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胡笳十八拍
“羿文,我知道你喜欢弹琴,这是爷爷一位老友收藏的明代古琴。这次去江南开会,特意把它换了过来,送给你的。”
“这…,爷爷,这…太名贵了!”柏羿文爱不释手的抚摸着琴身,虽然不识得这架古琴的出处,可就看其外包浆那层层断纹,就知道这是一件宝物。李冉初的收藏品中,真正能够与这架古琴价值相仿的,恐怕也只有苏轼的那副字了。
“爷爷,我不能要这件礼物,太贵重了,您一定是拿那副字才换来的,那可是您最喜爱的藏品。您还是给换回来吧!我弹什么琴都可以。将来有机会,寻到上等木料,会自己制作一把的。”
“呵呵,羿文,有你这句话,爷爷就知足了。你的琴音是爷爷有生以来听到最悦耳的声音,能够为你提供一架古琴,也算是爷爷与你相识以来的一番心意。不过,这架古琴你现在别拿走,就放在这里,等到你大学毕业后,能够妥善保管它的时候,你再拿回去。正所谓匹夫之罪,在于怀璧啊!以后你想弹琴就过来,也能让我有生之年多听几次。”他知道柏羿文目前的居住环境,担心这种名贵的物件放在他的家里不安全。他哪里知道站在身边的年轻人,别看年龄小,恐怕这个世界上,想从他手里偷走东西的人,还没出生呢。如果他知道,两年前发生在省城专杀黑帮老大及重要成员,被省城人誉为屠黑大侠的就是眼前的年轻人,不知道老人此刻会有何感想。要知道,在那半年时间里,省城内发生的重大凶杀案,甚至惊动了中央。连国家安全部都派人前来调查,到最后也是一无所获。
“爷爷,谢谢您!只是那幅…。”早就想要一把好琴,可在这个年代,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但苏东坡的那幅字…也实在可惜!
李冉初摆摆手,“羿文,那东西是死的,可这是活的,值得!何况你来了之后,我们可以畅谈书画,聆听你的仙乐,岂不是更美妙!说白了反倒是爷爷占了便宜。哈哈哈!”老人开朗的笑了起来。在他看来,自己晚年能有一个如此优秀的忘年交,实是人生一大快乐的事。“羿文,来一段吧!也让我们大家有幸聆听你的处女古琴演奏。”
柏羿文没有再说客套话,与李冉初之间的交往,乃是伯牙与子期知音的关系。他本就是一个淡泊名利之人,更不会把钱看得过重。他看重的是这把古琴,而非是它自身百万的价值。如果他真的想赚钱,恐怕并非难事。即便是现在每月在夜总会弹琴所赚的钱,多数也都是花在养父母、姨夫、姨母、大牛、晓娜身上,他自己的生活一直很简朴。
从琴匣中拿出古琴,上面的断纹图大,是龙纹断,显示此琴最少有四百年左右的历史。想当年,历易宁用的那把龙魔琴,上面的断纹是梅花断,在当时已经最少有600年的历史。他心里明白,在当今,即便是龙纹断,已经是非常名贵的古琴了。
将古琴放在客厅木质茶几桌上,用右手轻轻拨弄琴弦,一股纯正的琴音响了起来,不由得赞叹道:“选材良,用意深,五百年,有正音。爷爷,此琴一定出自名家之手。”虽然知道琴内侧一定有琴师的亲笔签名和提款,但他对于北宋之后的历史了解不多,即便看了也没用。
望着坐在对面等待聆听的李冉初,柏羿文笑道:“爷爷,你我祖孙二人今天合作一曲如何,我来演奏,你来朗诵。”
“好啊!羿文,你想演奏哪一个曲牌呢?”
柏羿文没有直接回答,反问道:“爷爷是历史学家,如何看待《胡笳十八拍》?”
李冉初闻听呵呵笑道:“呵呵,你这是在考爷爷吧!《胡笳十八拍》是一篇长达一千二百九十七字的骚体叙事诗,原载于宋郭茂倩《乐府诗集》及朱熹《楚辞后语》,两本文字小有出人。《胡笳十八拍》是否为蔡文姬所作,不仅学术界争议颇大,就是音乐界也颇有争议。关于这首著名作品的作者是谁,自唐代至今,扑朔迷离,难辨真伪,以至文坛上的争论,从不见停息。古代学者中持肯定观点的人,认为是汉末的琴家蔡琰所作,这一观点支持者有韩愈、李颀、王安石、李纲等,持否定观点的一方代表人物为朱长文、苏轼、王世员等,认为作者并非蔡琰,而是唐代的琴家董庭兰。至于说现代学者中的争论,经历了多个回合,几方面谁也说服不了谁。如果问我个人的观点,作为一名历史学者,我更倾向于后者。毕竟,直到南宋初期,才真正有它的文献记载。像郭沫若所说‘这实在是一首自屈原《离骚》以来最值得欣赏的长篇抒情诗’,我是完全赞同的。但因为李颀《听董大弹胡笳声》一诗说‘蔡女首造胡笳声,一弹一十八有拍。’就推断是汉末的琴家蔡琰所作,似乎有些武断。”老人侃侃而谈之后,见柏羿文凝神静听,随反问道:“羿文,说说你的观点?”
柏羿文摇头道:“爷爷是历史学家,都无法弄清真伪,我一个后生小子更不敢妄下断言。”他觉得可笑,800多年前在历易宁那个年代所弹奏的《胡笳十八拍》,实际上都是由董庭兰那里传出来的。那个时期对词曲原创的争论就很大。没想到800年后,这种争论还在继续。
“不能这么说。”显然李冉初并没有把柏羿文看成是乳臭未干的小子,对他的观点非常重视,鼓励道:“说说无妨!”
“爷爷,我的观点很简单。对于《胡笳十八拍》是否是蔡琰所作,最大的争议莫过于诗词中所用体裁。实际上,东汉末年四言诗消沉,五言盛行,七言已经出现,杂言则已多见,骚体也已纷出。《十八拍》基本上是七言与骚体的熔合,这是为了抒发作者复杂感情和配合胡笳音乐的需要创造性的表现。单从诗词的意境上来说,如果没有切身的感受,我不知道谁能够写出能与屈原《离骚》相媲美的诗词。正如我们刚才所说《兰亭序》一样,‘是日也,天朗气清,惠风和畅,仰观宇宙之大,俯察品类之盛。’王羲之尚不能重写《兰亭序》,后人又焉有蔡琰之感受?”
李冉初击掌站了起来,“好一句王羲之尚不能重写《兰亭序》,后人又焉有蔡琰之感受?纵观历史,凡是千古佳句,哪一句又是后人说出来的。”
“呵呵,爷爷,我们不说这个了,还是我们祖孙合作一曲《胡笳十八拍》,您看如何?”
老人开怀大笑道:“呵呵,爷爷恐怕记不全喽。没想到爷爷的见解还不如孙子呦!”
“爷爷,您过歉了!我们一起来。”柏羿文对眼前的老人非常尊重,在他看来800多年后,人们能够如此认识历史,已经是难得可贵了。
“好!”老人爽快地答应下来。
一老一少随着委婉悲伤,撕裂肝肠的乐曲,一拍一拍的吟诵下去。《胡笳十八拍》本是蔡文姬感怀自身凄惨境遇,思**故乡感人肺腑的千古绝唱。如今被柏羿文演奏出来,又是另一番意境。他在感伤蔡文姬命运同时,也在联想自己穿越了800多年时空,来到现代,挚爱亲朋永不再见,恰好与《胡笳十八拍》的伤感引起共鸣。
当吟到“喜得生还兮逢圣君,嗟别稚子兮会无因。十有二拍兮哀乐均,去住两情兮难具陈。”时,柏羿文已经完全投入其中,思绪如波涛汹涌的海浪,滚滚而来。他不知道一旦有机会,自己会不会像蔡文姬一样,抛弃目前的一切,回到800多年前的北宋末年。
800多年前的一个夜晚,历易宁端坐龙魔琴前,而他对面坐着一位身穿鹅黄对襟小褂和春水湖蓝百褶裙的妙龄少妇,那是他的新婚妻子,江湖第一美人碧姬。此时二人一人操琴,一人弄箫,正在进行琴箫合奏。门外有人来报,说是江湖九大门派在少林寺苦禅大师的率领下,前来攻打神教总坛,教主命他前去大厅议事。
等到他回到自己的住处,却发现龙魔琴已经被人用内力震成齑粉,他的新婚妻子碧姬和几名姬妾都失去了踪迹。此时,九大门派已经攻打上来,他只能挥剑迎敌。
此刻,客厅里只剩下柏羿文一人吟唱,李冉初早就停了下来。他年龄大了,已经承受不住如此哀怨的词曲。柏羿文的琴技本就能扰乱人的心智,如今他处于忘情之中,演奏的更是淋漓尽致,感人至深。就连对音律没有兴趣的李慕白和郑敏也都泪流满面,融入伤感的诗词意境之中。
一气呵成,演奏完《胡笳十八拍》所有十八个节拍。这才发现自己过于投入,令房间里所有的人都哭成了泪人。尤其是那一句“去住两情兮难再陈”,触动了郑敏的某根神经,音乐一停,她竟然当众号啕大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