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29
那人有点犹豫,似乎不是很确定,声音也不大,道:“虽然有点不可思议,但是最新的体检报告的确显示,身为克/隆人的奥格·安他……怀孕了……”
奥格靠在冰冷的铁座里面,抬头去看头顶透出惨淡灯光的天窗。这个房间里面几乎什么都没有,不知道是用什么造的,安静得好像一个另外一个世界。在房间的门的地方开了一个半米左右高的长方形,用带电的铁杆一根一根填起来,像古代监狱的门,让人能够看到外面又偏偏束手无策。
艾尔林就被关在他的对面,跟他一样坐在铁座里面。他们相隔不到二十米,甚至可以自由的交谈,但很明显这些都被监控着。奥格通过铁栏问了一次“你没事吧”,艾尔林没有理他。他在生气,觉得奥格不应该因为他被捕。
在这个房间里,不知道为什么,他无法感受到他和阿瑞斯之间的联系,也无法感觉到眉间的阿喀琉斯。有人过来送晚饭(营养剂)的时候,铁栏被打开,只有这个间期他才能感觉到阿喀琉斯的能量波动,但依然对阿瑞斯一无所获。奥格摸过房间的墙壁,那种昂贵的、冰凉的触感告诉他这是一种陨石,这东西甚至能够隔开高维度的信息。他的老师曾经说过,如果人死在了这种陨石里面,灵魂就被会困住,永远无法得到安息。
奥格尝试用精神力去破坏墙壁,效果不佳,想要在墙壁上打出一个人能通过的洞来无亚于用一个挖耳勺挖隧道。他想从提审他的人身上得到一点情报,却迟迟没有人过来。他估摸着已经天黑有段时间了,房间里没有床,他也睡不着,只能坐在坚硬的椅子里。
整个房间最薄弱的地方就是那些铁栏,它们都只是普通的铁棍,加上了电流才显得有恃无恐。奥格估测他大概能在两天时间内用精神力把这些铁栏全部卸下来,但是他不知道这里是哪里,不知道这里有哪些紧急措施、周围有没有军队把守,贸然行动可能把一切都搞砸,只能一边先割着铁栏一边等时机。
这里太静了,显得时间过得很慢,而等待又最让人心怀惴惴。奥格处于极度疲惫的状态,有时候甚至会出现幻觉,整个人都有点恍恍惚惚的。一直没有不跟他说话的艾尔林轻轻咳嗽了一声,让奥格的注意力转移到他身上,道:“你去睡会。”
奥格这才发现自己已经处于半睡眠状态,精神力乱飘。他清醒了一点,应了声,在硬邦邦地地面上躺下来,尽量让自己睡一会。浑身难受之间竟然也睡了过去。不知道过了多久,有人来开他的门,把他吵醒了。他坐起来,脾气暴躁地眯眼看着外面站着一队士兵,然后有两个士兵搬着个什么东西进来。
奥格一看,居然是一张床。
怎么回事?
一时间他有点发懵,不知道这是闹得哪一出。这监狱长还是个慈善家,看囚犯睡得不舒服特地送一张床过来?奥格从地上站起来,皱眉看他们把床放在靠墙的地方,然后一句解释也没有,悄无声息地又退了出去。
又恢复了一片寂静,出了多出来的床之外刚才那一幕简直就像做梦。奥格走到床边,掀开被子摸索了一阵,又用精神力查看了内部,这的确是再普通不过的床,舒适度还挺高。
睡到一半的奥格实在困得不行,这段时间困意一直像雾一样笼罩着他。他不想琢磨那些人到底想干什么,往床上一倒,意识便陷入了一片空白。
这一觉睡得不是很安稳,他又梦到了久违的角斗场,他一个人站在一边,那边的阿瑞斯只有一个虚影,伸着手想要摸他,却从他的身体里面钻了过去。奥格醒过来的时候很久没有回过神来,情绪低落,躺在被子里面一动不动。艾尔林轻轻地唤了一声他,他应了一声,从床上爬起来,走到铁栏杆那边看着艾尔林隐约的脸,道:“你没睡?”
“你怎么了?”艾尔林问。
奥格一愣,不知道艾尔林指的是什么。后者等了一会,补充道:“你睡了快十三个小时。”
奥格吃了一惊,皱起眉:“我最近一直在犯困。”
艾尔林道:“你跟阿瑞斯做了?”
奥格道:“九天前的事情,我……”
奥格突然发现他没法跟艾尔林解释这些事情,这个躯体里面装的是一个别的灵魂,成年仪式也好精神力觉醒也好都是之前的奥格不曾有的,他一直怀疑成年仪式洗干净了他和艾尔林之间的标记,但是他不知道该怎么去求证这件事情。
而艾尔林不知为何看起来也一点不想提标记的事情,皱着眉,似乎想说什么又碍于监控不好开口。好一会才道:“你是一个omega……想一想。”
“恩?”奥格完全不懂。
艾尔林难得的词穷了,透过铁栏的缝隙看着奥格,眼中不知道为何带着浓浓地担忧和悲伤。奥格心里面一凉,把艾尔林刚才的话认真地顺了一遍,却还是没有头绪。
这时,不知从何处传来了轻微的自动门打开的声音,两人迅速回到铁座上,很快听到几个人的脚步声。不一会就有人走到了奥格的房间前,又一次把门打开了。
三个士兵端着枪,围着一个穿着休闲装、戴着眼镜的男人。奥格心道这走向越来越怪了,送床就算了,审问竟然直接就在牢房里,还派了个穿得像人民教师的人过来。那人完全不辜负奥格的期望,很温和地笑了笑,在奥格的床边坐了下来。
奥格警惕地看着他,他道:“奥格,我需要对你做一点不要紧的心理测验,能配合躺下来吗?”
他的声音很谦逊,声线也温柔,如果不是在牢房里面,的确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奥格看了一眼那三台粒子炮,讽刺地笑笑:“看起来我没有别的选择?”
心理医生的目光落在他的脸上,似乎在估测他。奥格在床上躺下来,他把枕头垫高,让奥格上半身微微立起来,给他注射了一支无色的药物。艾尔林这时突然出声,听得出整个喉咙都是收紧的:“你给他注射的什么?”
医生动作顿了一下,把目光转向艾尔林的方向,笑笑,道:“普通的安神药,我知道的,不会伤害到里面那个。”
奥格敏感地问:“里面那个?”
医生帮他把被子拉到胸前,一股很温和的睡意已经笼罩了上来,没有回答。守在一边的士兵挡在了铁栏边上,拦住了艾尔林的视线,四周又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那医生他观察着奥格的瞳孔变化,从箱子里拿出一只淡金色的怀表,把链子的一端拿在手里,在奥格的眼前无声地荡了起来。一股前所未有的温和的精神力与此同时流进了奥格的大脑里。奥格的瞳孔开始涣散,自我意识慢慢陷入了一片黑暗……
失去意识的时间很长,至少在奥格感觉远远要比昏睡的那十三个小时要长。他处于完完全全无防备的状态里面,隐约感觉到自己的大脑被温水轻轻地洗着,四肢却像鬼压床一样始终无法动弹。然后他感到一只手在温柔地按压他的大脑皮层,但意识在黑暗里面越陷越深。
再稍稍有苏醒的痕迹的时候,他甚至还没有记起来自己叫什么就感到一股巨大的、让人绝望的悲哀,一下子就让他呼吸困难了起来,躺在床上的身体断断续续地抽搐个不停。有药物流进他的体内,再一次安抚了他快要死掉的内心,让他从这股悲哀里面喘了两口气。但更大的、更让人痛苦的悲哀很快爆炸了,猛地把他炸醒了,他蓦地大睁开眼,正对上那医生放大的双眼皮。他全身处于极度戒备的状态,强悍的精神力反射性地顺着这医生留在他脑中的精神力刺出,瞬间刺进了这医生的脑袋里。
不知道他们是怎样联系在一起,奥格的大脑里瞬间涌进来很多与自己无关的画面。军部的来客、一个叫奥格的omega的奇异的身体构造,这些画面都是模糊不清的,几乎难以辨别。很快画面就清晰了起来,c区与b区的交界之处,最严密的临时看所,第一道门密码6776908,地下六层,迷宫一样的转弯和防护门,一个英俊的omega,怀孕……
画面戛然而止,意识像被拉长的橡皮筋一样弹回了奥格的脑袋里面。那医生目光也有点迷茫,喘着粗气,坐直了身子,问他:“感觉怎么样?”
奥格大脑暂时一片空白,如同被格式化的硬盘。紧接着他两辈子的记忆不急不缓地重新塞了进来。这个过程很流畅,一直到貊的那场进攻和成年仪式,奥格的记忆突然卡了一下。
紧接着,他看到阿瑞斯鲜血淋漓的脸,气管似乎受了伤,说出的每一个字都像风箱一样难以辨识,鲜红的手紧紧地抓着奥格的手,在他的怀里慢慢地咽了气。
奥格瞳孔剧烈地收缩,心脏在这一刻短暂了停止了跳动,精神力即将咆哮而出。医生又给他打了一阵安神剂,阻止了他精神力的爆发。他有一瞬间似乎抓到了什么,转眼间那些东西又消失不见了。
空盘继续被刻上记忆,然后是一个人的逃亡、躲藏、总统府的看押、庭审,一个人的监狱。
奥格重重地倒在枕头上,迷茫又悲伤地看着眼前的医生。
医生弯下腰,摸了摸他的额头,道:“好好休息。”
奥格无意识地点了点头,像是被魇住了一眼大脑里反反复复播放阿瑞斯在他怀里咽气的那段记忆,甚至连医生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他胸口疼得血腥味翻滚,恨不得一头撞死在这墙壁上。
一直到他突然想起他在医生脑袋里看到的东西……驻扎的军队,看守所,坐在牢房里的他,以及……怀孕。
奥格的浑身一僵,然后瞳孔慢慢清明了起来,带了一点淡淡的血腥色,手轻轻地放在自己的腹部,目光投向了那泛着青光的铁栏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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