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2】人财两得
【012】人财两得
“哈哈哈,当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啊……”王公公尖声笑道:“想不到段公子竟然是杨大人的拜弟,咱家这厢----有礼了。”他的嗓子本就尖利,又全不顾自己的身份,竟是学着戏里的花旦甩了个高腔,模样说不出的可笑。
段十三愣住了,你娘,这唱的是哪一出啊?这阉鸟翻脸比翻书还快,变脸的功夫更是一绝啊!前面还是雷霆万钧,满脸杀气,只一眨眼的工夫,居然满面春风,变成了一个唱花腔的小娘皮。奶奶的,这阉鸟若是穿越至现代,奥斯卡不敢说,但最起码也能混一个金鸡、百花什么的!
对王公公的这份功夫,段十三佩服的是五体投地,可他十三爷却也不是偶像派的,演技更是不遑多让。脑子里还没琢磨出这唱的究竟是哪一出,脸上却惊道:“哎呀,王公公认识我杨大哥吗?糟了糟了,这却不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又是什么?公公啊,晚生失礼,请看在我杨大哥的面子上,千万恕罪,千万恕罪!”
他长身一鞠,诚恳劲十足,王公公哈哈一笑,伸手相扶,说道:“哪里哪里,咱家与你大哥同朝为官,平日里那是常见面的。段公子你也莫怕,咱家知道杨大人对身边的人向来苛严,对你想必也是如此。可今日本就无事,只不过是个小小的误会而已,莫怕你大哥责怪。”
这正是你好我好大家好,虽然彼此心中恨不得立刻就活剥了对方,但脸上却依旧是笑意吟吟,一团和气。接下来,自然又是相互寒暄加扯淡,说了几句后,王公公道:“对了,段公子,咱家刚进门时,听你说起什么妹子,这是怎么回事情?”
话音刚落,柳东陵便一脸尴尬的凑上前,在他耳边低声细语。这阉鸟听来,却面不改色,只淡淡道:“这不是胡闹吗?竟然将段公子的妹妹当成了清倌,是谁干的好事啊?”
段十三这回真是不佩服都不行,明明这厮自己就是始作俑者,可瞧他神色却没丝毫变化,话语一转,竟开始找起替罪羊来。段十三也是成心看热闹,不知道这柳氏父子到底谁会做这只可怜而无辜的羔羊?想来多半是柳冉这可怜虫了,有事弟子服其劳,何况这师变成了父,徒变成了子,他是想躲也躲不了的!
果然,柳东陵轻声一咳,柳冉便沮丧着脸站了出来,低头道:“王公公,是晚辈行事不周,酿成了这场误会。晚辈这就向段兄赔罪。”
王公公一声冷哼道:“赔罪就行了吗?先自己掌嘴十下,两颊若不红肿就再掌二十。”
柳冉不敢违逆,一咬牙,举起手掌就往自己脸上抽去。这一抽,用力颇重,只一下,脸上便红了大半。段十三这厮也是坏极,有心要做好人,却偏偏等这一巴掌落下去后,才装作阻止不及的样子站出来,说道:“柳兄住手,且住手啊……王公公,这事本是一场误会,怪不得柳兄,就请您老饶了他吧。”
王公公哼了一声,乜眼看向柳冉道:“那就先停下吧……哼,若不看在段公子的面上,今日必不饶你。身为官宦子弟,行事竟然如此荒唐,真正可气!”微微一顿,他见柳冉仍是站在那里,又怒道:“还站在那里做什么?还不赶快备轿送段公子的妹妹回去!其间礼数就不用咱家教你了吧,这赔罪的物品多挑些女孩子喜欢的东西,莫要尽弄些黄白之物,没得让人家姑娘瞧着生厌。”
段十三心中一乐,暗道阉鸟这句话还有点人味,他这么淡淡的来一句,老子便发笔小财,这买卖硬是干得!
柳冉走后,王公公依旧是装模作样,看向柳东陵道:“柳大人,你这儿子也该好好管教了,以后可不能再做这样荒唐的事情了。柳大人啊,你是刘公公的学生,咱家替刘公公说令公子几句,你不会不开心吧?”
柳东陵哪敢说半个不字?当即装出一付惶恐且感激的模样,连呼不敢。
此来柳府,段十三恰是‘人财’两得,狼心甚慰。此时又惦**着小依,再加上已经知道柳府的客人就是王公公,当下便要告辞。
柳东陵此时哪有心思留客,巴不得这丧门星早点走。而王公公虽是一付笑容可掬的模样,但腹内自有心思,也不欲多留,便道:“段公子,咱家听说你那天香阁是月州城第一等的好去处,可巧咱家在月州还要待上一段时日。如此,便有心去你那天香阁转转,不知段公子可欢迎咱家啊?”
段十三装出既惊且喜的样子,忙不迭的应下。他嘴上殷勤,心中却暗自腹诽:“不知道你这阉鸟喜不喜欢走后门,若是,十三爷便找几个如牛大春一般的鲁汉,管叫您老人家欲仙欲死!”
两人约好三日后天香阁再见,临走时,王公公愈发亲切,握住段十三的手,亲自将他走出了书房。段十三被王公公握住手,又不好挣脱,只感觉那阉鸟的手又凉又湿,心中免不了又是一阵恶寒。他再不敢多待,匆匆出了柳府后,才长长吐了一口郁气,复忿忿骂道:“前有红姨的胸,后有王公公的手,你娘,这点也太背了。红姨也就罢了,总算是个母的,现在却被这死太监骚扰……亏得老子会做肥皂,早点弄了出来,总要洗净这一身的秽气才是!”
段十三前脚离了书房,王公公便长叹了口气,悻悻道:“咱家好不容易找到一朵带刺的花骨朵儿,却没料到煮熟的鸭子又飞了,真是气死咱家了!”
王公公叹了一叹,也不欲多说,他知道自己是个阉人,这风花雪月的事情说多了,未免惹人耻笑。又瞧柳东陵在一旁默不作声,眉头微皱,显然有些心思,便道:“柳大人,你是不是有话想说啊?有就说吧,莫憋在肚子里了。”
柳东陵恼他让自己的儿子背黑锅,但又不敢直说,便拐弯抹角的道:“王公公,这段十三虽然是杨大人的拜弟,可您老人家是何等身份,如何一再让他?下官便是直说要买那尹小依,他又能怎样?况且这妹子根本就是假的,只是他的托词而已。”
王公公冷哼一声道:“柳大人啊,亏你还是一任知府,这些事情都看不明白吗?”
柳东陵恭声道:“还请王公公赐教。”
王公公也不直接回答,转了话题道:“咱家先来问你,当今圣上久病在床,早不理朝政。可我大炎朝却照旧运转,且有欣欣向上之态,你倒是说说,这里面谁出的力最大啊?”
柳东陵谄媚笑道:“自然是内廷的诸位公公了,若不是刘公公和王公公您主持大局,我大炎朝……”
他话音未落,便被王公公打断。这阉人一撇嘴道:“又来胡扯!刘公公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乃是千金之躯,咱家如何敢与他老人家并列?再说了,如今的大炎朝虽然离不开咱内廷,却也少不了谭斯渺和侯德健这两个老贼,这两人一主内,一主外,一个掌兵权,一个掌议事阁。如今的大炎朝,说是三分天下也不为过。”
柳东陵这次是真不敢接话了,三分天下?奶奶的,这阉人可真敢说啊!
王公公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咳嗽两声,又道:“咱家就是打个比方,没有的别的意思……不过说起这朝政来,除了侯德健、谭斯渺和咱们内廷之外,其实还有一方势力不可小视,那就是监察院。柳大人也知道监察院究竟是干什么的吧?嘿嘿,别看咱家到了你这威风凛凛,可真遇上监察院的人,那也是大气不敢出啊。唉,倒不是咱家胆小,奈何人家直接受天子管辖,若真有什么把柄落在他们手里,就连刘公公也未必保得住咱家啊!”
微微一顿,他喝了口茶,又接着说道:“咱家也不来瞒你,最近刘公公正欲拉拢监察院的人,若是他们与内廷走的近了,侯德健和谭斯渺那两个老贼又算什么?谁都知道,这军中也好,地方官府也罢,监察院的人是处处都有,说不定还是某个重要的人物。你想想,若是监察院肯为内廷效力,这大炎朝政便是一统的局面,再也不会相互推诿,净做些扯皮的事情。如此,正是我大炎的福气啊!”
他嘴里说的冠冕堂皇,骨子其实不过是党争,说穿了,这内廷虽然没有造反的心,但也不甘为人制肘,如此行事,不过是想做那真正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独夫!
王公公又侃侃言道:“柳大人想必知道,如今的监察院是谁当家吧?这杨清风看似一个副司使,但三司本就是监察院权力最大的部门,黄正司使又久病在床,早已不问院务。而两位院长更是没什么实权,不过挂个名号而已。最重要的是,杨清风当年有救驾之功,满朝文武,却没一个比他更受圣上的宠信,就连刘公公也是自叹不如。所以,这杨清风已经成为这监察院事实上的总头目!你说,这样的人我又怎敢轻易得罪?”
柳东陵道:“这个我也知道,但那段十三只是杨大人的拜弟而已,又不是什么至亲,杨大人未必会为段十三与王公公翻脸吧?”
王公公咯咯笑道:“不敢?嘿嘿,那你可真是小看了咱们的杨大人。他这人看似寡毒,但最护犊子,咱家若是惹翻了这段十三,你信不信杨清风明天就敢派人来取咱家的脑袋?嘿,那可是监察院养了多年的杀手啊,想当初差点就将恭顺王那逆贼的脑袋割下……”
说到这里,他的脸色忽然阴了下来,缓缓接道:“现在咱家不仅不能为难那段十三,还要刻意拉拢他,好歹也是条收买杨清风的路子,不可轻易放弃。但最重要的是,咱家不想因此招来监察院的人,否则这一趟月州咱家就白跑了……柳大人,刘公公的书信你也看了,他吩咐你的事情乃是头等大事,可千万莫要耽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