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欧依露的一天通常都是这样安排的──早上出门上课,下午五点前到餐厅打工,十点前到加油站打工,凌晨两点起程回家。
搬到古厝之後,虽然省了住宿费用,但是此处不仅离学校远,离打工的餐厅更远,还好加油站位於餐厅跟古厝的中间,要不以她每天骑车的公里数,可以直接去参加长途自行车比赛,还可以拿个冠军回来。
拖着两条跟报废没两样的腿回到家里,她累得连洗澡的力气都没有了,甩下包包,往床上一趴,便不省人事。
恍恍惚惚,她好像听到有人在敲门。
她很想起身去回应,但是她的手脚不听使唤,眼睛也不肯张开,嘴里呓语着,「等一下。」但人还是顷刻间便睡死了过去。
第二天,她又看到门板上贴了纸条了。
水管也漏水了,请务必尽速派人来修缮。二○二房客留。
啊啊啊,二○二房间又出问题了。
这次竟然连水管也来插一脚了。
用力抹了抹烦恼的脸,想到她存款簿仅存的三百元,万一遇到一台没有百元钞的ATM还领不出来呢。轻叹了口气,她拖着沉重的腿步上二楼。
楼梯一上去便是一条走廊,前方两扇长方形格子大窗,窗下有张细长型的雕花铜桌,铜桌左侧有只陶瓷花瓶,里头插了几株百合,花瓶旁放着几本书,窗帘随风轻扬,情境十分雅致。
不知道是谁插的花,闻起来真香呢。
欧依露把玩了百合好一会儿,才走向左侧的二○二号房。
右侧的二○一号房是梅元熙所住,那二○二号房应该就是那个尚未见过面的导游小姐了吧。
她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欧依露完全没这方面的记忆。
她轻敲了敲二○二号门,静待了一会儿,无人回应。
莫非不在?
还是仍在睡?
「晚上回来再过来看看好了。」欧依露自言自语着,便下了楼。
凌晨两点半才回到古厝的欧依露,又是一进房便直接昏倒,不省人事。
於是早上,她又看到门上贴了纸条,还附带了一只信封。
请房东尽速修理马桶跟水管,另外连墙壁也生壁癌了,请速处理。信封里是下个月房租。
房租?
才懊恼着怎么有一有二就有三,马桶坏水管坏,连墙壁也生壁癌,没想到房客竟然就把房租给送过来了。
真是天降甘霖啊!
身为房东的她根本不好意思去跟房客说:「因为我身上没钱,拜托先把房租给我吧!」
这种请托,削掉她的脸皮都干不出来。没想到这位二○二的房客虽然房间问题出一堆,但却如菩萨一般,提前了十二天把房租给送过来了。
「导游小姐人真好。」她激动的用力亲了信封一记。
她记得房租是以坪数算的,一坪一千,而二○二好像有个六坪,所以应该有六千块的房租才是。
兴冲冲的打开信封封口,拉出里头的钞票时,她傻眼了。
这……这不是冥纸吗?
欧依露如烫了手般,将信封袋甩开。
这是怎么一回事?
为什么导游小姐要包冥纸给她?
莫非是诅咒?
还是对於她迟迟未修缮的恶意警告?
无论如何,这样的玩笑都太恶劣了。
她顶着怒火,两阶并为一阶踏上二楼,来到二○二号前,气势万钧的抬手,然後轻轻柔柔的敲下。
「导游小姐,请问你在吗?」非常客气的询问。
呜呜呜……她是小孬孬,这辈子不曾也可以说不敢跟人大声说话,吵架更是连作梦都不敢想。
屋里头的导游小姐,没理她。
该不会是没听到吧?
「导游小姐,」她放大音量,「请问你在吗?我是房东,有关於修缮的事情想跟你商量一下。」
等了五秒钟,屋内静悄悄。
她猜导游小姐应该在屋内才是,她总是半夜才贴纸条,应该不会太早起床的吧!
「导游小姐,」她砰砰敲门,「在的话请回应我一下,你房间里头坏掉的东西,我会……」
「怎么这么吵啊?」对门被扰醒的梅元熙打着呵欠走出来。
哇,这个人连睡觉也穿着旗袍?
把这样依照身体曲线制作的衣服拿来当睡衣,睡得着吗?
欧依露诧异地望着身着紫蓝色旗袍,大卷短发微乱的梅元熙。
「不好意思,吵到你了,我想找导游小姐。」
梅元熙瞟了她前方的门板,「舫竹住在二○三,你敲错门了。」
「她是住二○三?」原来纸条写错了,难怪敲门没人理。
「是啊。」梅元熙以手指捏开垂落鼻尖的浏海,「她什么时候回来的啊?」
「好像两天前回来的。」那时她就收到纸条了。
「可是她这次带团才出去五六天,应该没这么快回来啊。」梅元熙歪着头,很是困惑。
「但我收到她给我的纸条了。」
「那你看到她,叫她把上次借的防晒乳还我。」
「喔。」
「我还要睡觉,小声一点。」
「对不起。」
梅元熙摆手进房。
欧依露连忙转到楼梯旁的二○三号房,轻轻敲了几下门,以气声喊,「导游小姐,导游杨舫竹小姐,我是房东,你在不在啊?」
一只乌鸦「啊啊啊」拍打着翅膀飞过阳台落地窗,将欧依露吓了一跳,除此以外,世界一片静谧。
欧依露莫可奈何,但又怕导游小姐一怒之下,冥纸再加码,搞不好白烛、棺材都出现了,只好回房写了纸条,贴在二○三号门板上。
导游小姐,不好意思,不是我不肯修缮,而是因为我忙着打工没时间,不知道你可否先请人来维修,维修的费用请直接在下个月房租内扣除,谢谢。
这是她目前唯一所想到最为两全其美的方法了。
想到那修缮费用不知要多少,搞不好房租都不够扣,欧依露心口就一阵难舍的疼。
天上掉下来的礼物,果然不是那么平顺就能打开的啊!
真是太过分了!
陆参昊瞪着马桶内的满满黄水,只要再冲一次水,铁铁就要变成「黄河闹水灾」,一整房间恶臭了!
更别提水管漏水,滴滴答答,让他想安静睡个好觉都不行。还有还有,墙壁生了一片壁癌,害他每次经过都得小心翼翼,以免带起风势,梅花梅花满天下……不,是霉花霉花满天下!
但那臭房东,他不知道敲了几次门,贴了多少次纸条了,却是相应不理,摆明要摆烂到底。
亏他还怕他一直要求房东来修东西,人家觉得烦,索性把下个月的房租也给了出去,但那女人竟然房租收了,他的要求依然置之不理。
陆参昊扳着手指头,决定今晚再去找房东一次,她如果敢再视若无睹,他一定让她吃不完兜着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