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
苗氏将这个身子缩在角落,两手紧紧地捂着嘴,将一张脸憋得通红,一双眼睛瞪大到极限,仔细地听着两人渐渐远去的脚步和声音,直到消失不见,她都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老太太,”突然,一个娇嫩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啊!”苗氏被吓得一声尖叫,神色惊慌地朝着那声音看去,“你怎么走路没声啊,吓死我了。”见是伺候她的小丫鬟,被吓得一颗心怦怦直跳的苗氏没好气地说道。
实际上那小丫鬟也被苗氏的尖叫吓得不轻,I但谁让她的身份是奴婢,干净行礼请罪。
“行了,我走迷路了,你快些带我回去吧。”想到她听到的事情,苗氏这个时候哪里有心情教训小丫鬟,发生大事情了,正妃娘娘怀孕了,这对梅花来说,可不是见好事情。
“是,老太太。”小丫鬟不管垂眸时眼里有多么不屑,可态度却是极其恭敬的,这让苗氏心情好了不少,微微仰着脑袋跟着她往回走。
小半个时辰后,苗氏来到柳梅婷的院子,看着她坐在小花园的凉亭看书,急忙走过去,一屁股在她身边坐下,急着说道:“梅花,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看书。”
“娘,我在看账本。”柳梅婷放下手中的账本,抬眼看着火急火燎的苗氏,揉了揉有些疲惫的眼睛,“发生什么事情了,看把你急得。”
“我这不是替你着急吗?”苗氏原本想要说出口的话,再看见凉亭里面的下人时,停住了,摆起老太太模样,“你们都下去,我和你们娘娘有话要说。”
不过,凉亭里的下人并没有因她这句话而有所动作,只是看向柳梅婷,见她点头后,才行礼,恭敬地退下。
“娘,现在可以说了吧。”柳梅婷笑着问道。
“你不知道,”苗氏靠近了柳梅婷一些,压低声音说道:“我刚刚在逛花园的时候,迷路了,逛到了正妃娘娘的院子里,你猜我听到了什么?”
正妃?柳梅婷皱眉,如若苗氏不提起,她都快忘记了府里还有这么一个人,虽然爷一点都不在意她,可突然这么听到,心里还是很不舒服的。
“什么事?”好心情被破坏的柳梅婷,靠在躺椅上,十分敷衍的问道。
“她怀孕了。”苗氏也不再饶弯子。
听到这四个字,柳梅婷猛地坐起身来,表情带着不可思议,“你说什么?”
苗氏瞥开眼,不敢去看脸上有一条恐怖疤痕的女儿,低着头将刚才的事情说了一遍,忘了之后,还看向柳梅婷的肚子,“梅花,我说你也不着急,想想你可是比她早进门这么久,她都怀上了,你说说现在要怎么办?”
柳梅婷两手紧紧地抓着椅背,嘴唇被她呡得发白,怎么可能?明明爷去她屋里每个月就那两天,而自己,想到这里,招来身边的大丫鬟,让她去打听。
听了柳梅婷的吩咐,她的大丫鬟也有些惊讶,不过,还是恭敬地下去办事了。
苗氏听着女儿的话,心里有些不悦,怎么,她这是不相信她这个当娘的,不过,经过在县城的那些日子,苗氏实在是不想失去这个唯一的依靠,再加上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所以,她忍了。
不过,还是一脸忧心地开口劝道:“梅花,孩子的事情,你可要抓紧,这女人啊,还是得有个孩子才行的。”
“我知道了。”柳梅婷有些烦。
“这些日子,我看着那太医每天都来,今日你要不让他给你看看,”苗氏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若真的有什么问题,也好早些医治。”
“好了!”柳梅婷厉声打断苗氏的话,觉察到对方是她的亲娘,这样的态度被有心人看到,会影响到她的名声,于是,疲惫地用右手支着头,“娘,我有些累了,想歇会。”
这一次,苗氏总算是看出来柳梅婷的意思,站起身来,犹豫了一下,“梅花,这是你可得放在心上,我知道八皇子对你很好,但还是从自己独自里爬出来的,才靠得住。”
“娘!”这一下,柳梅婷是真有些头疼了,脸上的不耐烦是一点也没有掩饰。
“好!好!我不说了,你好好休息,多想想啊。”苗氏说完,转身离开,心想,若是梅花早些生下孩子,她也可以帮着带,日子就不会像现在这样无聊了。
虽然,柳梅婷很是不想理会苗氏所说的那些烦心事,不过,在太医给她查看伤口恢复情况时,心中一动,或许有一个她和爷的孩子也不错,“太医,你能不能帮我看看我的身体,为什么一直都没怀孕?”
柳梅婷不是古代女子,说起这些事情,并不觉得有什么好害羞的,讳疾忌医才是最无知的做法。
太医眉头一挑,看向柳梅婷,眼里带着惊讶,“侧妃娘娘,你不知道吗?”
柳梅婷察言观色的本事,即使比不上端木轩,但也绝对不差,听他这么一说,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关于她没怀孕之间事情,有什么是她该知道却又不知道的事情吗?
太医摇头,看来外面的传言未必是假的,这八皇子对眼前的侧妃娘娘还真是用了真心的,“无事,”说完这话,站起身来,“明日我再来。”之后,就走了出去,无论八皇子瞒着她是何用意,那都是他们自家人的事情,他可不想参与其中。
柳梅婷看着太医干脆离开的背影,越想越是觉得不对劲,半个时辰后,站起身来,穿好衣服,看着铜镜里的脸,想了想,拿出帷帽将其遮住,带着几个丫鬟侍卫就出了八皇子府邸。
“娘娘,我们这是去哪?”大丫鬟疑惑地问道。
“跟着就是了。”心情不好的柳梅婷自然不会有跟下人解释的耐心,直到大丫鬟听到柳梅婷吩咐赶车的马车,要去的地方时,眼里闪过一丝惊慌,她想,这事恐怕是瞒不住了。
柳梅婷去的是京城最大的药铺,里面坐着的大夫即使比不上太医,也差不了多少的。
“如何?”柳梅婷看着给自己把脉的大夫,见他眼里露出怜悯,心里不祥的预感更加的强烈,
“想必夫人之前腹部受过重伤,如今虽已痊愈,然而,到底是有损害的,在子嗣上很是艰难。”大夫慢悠悠地说道,声音带着几分悲天悯人。
“一点可能都没有吗?”柳梅婷眼前一黑,两手紧紧地抓着身下坐着的凳子,颤抖着声音,开口问道。
大夫摇头,“老夫无能为力,或许夫人可以去看看擅长此科的大夫。”
接下来,柳梅婷去了京城所有的名医那里,得到的答案跟最初的是一模一样的,回到房间,努力压抑的心情终于爆发了出来,将里面的东西砸了个遍。
上官雨,头发凌乱,表情恐怖的柳梅婷,此时恨不得将已经死了的上官雨从坟墓里拉出来鞭尸泄愤,这女人毁了她的一切,如若她不能生儿子,那她这么努力做什么,百年以后,看着别人的儿子继承爷的位置,而她做的一切只不过是为她人做嫁衣。
若真的到了那个地步,她的人生岂不是一场笑话,为什么?不公平,她到底做错了什么才会得到这样的惩罚,“你们早知道了对不对?”
跪在地上的丫鬟听到她的话,身子抖得更加厉害,只能不住地磕头,这个主子她们得罪不起,可八爷她们更加不敢得罪,只希望在八爷回来之前,侧妃娘娘能够将心里的火都发完,不然,若是八爷看见她这个样子,指不定会心疼成什么样子,到时候,她们可就没有好日子过了。
“你们这是什么意思?”理智上柳梅婷是知道这些丫鬟是无辜的,但不能怀疑这件事情对她来说,打击实在是太大了,甚至比毁容都还要厉害,让她恨得有种将所有的一切都毁灭的冲动。
那些丫鬟依旧不住地磕头,看着她们这样,柳梅婷实在觉得没意思极了,直接走出了房间,她觉得在待着这里,很有可能会被憋死。
院子里的小花园依旧,可她的心情却与上午的时候大相径庭,抬头看着天,她记得上午的时候还阳光明媚,可此时却突然间阴了下来,然后,她感觉到冰凉的雨水一滴接着一滴地落在她的脸上。
屋内跪着的丫鬟看见外面下雨,也顾不得其他,一人拿了雨伞,一人拿了披风,跑了出来,“娘娘,回屋吧,奴婢知道你心里不好受,你要打要骂奴婢都绝无怨言,只求你保重自个儿的身子。”
“滚!”柳梅婷将两个丫鬟推开,冰冷的雨水再次落到她的身上,两个丫鬟正要上前,她回头,凶狠地看着她们,“滚回去,再跟着我,我就弄死你们。”
两个丫鬟被柳梅婷眼里的杀意吓到了,却不敢真正地回去,而是就这么跪在了地上,主子被雨淋,她们自然也得跟着。
柳梅婷也不管她们,走到小花园的中心,再次抬头看着天,头发衣裳很快就被打湿,她却毫不在意,眯着眼睛指着头上的天空,用尽全身地力气,嘶吼道:“老天爷!你不公平!凭什么这么对我!凭什么!”
那样的声嘶力竭,仿佛能冲破云霄,真正传到天上的神仙耳里一般,而跪在花园里的两个丫鬟早已经被震得昏迷过去。
“轰隆!轰隆!”若刚才还只是细雨绵绵的春雨,可此时,却能称得上是狂风暴雨了,天在这一刻似乎一下子就黑了下来,伴随而来的是电闪雷鸣。
柳家院子里,柳青青站在屋檐底下,心里疑惑,这样的天气怎么会打雷闪电,难道有什么冤案,不过,她很快就甩开,若老天爷真的有什么指示的话,肯定会让她做噩梦的。
只是,欲哭无泪地看着院子里被淋湿了的床单被面,枕巾,她可是洗了一上午,这雨来得也太快了吧,她都没来得及收完。
天空这样的异常,京城的人自然看在眼里,端木凌皱着眉头让人去请钦天监的人,就是端木昊的笑脸也淡了许多,“二哥,”四皇子担忧地叫道。
“顺其自然。”留下这四个字,端木昊进了屋子。
对于这场离奇的暴风雨,京城里的人许多都是一脸恐慌,那雷声大的仿佛能将人的魂魄都震出身体一样,刺眼的闪电更像是在他们眼前炸开一般。
“哈哈!”柳梅婷眼泪混合着冰冷的雨水流到地上,她她却疯狂地大笑着,吼声似乎想要将雷声压制住一般,“你发什么脾气,有本事你就劈死我啊,劈死我啊!”
原本被雷声吓得的苗氏,先过来跟女儿说说话,缓解缓解,只是,刚走进院子,就听见柳梅婷这话,再看看她此时的模样,像极了地狱里吃人的恶鬼,苗氏吓得想要尖叫,可又害怕被柳梅婷听见,赶紧堵住,缓过来之后,再不敢看对方,而是白着一张脸,浑身哆嗦地对着给她撑伞的丫鬟说道:“走,走,快回去。”
此时被吓到的丫鬟,一听这话,扶着苗氏,两人脚步飞快地离开。
回到房间后,苗氏“哇”的一声,跟个孩子一般地哭了起来,边哭嘴上还碎碎地念着,“我怎么就这么命苦,好不容易有个女儿可以依靠,如今却又疯了,以后我可要怎么办啊。”
稍稍镇定的丫鬟看着她的这副做派,心里更是鄙夷,不过,她能说什么,再说,刚刚侧妃娘娘的样子实在是吓人极了,“老太太,你的衣服湿了一些,奴婢伺候你换了。”
“恩,”苗氏哭着点头,沉浸在她的命苦之中,任由丫鬟伺候。
另一边,喝过药准备睡觉的欧阳舞,被雷声惊醒,眼皮直跳,心跳得更是厉害,慢慢地起身,由下人扶着,看着房间内点燃的拉住,以及窗外是不是出现的闪电。
“嬷嬷,”欧阳舞两手紧紧地抓着她奶嬷嬷的手,“这雷神弄得我心烦意乱的,我害怕。”
“娘娘,别怕。”嬷嬷柔声安慰,只是,一想到自家主子在府里的地位,她的眼里也有着深深的担忧,谁能想到,当初众人羡慕的赐婚,竟然会变成这样,八爷那么英明睿智的人,也会被一个女人迷得神魂颠倒,做出这样不体面的事情来。
欧阳舞靠在奶嬷嬷的身上,两手摸着小腹,只有这样,她才能有勇气面对以后每个独守空房的日子。
柳梅婷和天上的雷声对吼,她也不知道是着了什么魔,看着这电闪雷鸣的天气不顺眼极了,仿佛老天爷就是她落到如此地步的罪魁祸首,于是,她将心里所有的愤怒,憋屈,仇恨都冲着上面而去,面对这样的环境,心里却是一丝害怕都没有。
终于,柳梅婷吼得声音都沙哑了,她也累了,浑身冻得更冰棍似地,不过,她半点也理会,发泄之后,想到她毁容的脸,不能生子的痛苦,一下子蹲在地上,两手抱着双肩,将脑袋埋了进去,不理会头上依旧的雷鸣闪电,呜呜地哭了起来。
赶回府的端木轩,走进柳梅婷的院子时,就看见这样的场景,心疼得更刀割似的,甩开给他打伞的下人,几步就冲到她面前,伸手将她扶了起来,“梅婷,出什么事了?”
“爷,”看见来人,柳梅婷心里更加的委屈,只是,已经力竭的她在加上情绪波动太大,只叫了这么一声,身子一软,就晕了过去。
端木轩赶紧将她保住,叫了两声后,见她没反应,“还愣着做什么,快去请大夫。”
“是,爷。”下人自然不敢怠慢。
端木轩将柳梅婷抱到房间内,看见里面狼藉一片,眉头一皱,转身就将柳梅婷抱到自己的院子,这一路,虽然因为大雨,下人很少,可最后还是传到了欧阳舞的耳朵里。
“嬷嬷,你说,爷怎么就那么喜欢那个贱人。”欧阳舞狠狠地说道,一个男人心里没你,全身心地喜欢另一个女人,无论她从她娘哪里学来的手段多厉害,都没有一点用,“她不是被毁容了吗?”
对于这一点,欧阳舞的奶嬷嬷也很不理解,她之前偷偷地去敲过毁容后的侧妃娘娘,可以说是丑陋至极,夫人不说说男人都爱美人的吗?
“娘娘,你别想那么多,今日那女人肯定是发生什么事情了,不然不会发疯的。”奶嬷嬷劝道:“你现在最主要的就是,仔细自个儿的身子,生下一个健康的小皇孙才是要紧的。”
欧阳舞点头,叹了一口气,嬷嬷说的她都知道,只是,心里终究不甘,“她要是真疯了就好了。”
当天,柳梅婷就高烧不醒,嘴里说着胡话,一直守在她床边的端木轩早已经了解了事情的经过,再听着她嘴里念叨着不公平,凭什么许许多多不甘心的话,心痛之余,也红了眼眶。
这一刻,端木轩觉得他喜欢上柳梅婷是很有道理的,明明两人都才华出众,智慧过人,却从来都是被亲人忽视抛弃的那一个,命运对他们何其不公平,许多人唾手可得的东西,他们确实拼了命也得不到。
只是,端木轩紧紧地抓着柳梅婷的手,就算是如此,他们也不能认命,要让那些忽视他们的,抛弃他们的,看不起他们的人睁大眼睛仔细瞧瞧,他们并不输给任何人。
对于柳梅婷的痛苦感同身受的端木轩,看着躺在床上的柳梅婷,心里暗暗地下了一个决定。
柳梅婷这边发生的事情,柳青青他们是一点也不知道,倒是那天,柳青云他们回来之后,最先问的就是,青青,你没事吧?
柳青青摇头,“我没事,不过,大哥和二哥的床单和被面没来得及收。”
听了她这话,其他人才放下心来,对于柳青青给他们洗衣服这些事情,他们并不拦着,只要青青不靠近厨房,随她高兴就好。
那日的雷鸣闪电之后,天空恢复了正常,只是,在好些人的心里都留下了阴影,就怕那一日,灾难来临。
端木凌也提着心,不过,灾难没等来,倒是便将的战事捷报一道道的传来,让大夏朝堂轻快了不少,而大皇子更是上奏,边关平定之日,就是他回京之时。
端木凌没说什么就允了,而朝堂也因此发生了变化,以前意气风发的大皇子又回来了,不久的将来会带着卓著的战功出现在众人的面前,再回想他们的太子,虽然从出生就被封太子,但似乎并没有做成功什么事情,唯一值得说的恐怕是拖着个病怏怏的身子一直好好地活着。
再想着皇上默许了大皇子的行为,是不是意味着,皇上对于继承人的事情心里还有疑虑。
这件事情不仅仅影响到了太子和八皇子,还有柳青云他们多多少少也收到了影响,虽然并不明显,可也有人时不时地暗地为难以下,这些人也是封了上面之人的命,估计是想向大皇子投诚。
当然,若是最后太子登上那个位置,他们大可以说是下面的人擅自揣测,在官场能混到上位的人,做事自然是不会留下痕迹的。
于是,柳青云等人处理起公务来没有之前那般的顺利,但他们都是聪慧之人,最初还觉得有些棘手,时间一久,了解了他们的套路之后,反而觉得挺有意思的,毕竟在他们枯燥的公务中增添了几分趣味。
“主子,你的意思是?”欧阳烨的院子里,小厮惊讶地看着他,他想不明白,为何主子选择的是大皇子,他们家大小姐不是嫁给八皇子了吗?
欧阳烨冷笑,“八皇子,你不懂,无论是八皇子还是大皇子,从一开始皇上就没有考虑过他们,他心里的人一直就是太子。”
“那爷你?”小厮听了这话,就更加不明白了,既然这样,爷为何又要选择大皇子。
“我就是想跟柳青云比一比,所以,只能站在太子的对立面,比起八皇子,在我看来,大皇子的胜算更大一些。”欧阳烨开口说道。
“那老爷他们。”小厮想说,他们毕竟是主子的亲人,只是,看着突然间就冷下脸的欧阳烨,那些话他可不敢说出口。
欧阳烨眼里全是无情,“他们在放弃我的时候,我和他们就没有关系了。”
“是,主子。”小厮恭敬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