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言以对
夜色渐渐深了,轩辕明德的尸体已经被人带走妥善处置,太后坐在另一把椅子上,威严的目光环视着四周,嘴唇紧抿。尽管这儿还燃着火盆,炭火烧的很旺,可几乎所有人都察觉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刻骨寒意。
河水里面还有源源不断的花灯漂浮过来,但人们已经没有了再去赏花灯的兴致,他们的视线都像是约好了一般,微微低垂着,没有人同太后对视。
将所有人都扫视了一圈,太后才缓缓开口,目光凌厉地看向了轩辕明德身边伺候着的小太监,“酒水里面有毒,你是离五皇子最近的人,那酒是怎么来的,你可知道?”
自家主子突然暴亡,小太监早已经吓坏了,一张脸像是大病过一场似的,蜡黄一片,战战兢兢回道:“回禀太后娘娘,奴才……奴才不敢说!”
“大胆奴才!你不说,难道是要包庇毒死五皇子的凶手吗!?”太后厉声呵斥道,一双眼睛怒视着小太监,而后,语气又微微放缓了些,“你知道些什么,只管大胆说出来,有哀家在这里为你做主,谁也不能威胁到你。”
“是,是……”小太监跪在地上,磕头如捣,待到再起身时,手指却颤巍巍地指向了一旁的轩辕玄瑞,“回禀太后娘娘,是八殿下,是八殿下在五殿下的酒里面下了毒!”
“一派胡言。”甄后冷笑一声,“太后娘娘安排的赏灯,眼下还有这么多人都在,八皇子是要怎么在五皇子的酒里面下毒?堂而皇之,就将毒下在酒里面,五皇子也不是傻子,怎么可能会喝下那杯酒?难道你要说,今天太后请来的所有人,都是八皇子的同谋不成?”
甄后的话音刚落,便听到太后一声怒吼,“住口!这里是在哀家在探查,皇后你说的是不是有些越俎代庖了!?”
被太后这一低吼,甄后面色微微一僵,“臣妾不过是听他说的太过匪夷所思罢了,太后您可要明辨是非,别让那些个别有用心的小人给钻了空子,污蔑了臣妾清清白白的儿子!”
太后似是轻蔑地斜睨了一眼甄后,又看向那小太监,“你继续说下去,把你看到的,知道的,都原原本本的说出来。至于你说的是真是假,哀家自然能分辨的出。你自己心里最好也掂量清楚,倘若蒙蔽了哀家,会是什么样的下场。”
在听到那小太监指认自己便是凶手,轩辕玄瑞面色只是微微一沉,且并不急着出言辩驳,只是向百里秋水他们所处的方向扫了一眼,眉心微皱。显然他也有些想不通,今天一切都已经防范妥当,轩辕明德又怎么会中毒身亡。
而且今天这件事,明显就是冲着自己而来,轩辕玄瑞冷眼看着那小太监,这一环扣一环,最后果然还是咬到了自己身上。
小太监颤抖着声音,头并不敢抬起,“毒的确是八殿下加在五殿下的酒里面的,奴才看的清清楚楚,五殿下心性纯良,同八殿下感情又很是交好,也向来不喜欢凑热闹,见大家都在挤得热热闹闹地看花灯,他便端着酒杯去同八殿下攀谈。”
“五殿下同八殿下交谈的时候,向来不喜欢有下人靠的太近,奴才就不敢靠前,在旁边远远的伺候着。结果,结果……结果就让奴才给瞧见了,八殿下他趁着同五殿下说话的时候,趁着五殿下不注意,手指在五殿下的杯子上晃了下……”
“奴才先前还好奇八殿下的举动是怎么回事,现在奴才想明白了……八殿下那是在给五殿下投毒啊!”小太监眼眶红了,“那酒,五殿下一直端在手里,闲闲的喝一口,先前喝了小半杯都不见有什么异样,从八殿下身边一走开,五殿下只喝了一口便就中了毒!”
“玄瑞,当真是这样吗?”太后脸色一沉,不敢置信地看着轩辕玄瑞,“真的是你下了毒,毒死了你的五皇兄吗?”
“孙儿没有。”轩辕玄瑞眉头一紧,他的反驳无疑是苍白单薄的,只是他现在,也就只能说出这样单薄无力的反驳了。安王府的高手都埋伏在了这四周的暗处,倘若他们看到了是什么人投毒,早就会阻止,而不是直到现在都一片寂静无声。
小太监闻言,继续在地上用力磕着头,鲜血都从额头上的伤口处渗了出来,他哭求道:“太后娘娘,奴才人微言轻,主子们不相信也是正常,只是奴才伺候了五殿下一场,虽是相处时间不长,可五殿下对待奴才分外宽厚,对奴才有恩啊!奴才今天斗胆,将自己看见的一切都明明白白地说了出来,只希望太后娘娘您能为五殿下做主,不要让他不明不白就……”
说着,那小太监竟放声大哭了起来,“太后娘娘,您要为五殿下做主啊!”
太后端详着小太监同轩辕玄瑞,半晌,很是为难地摇了摇头,“不是哀家不为五皇子做主,实在是你这话听起来不够可信,别说是旁人,哀家第一个就不能相信。”
“在将你们五皇子立为储君之后,哀家第一天便认真叮嘱了他,告诉他现在的身份已经不同于以往,多得是躲在暗处的人想要夺了他的命。他的吃食,没有专门的人先尝过,都是半点也不入口的。”太后微微摇头,感慨道,“明德是个听话的孩子,哀家说过的话,他句句都记得很牢,怎么可能如此大意,将自己即将要喝下去的酒,随意便暴露在外?”
小太监抬起那张已经鲜血淋漓的脸,“别人五殿下或许会防备着,可他根本就不会防备八殿下!难道太后娘娘您没有听说么,五殿下和八殿下之间,感情日益亲密,就连五殿下处理不料的奏折,都是拿给八殿下替他看的,五殿下对八殿的信任,早已经好到什么也不避讳的地步了,他不会防备着八殿下,也是在情理之中啊!”
“竟然有这种事!?”太后瞪大了眼睛,面上是从未有错的错愕与愤怒,“你们这些奴才——五皇子任性,你们这些奴才难道也纵容着他由着自己的性子来!?奏折这种要紧的东西,是他想要让谁来批阅就能随便让谁来批阅的吗!?你们这些做奴才的,就不知道阻拦劝阻吗!?现在还有脸说出来,是想要让哀家砍了你的脑袋吗!?”
“奴才冤枉!”小太监的腿抖的越发厉害了,“奴才们都劝过,可每次刚要提起这,五殿下就大发雷霆,勒令奴才们住口,说八殿下才是他最信得过的人,让奴才们不得多言。奴才们毕竟也只是下人,五殿下不肯听,奴才们也着实没有法子啊……”
太后的目光之中,仍旧遍布着浓浓的怀疑,就在这时,一旁不知道是那个妃嫔,轻咳一声,试探着开口道:“太后娘娘,臣妾之前也听说……五殿下同八殿下之间的感情非比寻常。”
有她带头,其他的人也都已经忍不住,纷纷开口道:“这臣妾也已经听说过了,宫里早就传开了,也早就得了五皇子的证实,怎么太后娘娘您不知道吗?”
“是啊,臣妾先前也听说了……”
百里秋水的眼眸冷冷一眯,这些妃嫔们的“听说”,的确是真的,尽管是被有心之人散布开来的传言,却也是真真切切地听到了,算不得是在坑害轩辕玄瑞,可那小太监……倘若她的记性没有出问题,轩辕明德根本就信不过宫里这些后来的下人,他同轩辕玄瑞见面时,只会带着自己曾经五皇子府里的亲信,而不是宫里的小太监。
她先前也听轩辕明德说起过,为了以防万一,他去找轩辕玄瑞,让他帮忙批阅奏折的事情,也就只有在他身边伺候多年的亲信知情,这小太监本不该知道才是。他能把轩辕明德究竟做了什么,都给一五一十地说的如此清楚,得来的方式想必光明磊落不到哪里去,也必定是别有用心。
但她却不能够以此作为疑点来指证这个小太监,倘若她说出来,的确能够证明这小太监是可疑的,但对于洗清轩辕玄瑞的嫌疑,根本没有半点用处。
小太监一个人的话,或许没有什么可信力度,可眼看着在这里的所有人都能够证明,太后的脸色便渐渐发生了有些微妙的变化。若是轩辕明德同轩辕玄瑞的感情真的信任到了如此地步,那么,在这许多人的关注之下,轩辕玄瑞能够将剧毒投到轩辕明德的酒杯里,也根本就不是什么难事了。
轩辕明德平时足够小心,可在他信任的人面前,这份小心便往往都会被抛诸脑后。这一点,太后的心里比谁都清楚。她看向轩辕玄瑞,目光之中是说不出的复杂,“怪不得……你这是心里还没有放下,还在怨恨着哀家将皇位从你的手里抢了过来啊。可你即便再不满,也该冲着哀家来,怎么能对你五皇兄——”
“皇祖母,孙儿没有做。”轩辕玄瑞面色凝重,“孙儿承认,同五皇兄之间的感情的确是要亲密过其他的兄弟,可下毒谋害五皇兄一事,孙儿决不承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