息,刘妈妥当的喊人打了热水来给宋子恒洗澡,苏老爹在厅里拉着苏婉笑眯眯的道:“子恒这回可是立了大功啊。”

他先前只顾得担心宋子恒的安慰,倒没往这处想,听宋子恒说圣人处置时才反应过来,前朝余孽还在作乱,能被发现都是他女婿的功劳啊,圣人能不赏吗!

正所谓时势造英雄,太平盛世年间,别人还没有这等立功的机会呢!

苏婉点头:“应该是吧。”

“不知道圣人会赏赐什么,还是给子恒升官?”

“要升官也不会是现在,明年才满任,有好缺空下来,现在估计是记着罢。”苏婉也不知道宋子恒之后会当什么,毕竟历史已经改变了,连这时候本是在大皇子二皇子和四皇子身后默默无闻的萧瑱,如今都开始大放异彩了。

苏老爹却乐滋滋的道:“记着也好,子恒立这么一大功,圣人不可能忘了,明年要是调回京里,都已经很好了,不到三十的四品京官,满个京城能找得出几个?”

“爹说的是。”

“对了。”苏老爹忽然又想到一茬,对苏婉道,“那于公……不,三皇子殿下可还在琼州?”

“相公不是说过他还有别的事要处理,暂时还没离开吗。”

“那就好,这几日照例派人去码头候着,若三皇子殿下登岸了,请他来这里坐一坐。”

“请他做什么?”

“三皇子殿下这回可是圣人钦点来处理琼州之乱的,等他回去圣人定会询问,若他愿意给子恒多说几句好话,圣人心里也更念着子恒的好不是?”

苏婉瞧着苏老爹眉开眼笑的模样,没好意思告诉他,越想在圣人跟前刷好感,越不能从萧瑱的嘴里说出来,就算圣人不往别处想,可旁人会怎么看宋子恒和萧瑱的关系?

不过这话她倒没必要掰开来说给苏老爹听,只点头附和道:“那我等会问问相公罢。”

“那你可记着,别忘记了,万一错过了三皇子,可再找不到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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妻凭夫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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