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7 圆满(正文完结)
“你们聊完了?”
“嗯。”景澜点点头,在程有身边坐下。
“那……”程有挠头,“他以后不会再纠缠你了?”
景澜失笑,“他以后要潜心治国、再培养子孙治国之术,哪里还有纠缠我的空闲?”
“这……”程有面露难色。
“怎么?觉得这样的生活无趣?”景澜笑着问完,却叹了口气,“但这样的生活却有无数人争着想要。其实哪个人的生活不是无趣地周而复始?正因此,人们才要找些寄托。这寄托可以是某个人,也可以是某件事。”
说到这里,景澜想起旧事,认真地望着程有,“从前我确实不太想让你做官,因为我自私地想让你一直陪在我身边,只属于我一个人,却忽略了你心中的想法。如今我明白了,以后无论你想做什么,我都会支持你、帮扶你。”
“行波……”程有大大地震惊,手都不知该往哪里放。对上景澜正微笑着的眉眼,他又只得红着脸嘿嘿笑,并憨厚地挠头。
景澜再凑上去一点,程有觉得心怦怦跳得厉害,只敢用余光瞥着那张极近的脸,双手紧张地交叠在一起,认真地咽了下口水。
“行波,我、我喜欢你,是那种情人之间、夫妻之间的喜欢。”
景澜静静地看着他,程有更紧张了,“从前、从前没跟你说,让你难受了,所以今天、跟你说。”
景澜终于舒心地笑起来,靠过去依偎着程有,“那你喜欢我什么?”
程有一愣,这个问题,他还没有想过。但行波问了,他就要好好想。
“我……我本以为我喜欢你长得很好看,又……很温柔,又有学问,什么都懂,很厉害。但前两日你冲我发脾气,我又觉得你发起脾气来也、也……很好,我也很喜欢,所以我也不知我究竟喜欢你……什么,”渐觉自己语无伦次,赶紧努力扯回来,“总之,看不到你的时候我会想着你、会担心你,知道有旁人、而且也是很厉害的人喜欢着你,我很紧张、很害怕、也很生气。但只要跟你在一起,我就又什么都不怕了。沉璧公子曾说,每对夫妻相处的方式不同,我想每个人喜欢一个人的方式大概也不同吧。从前我一直很迷糊,但现在,我知道自己是喜欢你、是不能够没有你的就好。”
景澜侧坐在程有腿上,心中无比满足与感动,他环住程有的脖子,在刚刚对他表白的唇上轻吻,“多谢阿有。我也很喜欢阿有,阿有能成为我的夫君,我真的很高兴。”
程有嘿嘿笑了,“所以行波你以后可以……随便向我发脾气,你发脾气的样子……更加好看。”
景澜鼻尖贴着程有鼻尖,“真的?”
程有立刻笃定地点头。
景澜故意一笑,“那我偏不。”
程有一愣,接着看到景澜因为戏弄了他而十分满足的样子,心想这就是景澜真正的可爱之处了。从前这样的时候,他总是非常无措,但现在,他已经知道该怎么做了——搂紧纤细的腰身,吻上那人的唇,含糊不清地低声道:“那、那你可别怪我。”
这样的话他说来仍觉脸热,但他相信只要多练几回多说几次就会变得自然。
因为那是当下他心中的第一个念头,他只需遵从这个念头就好。以前总是想来想去,生怕景澜生气,现在他终于明白,其实景澜与他一样,不只不会生气,反而会因此开心。
“行波,我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我……爱着你。”
心动情动之时,说出这样的话乃水到渠成,无需准备。
程有将景澜紧紧搂在身下动情地抚摸,望着那白皙的身体一点点泛上潮红,不由自主地想着。
皇帐中。
景澜望着形容越发憔悴的建平帝,心中不免哀叹。
十日来不断寻找,建平帝甚至亲自出动,赵晟依旧下落不明,然而他们始终不能长处此地。
斟酌片刻景澜进言:“微臣听闻皇上近来不思饮食,还望皇上千万以龙体为重。”
“爱卿有心了,朕明白。”建平帝按了按发痛的额角,将茶盏端起又放下,合上双眼,“传旨。明日全军休整,后日卯时班师回朝。留一队人马继续在此寻找,还是那句话,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景澜叩首,“微臣遵旨。”
建平四年六月三十,亲征的御驾并大齐梁州大营众将士班师。
临行时,一交赤士兵求见景澜,送上萧凌云践别之礼。
景澜掀开围帘,通体雪白的隼卧在笼中,明亮锐利的眼睛骨碌碌转动,正是萧凌云从“死神之林”中猎到的那只。
“景丞相,我们大王说,先前曾答应教景丞相驭隼之法,可惜没机会了。如今景丞相就要回朝,我们大王将此隼送与丞相,留作纪念。调/教之法大王已写好。”递上书信,“此去大齐路途遥远,丞相在路上需将帘子掩上,否则此隼知道即将远离家乡旧主,该叫个不停了。”
“哦。”景澜接过笼子,“有劳你替本相言谢,并祝交赤王万事顺遂。”
“是,小的一定带到,小的告退。”
景澜带着隼笼登上马车,踏上归途。
仍是来时那条路,心境却油然不同。
远处山坡高地,萧凌云一人一骑,凝视着阔天流云之下,如长龙般远行的军队。
今日别后,杳杳天低鹘没处,青山一发是中原。
回朝后,建平帝论功行赏,金银物品等赏赐人人皆有。
此外特加封景澜为少师,尚不足而立便位列三孤,可谓殊荣之极。
同时,授李直工部从事,李直很开心地领了。又封了穆审言官职,穆审言却不愿受封,言道已决定参加八月的科试,希望能由此途继续为皇上效忠、为朝廷效力。建平帝赞穆审言胸怀大志,便收回成命,又赐名家手抄经文注疏一卷,鼓励他专心治学。
相形之下,没有得到什么特别封赏的程有颇为郁闷。
倒也不是贪图赏赐,只是觉得这样就是不被肯定的意思。
景澜便又劝他,一则他初入朝廷,许他出征已是委以重任,现下不便再赏,也是为了激励他在任上继续努力,作出一番功业。二则身为主帅的赵晟生死未卜,建平帝心中始终搁着这事儿,军营中人几乎都未大赏,梁州大营都统如斯重要,却也一直空着。
这么一想,程有心中总算有点舒坦。
也是,他只做自己应做之事,其余原本就不该计较。
总之行波得了赏赐就好。
以后,继续努力就好。
深夜,皇宫兴安殿。
建平帝望着案上的落胎药,沉默不语。
刘喜跪在一旁,苦求天子三思。
建平帝怎能不知?发现腹中这孩子的存在已好几日,若非他三思,这孩子早就没了。
上回是故意为之,此番却是意外。出征时他但凡与赵晟云雨,总会在关键时刻让赵晟退出去,结果却怕什么来什么。
几日前一次熟悉的腹痛让近来身体所有的不适得到了证明,一边是神龙体质孕子的辛苦,是帝王之尊身怀六甲的尴尬;一边是确实生长于腹中的骨血,或许也是那人最后留给自己的纪念。建平帝踌躇多时,本已下定决心,可当落胎药摆在这里,他又动摇了。
如此反复,这不是他熟悉的自己。
烦躁地让刘喜退下,他躺回龙榻上,一手轻轻覆上小腹。
究竟该怎么做才好呢?
翌日黎明。
刘喜紧张地躬身摸进殿,发现落胎药还原封不动地摆在那里,总算有些放心。更衣时瞥见帝王眼下的乌青,苦口婆心劝道:“皇上昨夜又失眠了?哎,龙体要紧呐,皇上千万要放宽心些。今日老奴让御膳房制些清爽的菜肴吧?”
夏期起身行至书案时,略停下脚步,瞥了眼落胎药,又继续前行,“把那药倒了吧。早朝后宣秦庸,什么能吃什么不能吃,还得问问他。”
刘喜大惊且喜,热泪盈眶,跪倒称是。
建平帝望着殿外流云,想着从前总是走在自己身边的人,心道也罢。如果这就是你留给朕的唯一,朕又有何理由不敢面对?
景澜受封少师一月之后,相府又迎来大喜事——
薛沐风与沉璧,李直与穆审言两对同时完婚,景澜主婚,从早到晚热闹了一整日。饶是景澜海量,最后说起话来都有些大了舌头。
趁着喜气,晚上他与程有一夜颠鸾倒凤,第二天身体虽困乏,心中却十分舒坦。
公务一天,回到家已经入夜,从奶娘那里接过午儿,胖嘟嘟沉甸甸的小身体让他倍感踏实。
父子二人坐在凉榻上嬉戏,一阵清香飘入,程有端着个小锅进来,道:“近日天气燥热,你又事忙,我熬了下火的粥,你喝些吧。”看向朝他急切挥手的午儿,憨笑,“嗯,午儿也能喝。”
小家伙仿佛听懂了,拍着手表示雀跃。
景澜抱起孩子坐在桌边,程有小心翼翼地盛粥。
窗外疏星点点,夏风习习,叶影移动。
犹记那个素净的雪天,相府门外,程有拿着碗给他盛茶叶蛋时的动作,一如此刻,分毫不差。
或许那时就已情根深种,一如此刻,分毫不减。
正文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