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这几日有外人走动,你最好别想出去的事。”辛世瞻上来一句话就掐灭她的小心思。
玲珑点点头,“可以啊,听你的便是。”手被辛世瞻牵起,玲珑压下甩开的冲动,“什么大人物要来啊?”
“反正不是简珩。”他回。
“谁管是不是简珩,我就是单纯好奇什么大人物。”
“哦,想知道?”他戏谑看着她。
那样的眼神明明白白的写了男人对女人的情愫。玲珑移开目光,“爱说不说。”
“吴国使臣而已,算不得大人物。”她好奇的紧,或许还不怀好意,不过念在牵手时她的顺从,辛世瞻便也如了她的意。
吴国使臣啊,玲珑拧眉思考,会不会半道上跟魏国打起来?这个可能性比较小,简珩说过,除非万不得已,魏国绝不可能与吴国交战。
因为周才是魏最大的敌人,这两家无论谁跟吴掐起来,另外一个肯定会趁虚而入。可他们又不能联合,即便缔结了盟约也没用,彼此最缺乏的便是信任感。
目前吴国的存在恰好成了一个平衡点,魏国心里不喜欢,面上还得假装客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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玲珑忍辱负重,自我催眠辛世瞻是好人,对他曲意逢迎了两天,终于打动了辛世瞻坚硬的心肠,同意带她出来遛遛,唯一的条件便是必须待在他身边,且还得听他的话。
玲珑嘴上小心应承,心里骂着他,将他揪起来暴打。当真的走出那道墙,忽然发现外面比她想象的大多了。
数丈开外忽然传来鼓乐之声,车马辘辘,两列彩旗飞扬,看上去十分气派,不知何方神圣?玲珑睁大眼睛看了好一会,但见领头的旗子上有个龙飞凤舞的“吴”字。
是吴国使臣的仪仗。
辛世瞻对随从使个眼色,“送薛姑娘回去。”
“我站这地方八辈子也挨不着吴国使臣,你就让我看看吧。”玲珑还想反抗。
辛世瞻斜瞥着她,一切尽在不言中。
玲珑恨的牙痒痒,推开随从,甩头气哼哼走人,“辛世瞻,有本事你就关我一辈子。”
“嫁给我,现在就放你出去,敢吗?”
嫁你个鬼!玲珑跑远了冲他背影骂一句,不等他回头,一溜烟钻进拱月门。
而魏国的礼官也不紧不慢出来,身后缀着一群人,罗裘从人群中分离,朝辛世瞻走来。
“吴国这群王八蛋说好了昨天到,居然拖到了今天,礼官也是一个时辰前才收到消息。”罗裘没好气道。
他长得确实有点像女人,再加上年纪小,就更像了,所以说话的时候喜欢压着嗓子,让嗓音听上去更粗犷一些,唯有此证明自己是男的。
“你最好注意点,不要生事。”辛世瞻提醒他。
吴国使臣韩不正,出了名的泼皮无赖,见人先留八分笑,一旦揪到把柄当即六亲不认,死咬不放,不把对方连皮带骨头削一斤誓不罢休。这样一个人憎狗厌的家伙偏还有一项能屈能伸的技能,十足的厚颜无耻。
罗裘重重的哼一声。
目送罗裘远去,辛世瞻立在行道树后默默观察。
双方人马相遇,出于礼节,使臣下撵,与迎上来的魏国礼官相互寒暄契阔,自是一番虚与委蛇。
吴国礼服为正蓝色镶银边,穿在韩不正身上怎么看怎么猥琐,可也正因为他太猥琐了,倒衬得右手边的一位少年使臣更加丰神俊朗,引人侧目。
罗裘趾高气昂立在礼官身后,目光随意的扫了吴国众人一眼,脸色旋即剧变,一扫而过的目光急忙沿着原路再扫回去,最后落在少年使臣的脸上!
这他娘的不是简珩么!罗裘刚要暴起,抽剑的右手便被人按住,辛世瞻不知何时来到了身后,他异常冷静,飞薄的红唇轻启,“胡闹。”
罗裘咬牙道,“主公有令,看见简珩,格杀勿论!”
辛世瞻眯眸道,“那么你要当着吴国使臣的面斩杀吴国使臣?”
一语惊醒梦中人,方才的冲动劲便消下去,罗裘不由得发出一身冷汗。倘若出了纰漏,以主公的为人,第一个饶不了的便是自己。
“不砍他几刀,实在难消心头之恨!”罗裘恨声道。
“急什么?他既然来了,便是入瓮的鳖。”辛世瞻哼哼笑道。似是有什么感应,目光与简珩不期而遇。
一个杀机毕现,占尽上风,一个岿然不动,眸光幽晦。只在这一眼里,除了多年恩怨,更有一层唯有彼此才明了的嫉恨。
罗裘几乎咬碎了一口钢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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礼官在前殿设宴为吴国使臣接风洗尘,双方把酒言欢,只谈交情不论国事。
韩不正始终眯着一双小眼,笑嘻嘻的,十分幽默。不过这里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又互相了解,虽说把酒言欢,可话里话外,机锋无数,稍有不慎,便会落于下乘。
后殿的禅室内,辛世瞻跪坐冷谦下首,将情况一一禀明。
“简珩这段时间都在吴国,凭他的身份以及荀氏的关系,弄个使臣身份并不难,且吴国还乐于看一场好戏。”
冷谦把玩着手里的文玩核桃,冷笑了声,“小人得志。”
不过是钻了魏周不合的空隙罢了,换做从前,吴王见着冷谦,恨不能跪舔。
然而政/治斗争,本就是一场肮脏,下流,无耻的博弈,谁又比谁更高尚?
“到底还是个孩子,以为披上使臣的衣服,本尊就没办法了。”冷谦若有所思,示意辛世瞻,“去吧,以我的名义,把他带上来。”
“是!”辛世瞻眼角上挑,十分兴奋。
这句“带上来”,便是要送简珩归西的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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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前殿,简珩端正坐于韩不正身后,位置不显眼,却十分有利于观察对面的人。
身侧有人小声道,“少爷,辛世瞻过来了。”
简珩嗯了声,与前面的韩不正低语几句便只身离开。不紧不慢,刚刚好的与辛世瞻相遇在门口。
彼此心中有数,辛世瞻也不废话,做个“请”的姿势,简珩目不斜视越过他,立即有两名黑衣人上前,一左一右紧跟,他们单手搭在腰侧,扶着剑柄,只要简珩有任何异动,便就地正法。
“你倒是好耐心,女人在我手里,当真一点也不着急。”辛世瞻讽刺道。
简珩天生上扬的嘴角弯了弯,“心在我这里,怕什么?”
“是么?”辛世瞻意味深长道。
简珩自信满满,内心深处却在那一声意味深长的疑问中颤了颤,可他本性坚毅,并不会因此错乱半步。
死到临头还嘴硬。辛世瞻暗暗冷笑,男人之间的争风吃醋有时候并不用太多言语表达,两人偶尔对视一眼已是风起云涌,胜负只在一念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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禅室内,冷谦闭着眼诵经,手指不时拨一下那十八子的沉香佛珠,完全沉静在自己的世界。罗裘立在一侧,赤目熠熠生辉,打量简珩的目光犹如打量死人。
简珩双手负于身后,站姿笔挺如风。
“贼厮,主公面前竟敢不跪!”罗裘厉声呵斥。
“你是男是女?”简珩淡淡看他一眼。
罗裘一口老血险些没控制住喷涌而出。
冷谦默默念完最后一句,才缓缓睁开一双精光毕现的锐眸。
对面的少年人竟有三四成简丛的影子,浓密的睫毛弯出一道迤逦而上扬的眼线,映的一双晶眸黑亮摄人。
相貌极为出色,可惜这双眼了,看似生得好,然于玄学面相上来说美至极则生煞,大凶,不吉,所以简氏才迫不及待给他冲喜吧。
如今全须全尾的过了十六岁,这喜,想来也没白冲。
“让他跪下。”冷谦眯了眯眼。
罗裘早就迫不及待,箭步上前,一脚踹向简珩小腹。孰料对方面不改色,身形不动,下盘稳如落地生根,反倒是发力的自己感觉腿一麻。
罗裘勃然大怒,揪起简珩衣襟,挥拳而上,却被简珩反手擒住,一巴掌抽翻。
冷谦皱了皱眉,“丢人现眼,滚下去。”
罗裘咬牙退下,眼底恨意更浓。
“看来你是想站着死。”冷谦目光邪冷,阴郁的审视简珩。
“一身简氏秘术,你一天不弃,便凌驾不到我头上,谁是主谁是仆,你自当清楚,何来要我下跪于你的胆魄?”简珩冷笑。
“有骨气。”冷谦淡笑,“辛世瞻,给他一剑痛快的。”
“杀我之前不妨给我卜一卦,算算我今日到底会不会死。”简珩笑道。
“不会。所以我才更要杀你,看你如何死里逃生。”
冷谦一个眼神,辛世瞻拔剑上前,却见简珩自怀中掏出一副卷轴同一枚玉佩,罗裘还以为是凶器,闪身挡在冷谦身前,打开一看,居然是一副人物肖像,无毒也无暗器。
“你以为给主公画副肖像图便能活命。”罗裘哈哈大笑。
冷谦却仿佛被人定住了,死死盯着罗裘手里摇晃的玉佩。
“你再睁大狗眼看看,画上的人可比你家主公年轻多了,今年也不过二十来岁。”简珩一瞬不瞬盯着冷谦道。
冷谦抬眸,眼底一片惊涛骇浪,倏然剧烈的咳起,身后的侍女立即取出一枚药丸放在水中化开,伺候冷谦服下,方才止了咳嗽。
主公为何有这么大的反应,画上的人是谁?辛世瞻暗暗握紧剑柄,还未听得答案就见冷谦挥了挥手,除简珩之外,所有人不得不告退。
幽暗的禅室内,只余下简珩与冷谦两人了。
倘若不是惦记着阿珑,简珩真想亲手结束这个老东西的狗命。
“你以为弄副画像,再拿我当年随身携带的一枚玉佩,我就会信你?”冷谦低沉道。
即便这一直是他的梦想,存在心底的奢望,可他比谁都清楚,淳安死了,孩子七个月的时候就没了。就算侥幸生下来,以简丛的冷血无情,又怎会允那孩子活下去。
“他不是淳安的孩子。”简珩一脸漠然。
冷谦笑了,不是淳安的孩子,那便也不是我的孩子,你还拿来找死?
“但他确实是你的孩子,在你被施以腐刑的前一天,他就被你种下了。”简珩抬起眼眸,恨意夺目而出。
冷谦木楞住,早已麻木的记忆似乎有些松动,渐渐的回到二十多年前。
二十三年前,那个耻辱的一夜,接连失去妻儿,又被简丛当众去势,倘若不是心头最后一口气硬撑,他绝不会苟活至今。
啊!
一声怒吼,病弱不堪的冷谦带着无尽的仇恨,犹如狂怒的野兽,一拳砸碎身前的案几,凝掌劈向简珩的天灵盖,那一掌眼看就要劈下,只差分毫,却又生生的顿住。
简珩唇边漾开淡淡的讽笑,眼睛眨也未眨。
“简丛给我的耻辱,我要一点一点讨回来,岂能让你死的这么容易?”他要这孩子活着,像他一样耻辱的活着。
“你究竟是失忆还是不敢想起,”简珩幽幽的声音钻进冷谦的耳朵,“祖父为何要给你去势,你再仔细想想。”
再仔细想想吗?冷谦愕然。
不,他不敢想。
一闭上眼竟是另一个女人撕心裂肺的的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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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今天起我便是你们的师母,谁想学我这套扁鹊十二金针啊?”
“我,我想学!”淳安跑过去抱着那女人的胳膊。
说是师母,年纪居然这么小,不对,是他年纪太大了,入门晚,可望着身后比他入门更晚的人,心里竟有点小得意。
“师母,我也想学。”他走上前,认真的盯着那个女人。
她慈祥的微笑,点了点头。
被小丫头如此慈祥的对待,冷谦有点小小的不适应。
他们在明镜岛日出而作日入而息,日子简单而又快乐,他喜欢淳安,已经成为人尽皆知的秘密。
那女人也喜欢淳安,还曾拉着淳安的手教导她如何做一个好妻子,他对那女人充满感激。
可他不该冲动,与淳安偷尝禁果,还记得那天,那个总是慈祥微笑的女人命人拿下他,狠狠的掌他的嘴,俨然没将他放在眼里,摆出了一副十足的长辈架势。
可她到底心软,又念在淳安年幼的份上,饶他一回,甚至与简丛商定有关他与淳安的婚礼。
却没想淳安怀孕了,更没想到简丛这个人面兽心的畜生早就对淳安存了龌龊之心。
他抓着淳安,逼问她,“你说啊,这种事到底发生过多少次?”
淳安只是哭,什么也不肯说。
直到他亲自闯进去,人赃并获,淳安哭着跑走,简丛什么也不说,拔剑砍向他,是要杀人灭口啊!
他怎会是简丛的对手,没过两招就被打成重伤,连一身武艺都要被废了,关键时刻又是那个女人救了她。
“简丛,你疯了,他是你的徒儿呀!”
“你自己不要脸,还怕别人发现?”
“放开我,我不想听你解释,你我夫妻之情,犹如此发,一刀两断!”
那真是个决绝的女人!
冷谦感到呼吸急促,越是不想回忆,回忆偏要犹如开闸的洪水,一发不可收拾。
那女人将他带回又青苑,给他吃,给他喝,还给他疗伤,甚至也把淳安接了进来养胎。
可是淳安还是死了,死在简丛怀里。
他假装一点也不伤心,麻木的坐了一整天,扭曲的心里却早已萌生一个自杀式的报复。
简丛,你碰了我的女人,我也不放过你的。他知道那个女人是无辜的,白天若无其事的照顾他们,晚上却以泪洗面。
所以他在晚上抱着她,呵呵笑道,“他背叛了你,还杀了我的妻子,不如我们一起背叛他。”
那一刻,她眼里的鄙夷与失望令他羞愧的无地自容。
她说,“阿谦,虽然我的身份等同你的母亲,可我一直将你当亲弟弟看待,你是个好孩子,可你太让我失望了……”
好孩子?她说他是好孩子,又是那一脸慈祥圣洁的模样。
于是他疯了,怀着报复与某种难以启齿的目的做下禽/兽不如的事。
他已经不敢想象她的样子,只记得她的哭声,原来她是那样的柔弱,力气那样的小啊,恃强凌弱是人的本性,心里最后那点羞耻感早就泯灭,他畅快的享受死亡前的欢愉。
那样的欢愉就连淳安也不曾给予过,他在迷失与罪恶中彻底沉沦。浑浑噩噩中,他解下那枚玉佩,温柔的挂在她身上。
他要死了,却希望在她身上留下点什么。
第二天,他笑呵呵的躺在床上,看着简丛崩溃龟裂的表情。
女人被人脱的一干二净绑在床上,旁边还躺着个男人,换成谁都要疯掉吧,他畅快的享受报复的盛宴。
可他没想到自己会活着,原来简丛要他生不如死的活着。
当着那女人的面废掉他,再打的他留下一身无法愈合的创伤。
从前他和师弟师妹们挨打,那女人都心疼的不得了,还会想尽办法护着他们,可现在,她只是冷漠的旁观,旁观他的血与泪。
她可真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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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珩一直都知道自己的祖母经历过何种伤痛,可他不敢说,他只能憎恨祖父的绝情以及冷谦的无耻。
无耻的冷谦踉踉跄跄爬起来,喷了一大口血,门外早已听得动静的侍女鱼贯而入,倒水的倒水,拿药的拿药。
晕倒前,冷谦想起了她的名字,她叫方浅,会煮地道的魏国口味面汤。
她对他好,但对其他师弟师妹也很好。
原来,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她生下了一个小孩,是他的。
原来,他从未忘记过她,那淳安又算什么?
罗裘冲进来,“来人,将简珩押入水牢。”夫君,别忘记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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