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性别认知障碍

电脑不像007线路简单，易于保存。毕竟是放了三百来年的老家伙，刚一接电源，塑料边框就碎成了渣渣，屏幕上束形光波一闪，随即熄灭，不管尤里和叶初再怎么折腾都无动于衷。

商量片刻，两人决定先把它抬到飞船上，看看下一个仓库能否发现类似的机型。届时再拆捡完好的配件，重新组装一台。

这种装载了切入暗网硬件、且是超古董级别的老电脑如今走遍宇宙只怕也找不出几台。但因为基础科学的缺失，针对暗物质的研究早就停止了，想要找到依托其上的暗网，仍是只能寄望于它。

接下来的一个多月里，两人来了次地球环游，把“笔记”里的仓库都跑了一遍。

他们运气不错，在僵尸肉、压缩饼干灰、变质瓶装水等等废物堆里刨出了四台电脑。

生怕再出现拆机化灰的情况，这次他们学乖了，发现后直接打包运走，准备以后找个实验室，在无氧情况下采用机械开启。

对于这个结果，尤里还算满意，但未能如愿做上哪怕一笔无本买卖的叶初却颇为不满，然则也无可奈何。

这天下午，搜罗完最后一个仓库，叶初飞快拆完一半有可能会在焚毁时发生爆炸的恒温装置，把剩下的另一半丢给尤里，便回飞船去了。

尤里知道叶初还在为不能提前还卡债生闷气。但见他虽然郁结难平，却并不无理取闹地责怪同伴，还能将属于自己的工作认真做完，心里对他不禁又多添了两分好感：不但能力超群，而且懂得控制情绪，任何情况下都不会忘记自己的职责，有这样的同伴实在太舒心了。

想起叶初昨天抱怨说吃腻了热量罐头，尤里微微一笑，决定晚餐时展露一下不为人知的罐头烹调技巧。

没花多少时间，他便将仓库易爆物排除完毕，仔细锁好合金大门，准备回飞船稍事歇息，再去做饭。

还没走到飞船，他就看到了让人发狂的画面。

叶初将备用太阳能采集板搬到了储备水箱旁，接出导管在冲澡。只见他双眼微闭，唇角轻扬，表情惬意之极。

但尤里并非嫉妒他的悠闲，也不是想指责他浪费储备水的行为，而是——

清水顺势而下，和阳光一起流淌过叶初线条优美的身体。他肤色白皙，肌肉并不夸张，却流畅紧实，带着时常运动的精悍感。

他卸下了伪装的猫尾，但似乎还有胶剂残留，便微微岔开了修长得过份的双腿，在椎尾处反复搓揉。远远看去，却难免教人误会。

只看了一眼，面红耳赤的尤里就猛地移开了视线。

镇静，镇静……他对自己说，类似的画面一块金币就能在公开网站上买到一打。没什么大不了的，没什么……

他试图忘记刚才的画面，但一贯的理智却消失得无影无踪。思维变成了水珠，上下游走，反复描摹着那段充满魔力般挥之不却的曲线。

呼吸越来越急促，脸上的高温也久久不散。尤里尴尬不已，决定回仓库再检查一遍。

但在这时，花洒007忽然不请自来，停在他鼻尖轻快地说道：“尤里先生不要着急，主人马上完事，接着就轮到你了。”

“……”突然之间，尤里彻底理解了叶初为何总不待见007：这家伙实在太不懂看脸色了！

听到007的声音，叶初往后一望，这才看到了尤里，不禁有点心虚。

为了节省用水，出门以来，他们都是用真空除尘器加免洗液来做清洁。虽然同样能打理干净，但心理上总觉得缺了点什么。

今天检查完最后一个仓库，马上就要返程，见储备水还剩三分之二，足够回程饮用。自觉旱了许久的叶初忍不住冲了个凉，却没想到尤里会这么快回来。

——出现避无可避的尴尬局面时，至少要装得表面坦然。

于是，叶初大大方方地向尤里招手：“要洗澡吗？都准备好了。”

出行时不得擅自动用生存资源，是宇宙时代开始以来便有的不成文规定。

虽然目下不是战争时期，身处的地球又和平得让人发指，不存在什么危险。但在星际战舰上摸爬滚打了几十年的叶初仍带着惯性思维，下意识地为自己偷偷享受的行为感到惭愧。

他打从心里就没拿自己当omega，这时也只顾着心虚，完全想不到这邀请有多么不合时宜。

尤里当然猜不透他的想法，险些沸腾的脑子听到洗澡二字，温度立马又再度飙升，险些突破域值：洗澡？一个omega邀请一个alpha洗澡？！这这这——

由叶初这种容貌身材都在s级以上的人发出的邀请，自然极具诱惑力。哪怕心智坚定如尤里，都差点脱口答应。

但是——等等，似乎有哪里不对，也许是误会——不过，误会也不能改变邀请的事实，只要点一点头，也许今晚他们就能共用一个睡袋，再在明早用拥抱代替早安。

尤里心中正天人交战，突然，飞船通讯器发同了滴滴滴的鸣叫声，是有人在发起对话邀请。

叶初见尤里久久不语，还以为他正酝酿着长篇大论的谴责发言，心虚更甚。见有台阶下，马上以比平时快两倍的速度关水穿衣冲刺。

还没等尤里反应过来，他就已坐进了舱体里，带着逃过一劫的得意笑容通过了通讯请求。

找他们的人是喜羊，正在屏幕上咧大了嘴傻笑，隔着几万公里的距离都能感受到扑面而来的喜悦：“叶先生，第一批蔬菜成熟了！”

镜头向后一晃，一排排绿油油脆生生的菜畦顿时跃入叶初的眼帘，看上去鲜嫩可口，就连叶初这种肉食性动物，都忍不住有些食指大动：“太好了，你们辛苦了！快摘下来尝尝味道如何。”

这是用官方基因复制出来的种子，叶初从不担心它的卖相，但却忧心味道会不会有问题。毕竟，以前华国单是大米稻种就有不下百种，有的产量高但味道一般，有的味道好但是需要精心照料，总之很少两全。

植物基因只标了名称照片，却没有注明口味。叶初不知道，这些野菜种子会不会空有其表，却味同嚼蜡。

小小走了个神，却听喜羊说道：“叶先生，城主和我们都想等你一起回来开庆功品尝宴，你们现在在哪里？快回来吧！”

闻言，叶初不禁有些感动：见微知著，这邀请貌似寻常，但可以看出羊族是真心拿自己当朋友。再也见不到雇佣军的那帮哥们儿，有群善良热情的羊朋友也不错。

“嗯，我们的事也办完了，正准备动身，估计两三天就能到洛羊城。”

之前为了找仓库，走走停停，还绕了不少圈子。现在从直线距离飞回去，以飞船的速度花不了多少时间。

知道他们很快就回来，喜羊更加开心。两人又聊了几句，这才切断通讯。

他们交谈的功夫，尤里终于做出了决定。见叶初离开操作台，捞了块毛巾胡乱擦着短毛，他眼中暗芒微闪，旋即大步走了过来：“叶初，你刚才的话是认真的吗？”

没有表白没有铺垫就直接跳到最终目的，正是星际牛仔的一贯作风。飞船就是他们的家，但坐标永远不会固定在同一个地方。

很少有人受得了这种飘泊不定的生活方式。所以旅途中遇见合拍的人直接拿下，露水姻缘后各奔东西，成了牛仔们的惯常做法。

但尤里不喜欢这样。虽然失忆，他仍然清楚自己向往的并非短暂的欢愉，而是长久厮守。

从之前的种种反应，他知道自己多半没有伴侣。而不可否认，他对叶初的确抱有某种微妙好感。如果对方确实有意，那么，他们或许可以按复古方式来，以结婚为前提开始交往，等感情更深一步，再做些水到渠成的事情。

想到将来平淡却不失默契甜蜜的日常生活，尤里不禁露出一个发自内心的喜悦笑容，看得叶初又恍神了好几秒。

——完了，不知以后还能不能遇到这么合自己胃口的omega？有没有可能说服这家伙和自己一起做个改变性征手术？

醒过神来，叶初一边转着邪-恶的念头，一边随口应道：“当然是认真的，马上就回城了，不必再节约用水，你快去洗澡吧。”

这话像一枚尖刺，无情地戳破了尤里刚刚生出的幻想泡泡。

噎了一下还想再问清楚些，叶初却像忽然想起什么大事似的，脸色微变，飞快冲进了休息舱。

片刻之后，里面响起007苦口婆心的声音：“主人，您正当妙龄，而且身心健康，为什么不找个伴侣来代替抑制剂呢？”

“少瞎扯，我是alpha，怎么可能找个alpha来标记自己？”

“性别认知障碍也是疾病的一种，建议您尽快到太阳系精神疾病防控中心就诊。如果提前预约的话，还能享受8折优惠~”

“如果我去的话，你能把介绍提成给我吗？”

“这个……主人，我的提成是新程序优先运行权，您用不上啊。”

“那就闭嘴。”

…………

后面的话，尤里没有再听下去。

他木然走到储物柜，取出能量罐头，添了一碗麦片，又切了两条便携鳕鱼肉末棒放进去，之后木然坐在电子加热炉旁，双眉之间的纹路越来越深。

我是alpha……我是alpha……我是alpha……

原来要强的叶初一直认为自己是个心理上的alpha，以他的生长环境，会有这种想法也不奇怪。

那么，刚才的邀请就只是字面上的意思而已。不带分毫绮念。

想到自己竟然还自作多情地畅想了一番未来，尤里很不自在地抹了把脸。尴尬之余，又有些隐约的遗憾。

返程十分顺利，三天之后，他们按时回到了洛羊城。

接风宴不算隆重，但很温馨。城主不知从哪里搞来了一模一样的老铜钵做火锅，暗黄的锅子衬着加了药材和植物油的雪白汤汁，愈显美味。餐厅十几张圆桌上都放满了鲜嫩的蔬菜，诱人香味扑鼻而来，单是看着就教人食指大动。

除了负责种植的工作羊员，城主还邀请了族内的所有富户。众羊到齐，没有多余的寒喧，城主仅用一个词就精确传达了在场所有羊的心声：“快吃！”

餐厅里顿时响起一片狼吞虎咽声。从他们陶醉的表情，叶初知道自己之前的担心是多余的。但是，心事虽去，对着香喷喷的汤锅，他还是没有胃口。

“怎么了？”坐在旁边的尤里马上发现了他的不对劲，脱口问道。反应过来后又悻然于自己最近对叶初的格外关注，最终掩耳盗铃般安慰自己：外人眼里他们是伴侣，这么做没错。

叶初不知道身边人的纠结，拧着眉挟了一筷子蕨菜，却迟迟难以下咽。末了，他放弃似地转着筷子，小声对尤里说道：“我想吃肉……羊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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