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我要娶你,你不许反对。今天以後,不论是好是坏,是富有或是贫穷,悲伤或快乐,我会好好爱你、珍惜你,直到有一天死亡将我们分开。」
他的声音磁沉性感,霸道却充满魅力,就跟他那双如泼漆般墨黑的深邃瞳眸一般,深深吸引了她,让她的心一下又一下的重重撞击着胸壁,好像下一刻就要失控蹦出,无法自遏的悸动着。
我愿意,我愿意,我愿意,我要命的超级愿意啊,打死我都不可能反对,也不许你後悔!
正当她热泪盈眶,感动得乱七八糟,迫不及待的想要呐喊出心中的喜悦,准备朝他宽厚的胸膛奔去时,另一道声音却又突然像道冷芒似的窜入她耳内,狠狠刺痛着她还在雀跃的心窝。
「我真的累了,我们放过彼此,离婚吧。」
那原本带着浓烈情意的强硬口吻,此刻却转变成充满疲惫无力的平淡语气。
不对,怎麽会这样?不是说好不论好坏、富有或贫穷、悲伤或快乐,你都会好好爱我、珍惜我,直到死亡将我们分开吗?
可为什麽死亡还没到,我们的爱情却已经走到了尽头,乾涸死寂,再也回不到海誓山盟的那一刻?
「离婚就离婚,我不希罕,你走,我永远都不想再见到你!滚!」愤怒取代原本盈满胸腔的甜蜜,满眼感动的热泪化为心碎悲愤的宣泄,争先恐後的涌出眼眶,染湿脸颊和发梢。
不对,我从没想过要离开你,我不要你走,不要离婚,我不要。
泪眼模糊的看着他转身离开的高大背影,她想要开口挽留他,告诉他,她後悔了,她不要离婚,可喉咙却好像被什麽掐住似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努力挣扎着,试图大声喊叫,但那无形中掐着脖子的手却始终没有松开,让她的每一句後悔挽留都停滞在喉头,只能发出模糊的呓语。
泪水狂流,心碎如尘,她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被撕成碎片,再也拼凑不了完整的自己,恨不得就这样立刻死去……
「妈咪—妈咪—」
蓦地,稚嫩的叫唤声穿透了那椎心刺骨的痛楚,突然驱散那逐渐离去的俊挺背影,让她霍地睁开眼睛,茫然的望向正俯看着自己的俊秀小脸蛋,一时之间竟有不知身在何处的迷惑。
「妈咪?我是阳阳啊,妈咪。」小男孩摇晃着一脸茫然的赖珍熙,有点担心的看着她。
「阳阳……」赖珍熙眨了眨眼睛,失焦的目光逐渐变得清明,紧抿的唇线微微松开扬起。
「妈咪,你作恶梦了,别怕,阳阳抱抱。」赖暖阳弯下身将她的脸蛋抱入怀中,还不忘用手拍拍她的肩背安抚着。
恶梦……是啊,那是场她人生中永远无法醒来的恶梦。
赖珍熙悄悄将脸颊的泪水抹去,收起还在心中回荡的怅然,自儿子怀中离开,从床上跃起,一把将儿子涌入怀中,微笑道:「有阳阳在,妈咪不怕了。」
赖暖阳跟着笑得灿烂,将脸蛋在赖珍熙怀里磨蹭几下,才突然想起什麽似的道:「妈咪,你今天不是说要去面试吗?」
赖珍熙猛地一愣,拍了下自己的额头,「对吼,现在几点了?」真糟糕,怎麽偏偏面试前被恶梦给魇住了,想起那段她不愿意再想起的往事,还有……那个人。
「九点了。」赖暖阳一副小大人的模样道:「妈咪,你快点去洗脸刷牙吧,换好衣服就到外面来吃早餐喔。」
赖珍熙慈爱的看着早熟贴心的儿子,摸摸他的头道:「遵命!你先去吃,妈咪马上出去。」
赖暖阳点点头,随即走出房外,熟练的准备着早餐。
半晌後,等赖珍熙走到餐桌旁时,桌上已经摆好涂着果酱的烤吐司跟温牛奶。
「妈咪,今天吐司涂的是草莓酱喔。」赖暖阳得意的等着母亲的称赞。
「哇,妈咪的阳阳最棒了,果然有妈咪的真传喔!」赖珍熙夸张的扬高声音,低头在他的脸颊上啵了一声,拿起吐司大口咬下,又端起牛奶仰头猛灌。
「妈咪,你慢慢吃啊,这样会噎到耶。」赖暖阳赶紧出声提醒。
「不会啦,妈咪有练过,你可不要学喔。」赖珍熙将最後一口吐司塞进嘴里,用手背随便的抹了抹唇瓣,随即将挂在椅背上的包包背上肩,准备出门。
「妈咪,你就是这样,才老是胃痛。」赖暖阳不苟同的瞪着母亲。
「知道了,下次不敢了。」这小家伙也不知道是遗传到谁,有时候都不知道谁是妈谁是儿子。
「妈咪,你每次都这样说。」妈咪每次都敷衍他。
「欸,妈咪面试要迟到了,你乖乖在家等妈咪,别乱跑喔,妈咪先出门了,掰掰。」不等儿子开始唠叨,赖珍熙已经一溜烟的窜出门,把儿子的抗议声关在铁门之後。
她住的地方是栋老旧的公寓,缺点是没电梯,优点是不用缴管理费,撇开屋龄已经三十多年、多处老旧之外,实坪没公设,公寓户数少,邻居友善,对一个人抚养小孩的她来说,真的是CP值很高的住所了。
当年她用所有积蓄购入这间旧公寓,甚至还背负了房贷时,还被母亲念「浪费」,现在她还真的是很庆幸自己那时有硬着头皮买下这间二十出头坪的房子,否则以现在房价每年都翻高好几番的状况来看,她根本连想都别想学人家买房啊。
不过她也无法否认,因为这间房子,她的经济压力顿时大增,好险她的工作一向稳定,省吃俭用些倒也勉强过得去,可上星期她工作的餐厅却无预警倒闭,老板连薪水都没发就人间消失,害她原本平衡的收支瞬间崩盘,再不找新工作,就怕房子贷款还不出来,她跟儿子都要被赶出家门喝西北风了。
偏偏现在经济不景气,要找一份薪水跟环境都合适的工作真的是好难,若今天这个面试不成功,或许她要考虑降低标准,先求有再求好了。
话说今天面试的这间餐厅,是以法国菜为主,不仅在台湾拥有盛名,就连国外观光客都把这间餐厅列为必备的朝圣之地,听说一直有人试图想请他们到国外开设分店,但都被拒绝,只因老板之一的主厨是个超级龟毛又严苛的男人,认为开分店会因此降低水准,影响到烹饪品质,所以不屑为了赚钱搞什麽连锁店,拒绝了不少捧着大把钞票谈合作的「商人」。
对於这一点,她倒是很欣赏这个主厨,毕竟面对庞大的利益还能忍得住不沾惹、不受任何诱惑,表示这个人对自己的工作有着绝对的洁癖,是个真正的厨师。
曾经……在她身边,也存在过这种人……
可恶,怎麽会又想起他?
赖珍熙甩甩头,把脑中那不该出现的身影给甩到九霄云外,专注的骑着自己这辆「年纪不小」的摩托车赶路,就怕面试迟到,留给面试官不好的印象。
她微微转动右手把加快油门,正想右转时,却瞥见驶过身边的一辆轿车後车厢没关紧,一开一阖的,後车厢里的东西瞬间掉落到路上。
赖珍熙迟疑了一下,原本想装作没看见的,反正应该有人会见义勇为的追上去提醒那位开车的糊涂蛋,用不着她这个快迟到的倒楣鬼多管闲事。
想是这样想,可身体却好像有自己的意识似的,等她发现自己做了些什麽时,摩托车的龙头一转,她已经上前捞起掉在地上的沉重袋子往脚踏板上一放,追着那辆直行的银色宾士而去,一边像个疯婆子似的大吼大叫。
「喂,你的东西掉了!喂!停车啊—」
银色宾士却反而加速往前驶去,把赖珍熙骑的「老白」狠狠甩在後方。
赖珍熙懊恼的看着那辆宾士消失在车阵中,耳边还可以听到「老白」几乎要散架的抗议声,她只好放弃追逐,费了好大的劲才将车子骑回正确路线,等她风尘仆仆的抵达面试的目的地时,已经多花费了二十几分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