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 塞翁失马
第一百零八章塞翁失马
叶启先光着膀子跑下宫墙，跳上手下牵过来的战马，他一按腰间，习惯性地想抽刀下令冲锋，一按之下才发觉腰间无刀，别说腰刀了，就连屁股下面的裤子是谁的他都不知道，不知是哪个将军脱下来给他的！转头四下观瞧，却也没见哪个将军是光着下半身的！
这时琳琳抽出随身的短剑，递给他，道：“给，拿我的剑指挥吧！”
叶启先接过剑，心想：“这剑也太短了些，没有指挥官的气势啊！”正犹豫着，身边将军们一齐递过长刀，供他选择！叶启先却没有接，反而嘿嘿笑了两声，道：“你们留着杀人吧。指挥刀而已，管它长短呢！”双腿猛夹战马，呼喝一声，当先冲出宫去。
骠骑军这时都聚集到王宫外面，虽然黑夜当中难以对暴动的百姓进行有效地压制，可他们毕竟是身经百战的士兵，骑兵靠里，火枪兵靠外，这时已经开始还击了！可惜暴民们已失去理智，悍不畏死，倒下一批又扑过来一批，踏着同伴们的尸体往上冲！这还不算，后面还有更多的暴民赶来支援，把王宫围得密不透风！
冲锋号角吹响，外围的骠骑兵立即向两旁退出，让出王宫前的一块空地，炮兵随即点火放炮，砰砰几声巨响，放倒了一大批冲在最前头的暴民，夜晚近距离放炮很容易伤到自己人，但如果只是朝一个方向打，仅以轰开通路为目地，那也不必怕伤到自己人了！
成千上万的小弹丸向暴民打去，如同金属冰雹一下，轰出一片血光，冲在最前面的几百个暴民当场被打死，在密集的小弹子攻击下，连受伤都免了，直接便是死翘翘！
汉城里的百姓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多的大炮一起开火，深夜中火炮发出的巨大轰鸣声，在他们耳中无疑是地狱里食人怪兽的吼叫，那炮口发出的火光可不正是怪兽喷出的火焰吗？前面暴民临死前发出的惨叫声，更让后面暴民的惊恐！
黑夜，巨响，火光，死亡……这一切交织在一起，不但没有让暴民们后退，反而更加歇斯底里地冲上来，似乎连死亡也不能阻止住他们的前进！一阵排炮打过，竟然只使得暴民们顿了顿，随即又冲了过来，而且速度丝毫没有减慢！
叶启先见状怒道：“传令，前排炮兵继续放炮，后排炮兵调高炮口，轰击后面的叛乱分子！”
砰砰砰又是几十声炮响，后排的炮兵们得到命令，开始调高炮口，炮弹落地点定为一百丈的距离！点火发射！轰轰十几响后，暴民人群的中间部份被炸倒了四五百的个！黑夜中，被炸倒的这些人看不到前面的场景，突然间被攻击到，哪还能不放声惨叫！看不到的恐惧才是最吓人的，意料之外的打击，才最能打垮人的信念！
拥来的暴民顿时一挫，不少人开始停住脚步张望，毕竟后面的人还没被逼到阵前的绝境，歇斯底里的程度轻些！
又是一阵排炮轰过，挡在视线前的那些暴民们倒下了，露出后面已经列好队的骠骑兵！整支队伍没有点一支火把，就那么黑幢幢地站在几百步之外的王宫墙下，死掉的暴民们的火把没有随它们主人的生命一起熄灭，散落在地上还在发散着光芒，而这些带着死亡味道的光芒，照在前排那些杀气腾腾的士兵脸上，更增添了几分狰狞！
前面的通南大道上铺满了尸体，暴民的攻势稍缓！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叶启先当机立断，叫道：“列队，突围出城！”
令出队动，骠骑兵排着整齐的队伍，就象是接受检阅似的，踏着整齐的步伐朝南门开去！这种时候，无论将军还是士兵都知道，绝对不能跑，一跑心就急了，就会慌，反而不妙！现在的情景就象是在深山中遇到了狼，人害怕，那狼也害怕，人不动，狼就不会动，只会相持，可人要是一慌，转身一逃，那狼立即就会扑上来！所以此时此景，军队万不可有半点慌乱的表现，必须要镇定再镇定，唯有如此才能不受损失地出城，只要一到城外的开阔地，那就一切好办了，无论炮兵还是骑兵都能发挥出远远高出暴民的战斗力，平定暴乱还不是手到擒来么！
队伍行进起来比列队宫外要危险得多，因为火炮不能再发射了，炮车运动期间，如果强行开火，那炮弹可不知打到哪里去了，不小心打到叶启先本人头上的可能性都有，所以这时候只能靠火枪兵应敌，而骑兵不能离开本队，在巷战中骑兵的优势不大，暴民只要把骑兵拉下马，都不用拿刀拿枪去杀，只需要用脚踩，就能把骑兵踩成肉泥！
军队慢慢向城门处开去，震慑于火枪兵的杀伤力，暴民们不太敢靠近，都躲在几十步的地方，只要他们不靠前，火枪兵也不敢开枪，免得把暴民再逼红了眼，玩命似地冲上来，那可不是一件很写意的事情！
从王宫经通南大道到南大门，平常走不过是半个时辰，可大军足足走了将近一个时辰才看到南城墙，骠骑官兵们心惊肉跳的心情总算是放松了下来，叶启先也松了一口气，到城门就好办了！
前排的士兵有些焦急，不见城门还好，一见城门忍不住地加快了脚步，他们一加快脚步，后面的士兵也着起急来，必竟暴民的主要压力是由他们承担的，队伍开始稍见散乱！脚步由正常步行变成了小步跑！
这一跑可不要紧，蓄势待发已久的暴民们发出了一阵怒吼：“他们害怕了，这些杀人的强盗怕我们了！”暴民嗷嗷地大叫起来，不顾一切地冲向了军队！
火枪兵砰砰地放起了排枪，但因为距离太近，只放了两排枪，暴民就冲到了跟前！火枪兵们赶紧后退，让骑兵挡在他们身前！骑兵挺起长矛，向冲来的暴民狂刺，可也只能暂时阻住暴民的冲击，不少骑兵甚至被拉下马来！没办法，骑兵们只好硬着头皮下马步战，列长枪阵拒敌！
叶启先见状不妙，心想：“我宝贵的士兵可不能死在这些狗屁不是的暴民手中！”他把手中短剑高高举起，大喝道：“全军冲锋，强攻出城！”
前排士兵早就等着这句话呢，队中上百只冲锋号角一起吹响，士兵们大叫着向城门猛地冲杀过去！
城门的守卫倒是不强，由已经投降的朝鲜军队把守，这些朝鲜士兵的兵器也被收缴了，这几日只是拿着大木棍看守城门，虽然在全城暴动的情况下，他们及时反正，又开始和骠骑军作对，但好在战斗力不强，根本挡不住骠骑兵的硬冲！
一声大响，冲在最前面的骠骑军把大门撞开，军队随即向外狂奔，叶启先夹在士兵队中向外急赶，他手下的文臣武将侍卫在身边，一起出城！
一出城门，叶启先自知安全了，这才想起他在临出宫前并没带出朝鲜国王的一家子，急道：“糟糕，那最大的人质没带出来！”
李文秀在旁道：“火烧眉毛，且顾眼下吧！”
叶启先正要骂他没用，却见李文秀骑在马上的两条腿光溜溜的，他这才知道原来自己胡乱套上的裤子是李文秀及时赞助的，要不然现在光溜溜的就是他自己了！叶启先有些不好意思，责备的话也就没有出口！回头望向城门，看到如潮水一般向外狂泄的士兵，他忽然哈哈大笑起来！
原本只要他一放声大笑，身边必有凑趣的将军会问：“大元帅何故发笑？”可眼下这种情况，可没谁能有心情去凑这个趣，将领们都忙着在约束士兵，哪有功夫去拍大元帅的马屁！
只有琳琳在一旁道：“你又傻笑个啥劲儿，象个二百五似的！”
叶启先笑道：“我从来没想过会打败仗，而且这个败仗还是和一些手无寸铁的老百姓打的！今晚差点儿光着屁股逃出汉城，这难道不是挺有趣的吗？”
琳琳哼道：“我看你洗澡时穿着裤子就知道不是好兆头，果然应了景儿了，你真是个扫把星！”
叶启先有些悻悻然，这几天琳琳没事总是和自己抬杠，有可能是生理期到了，所以脾气才这么大！他还没无聊到去和一个萝莉小美媚斗嘴的程度，见琳琳损他，也不还口，假装没听见，只是不停地吩咐出城的军队退后列队！
骠骑军的身后就是汉江，临江列阵相当困难，但好在士兵们作战经验丰富，就着地势拉开队形，倒也不见慌乱！
外面的士兵不见慌乱，可城里的士兵却不行啊，出城的人越多，里面的作战人员就越少，后队的士兵几乎都挡不住扑来的人群了！汉城暴民们把平常在市井斗殴用的手段全拿出来了，砖头瓦片铺天盖地地飞来，他们人数太多，骠骑兵实在无法有效地抵挡，杀完一个暴民，就会补上来两个，这么个打法儿，实无取胜的把握！
小小城门无法供成千上万的骠骑兵出去，城里的士兵只好抢夺城墙，把朝鲜守兵杀散，据城死守，这才堪堪将攻势挡住！不过上了墙的士兵们倒也放下了心，只要天一亮，他们就能反扑，那时暴民可就没什么优势了，人数再多也不是正规军的对手！
叶启先骂道：“要是当初汉城里的人这么玩命，能被咱们打进城吗？现在倒装起爱国了，早干嘛去了！”
战斗正逐渐向有利于骠骑军的方面发展时，忽然一个斥候从西面奔了过来，到了叶启先的跟前，报道：“大元帅，西城突然出现大批朝鲜军队，估计数量不少五万人！”
叶启先刚松下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儿，他问道：“哪里来的朝鲜军队？西面，李岩不就是在西面吗？他怎么会放这么多的敌人过来！”
那斥候摇头道：“好象是绕道过来的，这支军队似乎是从汉江上游过来，然后绕到西城的，倒不一定是从西面直接过来的！”
李文秀赶忙道：“那就是说他们是从江原道过来的！那是朝鲜大道，重要性相当于咱们大明的山东，南下和北上的道路可都由它控制着啊！”
将领们眼见着城内乱成一团，城外又来了大股的敌军，都是大怒，可怒归怒，却又毫无办法，幸亏敌人是从西面过来的，要不然从背后渡江打来，与城内暴民两相呼应，前后夹击，骠骑军挤在这城外小小空地上，非挫了不可！
李文秀大放马后炮地道：“想当年……”
“你想当年个屁，少跟我提皇太极当年的事情！”叶启先骂道，他正烦着呢，哪有心情听李文秀臭屁！
李文秀却道：“我没要提皇太极呀！我是说想当年唐朝名将苏定方攻占百济时，他的士兵也和咱们一样，大抢大杀，结果百济人群起反抗，苏定方硬是没占到什么便宜，草草收兵！你看，现在咱们可不也如此了！所以我劝大元帅，以后搜刮地方时得想个稳妥的办法，不能象现在这样了！”
叶启先气道：“你这么有先见之明为什么不早提出来，现在才说有个屁用！要不是看在你脱裤子给我的份上，我非揍你不可！”
从西面来的朝鲜军队领兵之人是罗州牧宋书杰，太子李淏逃到他那里后，这宋书杰立即传书南朝鲜各道，尽起南方四道十五万大军，打着太子的旗号，兵发汉城！他的兵力远远超过叶启先，如果从正常作战方针来讲，与骠骑兵隔江对峙，效果最好，毕竟叶启先接受不了持久战。可偏偏宋书杰是文官出身，就象明朝的那些东林党一样，除了自夸清正之外，就光会吵架了，有节制武官的权力，却无行军打仗的本事！
他梦想着一举击溃入侵明军，立下不世的功劳！所以他不打持久战，非要一次性地歼敌于国都不可。宋书杰领着十五万大军从江原道绕路而来，特地避过汉江，从陆路打来，这么一来行军速度提快了不少，而且宋书杰从古人的遗著中得到启发，汉城百姓必不会甘心受大明军队的奴役，他的大军一到汉城城下，只要他宋某人振臂一呼，那城内百姓非得群起响应不可，到时内外夹击，必能获胜！
叶启先算个啥呀，他那点杀人如麻的破名头吓唬吓唬不懂事的妇道人家还行，哪能吓唬得住他堂堂罗州牧宋大人，收复汉城对自己来讲就是小菜一碟儿！
宋书杰连战后的事情都想好了，到时他废了国王李倧，立太子李淏为君，那他可不就成了国师！他还打算让李淏认自己为相父，他也学学人家诸葛亮的作风，领着大军西过鸭绿江，讨伐大明，立下盖世无双的奇功，说不定就此将朝鲜的国都迁到北京去，不过真有那么一天，他是不打算再让李淏当国王了，他宋大人自己就要登基称帝了！
宋书杰自比孔明，心境上差不多，但能掐会算的本事却差得太远，他把以后的事都想好了，就是没想好眼下的，什么都算准了，就是没算准汉城百姓响应他号召的时间，没等他振臂高呼呢，人家百姓就开始暴动了，直接把叶启先赶出城去了！
说起来宋书杰还真有两下子，如果他的计划真的成功了，那骠骑军火炮再厉害，也没法挡得住内外夹攻，不是被朝鲜军民打死，就是等着李岩赶来救他！幸亏宋书杰自作聪明走的是陆路，要是现在从汉江那边过来，骠骑军被堵住，朝鲜军的战果必将辉煌！
听到斥候来报，叶启先怒不可遏，叫道：“才五万人马就敢和老子叫板，还反了他呢！来人啊，传令下去，念上天有好生之德，咱们不与城中的百姓计较，不反攻南门了！走，弟兄们绕过城墙去西门，要打就打朝鲜的正规军！”
将军们忙点头称是，对对，不和暴民们一般见识，咱们骠骑军乃仁义之师，哪能欺负老弱妇孺，要打就去打正规军，杀他们个片甲不留！这时候没人承认暴民的威力，在将军们的嘴上都说是放老百姓们一马，骠骑兵是很善良地！
西城赶来的百姓也知道城外来了救兵的事，跑到南城告知在此围攻城墙的暴民，消息象流行感冒一样迅速传播，不一会暴民们就都知道消息了！可一知道消息，暴民们的攻势反而减弱了，毕竟他们只是逞一时之勇与明军决战，久战不下，反而让明军逃出了城，一股气已然泄得差不多了，城外又来了援军，自然他们就不肯再拼自己的命了，保家卫国毕竟是军队的事情！在封建社会，老百姓的这种想法实属正常，无可厚非，别说朝鲜人，就是大明的百姓也有这种想法，这是社会局限性造成的，并非百姓觉悟不高！
暴民纷纷离开城墙，大叫着赶去西城迎接王师，不再参与攻打明军的战斗，直到此时，城墙上的骠骑军才能喘口气，都跑下城墙，逃出了城门！
忙了一夜，此时已是朝阳初升，来援的朝鲜军先头部队已经到达，正列队进城，而后面的十万本部人马也已开到！宋书杰骑着一匹高头大马立于大旗之下，他身旁一人正是太子李淏。望着城头高声欢呼的百姓，宋书杰一摸长须，笑道：“民心向我，士气可用啊！殿下，你说是不是啊？”
李淏道：“母妃说遇事要动动脑子，我看宋大人就是个会动脑子的人，你还没和明军开战呢就把他们吓跑了，说明动脑子想办法是对的，母妃让我去找你很有先见之明！”
宋书杰暗哼一声，心想：“都多大人了，还母妃母妃的，也不知羞！吓跑明军的是老夫，可不是你的母妃！”他把叶启先出城的功劳全算在了自己头上，没百姓的半点儿事，并且还想要倚老卖老地给太子几句“劝告”。忽然有人来报，说逃出城的明军不但没有远离，反而向这里打来了！
宋书杰一愣，明军胆子还真不小，见了老夫竟不害怕，还敢来迎战，看来他还不知道老夫的厉害！
叶启先领兵打马而来，他远远地望见了正在进城的朝鲜军，大吃一惊，问道：“不是说只有五万吗？怎么会有这么多人，我看十五万都有了！”
李文秀在旁道：“要不咱们再回南城去修理一下那些暴民？”
“这这……这个主意不错！”叶启先见前面的柿子太硬，不够好捏，便想着退一步再说，可又不甘心，对手下道：“先放一炮试试，打对方的队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