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二 章 两个师父
第二章两个师父
楚玉祥跟义母阮夫人练过鹰爪门的武功,鹰爪门使的都是手法,因此对掌法的运用,还能领悟,于是等到绿袍老人讲解完毕,他就依照使招,但听来明白,等到你练习之时,就不是这么一会事了,不是运气凝功,无法配合手势,就是划的圈不对,推出的手掌不合。
绿袍老人看他使的不对,就立加校正,那知练来练去,始终不得要领。
绿袍老人微微一笑道:“你以为这一招很简单么?凡是越简单的东西,一定会越难练,为师且助你一臂,你就能领悟得快些了。”
说完,举手按在楚玉祥“灵台穴”上,一股滚滚真气直透左臂,一面要楚玉祥依照式样划圈推掌。
楚玉祥依式使招,果觉一股真气随着自己手势运行。等到立掌推出之时,耳中听到“嘶”的一声,真气居然从掌缘发出,透掌而出!
绿袍老人呵呵一笑道;“你现在应该体会得到了。”
楚玉祥这回确实体会到了,他只觉师父传来的真气,循臂而上,是随着手势逐步上升,等到立掌推出,真气也正好到达掌缘,透掌而出。
这正是自己知道如何做,而无法做到的,但经师父真气这一引导,便完全体会出来了,这就说道:“经师父这一指引,弟子已可领悟了。”
绿袍老人点头道:“能领悟就好,你好好练吧!”
说完转身朝左壁一个石窟走去。
楚玉祥不敢怠慢,只是依照师父的口诀,和方才引导真气贯注手臂,由臂而腕,由腕而掌的路线,一遍又一遍的苦练,也不知练了多少时间,渐渐的总算基本合式了。
一看日头,竟然业已偏酉,腹中觉得饥饿,不觉停了下来。
只听左首石窟中传出师父的声音笑道:“徒儿,你怎么停下来了?是不是肚子饿了?”
楚王祥应了声“是”。
绿袍老人已从左首石窟中走出,含笑道:“这座岛屿,孤悬海外,人迹罕至,吃的东西,可说遍地皆是,你随为师来。”
他走至洞口,俯身取起一把生了铁锈的铁锹,朝外行去,一面说道:“外面这片松林,就有吃不完的获苓,松子,左首石壁下还有黄精,如果你想换换口味,只须走远些,西首一片平地。还有不少野生的果树,桃李成蹊,地上有野粟、蕃薯。就是住上十年二十年,也够你吃的了?”
楚玉祥听得暗暗叫苦,心想:“看来这三个月,只能吃黄精、茯苓裹腹了。”
绿袍老人领着他来至林中,在一棵高大的松树底下,掘了几锹,便掘到了一大堆茯苓,然后又领着他在石壁下掘了一堆黄精,又采了许多松子,才回转石窟。
绿袍老人要楚玉祥把掘来的茯苓、黄精,在石窟里首岩壁下一个小水潭中,洗去泥土,就拿起一个吃起来。
楚玉祥从未吃过,觉得新鲜,也拿起一个黄精,咬了一口,只觉入口微甘,细嚼之后,还有一股清香气味,也就吃了个饱。
不多一会,天色已经渐暗下来。
绿袍老人令他把吃剩的黄精、茯苓、松子收起,就到右首石室中练功。
右首这个石室甚是狭窄,大概只容得一个人坐卧,除了中间放着一个圆形的石蒲团,就别无他物。
楚玉祥忽然发觉自己不点灯也可以看得见事物,心里不由一怔,继而大喜过望,心知船上这七天工夫,内功精进甚多,师父说自己“太素阴功”初得门径,自己不过初得门径,就已目能夜视了。
当下不敢怠慢,就在石蒲团上盘膝坐好,缓缓调息,运起功来。
那知时间稍久,人坐在石蒲团上,渐渐感到寒冷,这股寒意竟是从石蒲团上传来的。
他觉得奇怪,照说在石上坐久了,就不该冷了,仔细用心检查,才发现石蒲团中似有一缕阴寒之气,由“尾庐穴”传入,散布全身。
这缕寒意似有若无,初时因自己正在运功行气,自己练的又是“太素阴功”,寒意不知不觉渗入自己真气之中,还并不觉得,时间一久,渗入的寒意渐渐积多了,才感到身上有了寒意。
心中不禁惊疑起来,自己是不是应该停下?还是继续运功,不去理它?但继而一想:“师父要自己在这间石室中练功。莫非另有深算?那么身上虽觉寒冷,就应该继续支持下去。’一**及此,就忍着寒冷,一心一意的调息行功,再也不去管它。
阴寒之气,不绝如缕,不断的从“尾庐穴”渗入,进间越长,体内积聚的寒意越多,因为他一直在运行真气,混合在一起,运转全身,直冷得他身子不住的发抖,连牙齿都在一直打战。
楚玉祥咬紧牙关,运功不歇,等到天色渐渐黎明,他已经冻得嘴唇发紫,但一个晚上,总算给他坚忍着支撑过去了。
他缓缓跨下石蒲团,揉揉冻得发麻的四肢,走出石室,又去练那一记掌法,经过一夜运功,这招掌法,行气发掌,居然有如水到渠成,立掌推出之时,隐隐有一股真气,从掌缘透出,使得似是比昨晚熟练多了,心中方自一喜!
只听绿袍老人呵呵一笑道:“真是难得,这第一招掌法你居然只化了一天时间,就练得已经差不多了。”
楚玉祥急忙转过身去,垂手叫了声:“师父。”
绿袍老人含笑问道:“你昨晚感觉如何?”
楚玉祥道:“弟子正要禀告你老人家,弟子昨晚坐在石蒲团上练功,先前还不觉如何,后来越坐越冷,几乎忍受不住“哈哈!”绿袍老人大笑道:“但你结果还是忍住了,是不是?”
楚玉祥道:“弟子发觉那石蒲团中似有一缕阴寒之气,渗入体内,心想师父要弟子在这间石室中练功,也许是另有深意,所以弟子勉强忍住了。”
“很好,你果然不负为师一番苦心。”
绿袍老人点着头,嘉许的道:“那石蒲团下,本是一处泉眼,可能通向地底,经常有阴寒之气从泉眼中宣泄喷出,为先师发现,就用这个石蒲团把它盖住,正好本门练的是‘太素阴功’,这阴寒之气给石蒲团压住,阴气透石而出,为数极微,练习本门阴功,正好缓慢吸入地底阴气,收为己用,对本门阴功。可说有事半功倍之效。”
楚玉祥道:“原来这里是师祖修真之处。”
绿袍老人微微颔首道:“这里也是为师修真之处,你三月之后,另有去处,为师就不再出去了。”
楚玉祥觉得师父说这句话的时候,神色似乎极为伤感,一时不知如何回答才好。
绿袍老人挥挥手道;“快去洗把脸,吃过早餐,为师就可以教你第二招了。”
楚玉祥走到水潭边,掬水洗了把脸,早餐当然又是黄精、茯苓、松子,师徒两个吃了个饱。
绿袍老人就开始传他第二招掌法,楚玉祥用心谛听,这回因第一招有了基础,很快就能领悟,就独自用功练习。绿袍老人出去采了许多不知名的山果回来。
一天过去,晚上楚玉祥又在右首小石室中跌坐练功,现在他知道这石蒲团下面渗上来的阴寒之气,对自己练习“太素阴功”,有极大的益处,自然要竭力忍受。
这样直到七天之后,练功时坐在石蒲团上。虽然还觉寒冷,但已经不觉奇寒澈骨了。师父传给他的三刀——三记掌法,也已经练习纯熟,火候虽浅,却能够收发由心。
第八天早晨,绿袍老人命他到洞外去折了一支三尺长的松枝,说道:“当年为师这太素三刀,就足足化了一个月时光,你却只有七天工夫就练会了,可见你天资聪明,领悟力极强,但你虽然学会了,今后仍要继续的练,才能精益求精。从今天起,为师就传你十三剑了,当年为师练这十三剑,就化了两个月功夫,才练会的,以你的悟性,一天练一招,十三天就可练会了,为师说的练会,只是能够记住练法,基本合式而已,至火候如何。那就要靠你自己去练习了;但你仗着悟性,可以把三刀、十三剑在一个月内练会,惟有内功,是无法速成的,你仍须在这里练上三个月,才小有成就,好了,现在你听仔细,更须看得仔细,为师传你第一招剑法……”
当下他口中说着练剑的要诀。和第一招如何发招,有几个变化,如何配合身法,如何使气,一面把手中松枝随着讲解,随手划出。
楚玉祥从未学过剑,自然用心谛听。把师父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都牢记在心。
绿袍老人讲解完毕,就把松枝递给楚玉祥,要他依样练习。
楚王祥就依照师父讲解的使剑方法,依样葫芦使了一遍。绿袍老人欣然道:“很好,虽然有些小地方还差了些,但大致已经不错了。”
于是一面要楚玉祥继续练剑,一面随时加以纠正。这一招剑法,足足教了半个时辰,楚玉祥才算学会,绿袍老人就要他自己反覆练习。
话休絮烦,绿袍老人每天传他一招剑法,楚玉祥专心一志的练剑,剑法愈到后来,变化愈多,他都能一一记住,十三天时光,果然把十三剑都练会了。
这座孤岛之上,罕有人迹,但有吃不完的黄精、茯苓、松子、野果,这一段时间,楚玉祥断绝人间烟火,功力却随着精进甚速,晃眼已经三个月。
这天绿袍老人含笑说道:“徒儿,今天是你到这里来,正好满三个月之期,为师要送你到另一个地方去。”
楚玉祥道:“师父要送弟子到那里去呢?”
绿袍老人道:“为师不是和你说过么,当年为师发现你的时候,同时也有一个祖老道要抱你去做徒弟么?现在为师的本领,你已经学得差不多了,为师答应三个月以后,把你送到老道士那里去,那老道的武功,不在为师之下,你再去跟他学上三个月,身兼两家之长,江湖上就很少人是你的对手了。”
楚玉祥问道:“他住在那里呢?”
绿袍老人道:“远着呢,咱们还是要坐船去。”
楚玉祥道:“那船家还在那里么?”
绿袍老人含笑道:“他是为师的记名弟子,为师没叫他回去,他自然等在那里了。”
师徒两个离开石窟,穿林而出,来至一处岩下泊船的地方,只见那船家看到绿袍老人恭敬的行了一礼。
楚玉祥看他是个四十来岁的汉子,生得紫脸浓眉,中等身材,甚是壮健。
绿袍老人含笑道:“徒儿,他就是为师的记名弟子丁盛,你叫他丁师兄就是了。”
楚王祥慌忙朝丁盛作了个长揖。叫道:“小弟拜见丁师兄。”
丁盛伸出一双又粗又厚的手来。一把握住了楚玉祥的手,说道:“楚师弟。你蒙师父垂青。练成不世神功。可喜可贺。”
楚玉祥只觉他为人十分爽直。也紧紧的握住了他的手。
绿袍老人呵呵笑道:“丁盛,你羡慕小师弟,以为为师不肯传你功夫了?”
丁盛吓得连忙跪了下去。说道;“师父在上,弟子不敢,也决无此心。”
绿袍老人笑道:“起来。为师一向行踪无定,所以你叫了为师几年师父,为师并未传你一艺。这趟送你小师弟前去昆嵛,回来之后,为师就不再出山了。那时就可以传你几手,总不至于让你白叫师父的了。”
丁盛听得大喜过望,急忙爬在地上,连连叩头道;“弟子得蒙师父教诲,那是弟子天大的造化了。”
“好了。”绿袍老人道:“咱们上船吧!”
丁盛站起身过去推开船篷,让师父和小师弟进入船舱,然后又推上了船篷,小船就缓缓划出海去。
绿袍老人含笑道;“你莫小看了丁师兄,他在江湖上名气可着实不小呢,长江上下游,只要提起过江龙丁盛,没有人不知道的,以后你行走江湖,有什么事,只管到太湖去找他。”
楚玉祥唯唯应“是”。
绿袍老人从怀中取出一块紫红色的竹牌,交到他手上,又道:“你跟祖老道学三月,期满之后,可持此竹牌,去安徽北峡山裴家堡,找裴三省,向他取回为师寄存的一柄长剑,作为随身兵刃,这块竹牌,是为师昔年的信物,妥为保存,不可遗失了。”
楚玉祥双手接过竹牌,藏到贴身之处。
这一趟水程,足足走了三天三夜,绿袍老人船中无事。除了坐息练功,就给他讲解江湖上的规矩,和许多禁忌,以及武林成名人物的模样、武功等等,这些都是楚玉祥闻所未闻的故事,自然听得津津有味。
第三天清晨,船已靠岸。绿袍老人带着楚玉祥舍舟登陆,吩咐了盛先行回去,自己送楚玉祥到了昆嵛,可能前去太湖一行。
丁盛听得喜出望外,恭敬的道:“师父能莅临太湖,正是弟子的荣幸,弟子就在太湖恭候师父法驾。”
绿袍老人道:“为师不喜俗套,你不许张扬。”
丁盛连声应“是”道:“弟子遵命。”
绿袍老人带着楚玉祥由岚山头启程,一路东行,晓行夜宿,这天来至昆箭山下,但见峰峦秀拔,群岚叠翠,山势峻拔,雄峙东海!
正在顾盼之间,只见一名樵夫迎面而来,看到两人,就笑着道:“厉神君刚来么?祖道长已经恭候多日了。”
他迎面而来,擦身而过,这句话说完,人已行云流水,走出去十数丈外。
绿袍老人浓哼一声道:“这点能耐,也要在老夫面前卖弄?”
楚玉祥道;“他是什么人呢?”
绿袍老人道:“大概是祖老道不长进的门人了?”
楚玉祥听他口气,似乎对老道士很不满意,当下也就不敢多说。
绿袍老人登山越岭,如履平地,走得极快,楚玉祥跟在他后面,居然不费力气,也能跟得上了。两人这一阵奔行,已由南麓转向东麓,只见一座碧瓦黄墙的道观,矗立在青嶂翠柏之间,上书“青牛宫”三个大字。
绿袍道人领着楚玉祥刚到青牛宫门口,只见一名青衣道人迎了出来,稽首道:“来的可是厉神君和楚施主么?观主恭候多时了,快请里面奉茶。”
另一名青衣道人立即急忙往里飞奔而去。
绿袍老人和楚玉祥由那青衣道人陪同,刚从大殿左首长廓,转入第二进,只听一声呵呵大笑,一个白发簪髻,脸色红润,长须飘胸的灰衣老道人急步迎了出来,连连稽首道:“神君光降,贫道迎道来迟,多多怒罪。”
绿袍老人跟着大笑一声道:“你还当老夫霸占了你的徒儿不肯送来了么?”
灰衣人老道道:“神君信人,贫道怎敢有此怀疑?”
说话之时,已经进入一座小院落中,阶砌放着几盆春兰,一片清清的幽香,沁人心脾!
灰衣老道引着绿袍老人进入一间居室中,一面抬手肃客道:“神君请上坐。”
分宾主坐下,绿袍老人一指灰衣老道。说道:“徒儿,还不过去拜师么?”
楚玉祥依言走到灰衣老道面前,恭恭敬敬的跪拜下去,叩头道:“师父在上,弟子楚玉祥给你磕头。”
灰衣老道看到楚玉祥面有凄然之色,等他拜完,才衣袖一拂,含笑道:“徒儿起来吧!”
楚玉祥规规矩矩的站起,垂手站到边上。
灰衣老道这衣袖一拂,不觉面露惊喜之色,呵呵大笑道:“神君只化了三个月时间,居然把此子调教得内力已有四五成火候,当真大非易事,放眼天下,只伯谁也无法能有如此能耐,好叫贫道钦佩无似。”
绿袍老人闻言哈哈大笑道:“老道士一向从不服人,现在居然服了老夫了?”
灰衣老道道:“据贫道猜想,神君必然用了什么方法,助长此子真气,否则不可能会有此火候,神君对此子当真可说费了一番心思,贫道沾神君的光,却可省事多了。”
绿袍老人起身道:“徒儿已经交给你了,老夫该走了。”灰衣老道跟着站起,稽首道:“神君难得光降,怎不用了素斋再走。”
绿袍老人笑道:“老道士不用客气。”
回身朝楚玉祥道:“徒儿好好跟老道士师父练习,他学的是玄门正宗功夫强过为师的野狐禅甚多,你要多用功才是。”
楚玉祥垂手道:“弟子自当谨记。”
只听灰衣老道说道:“神君好走,贫道那就不送了。”
楚玉祥听得奇怪,抬起头来,绿袍老人早已走得不知去向。
灰衣老道脸含微笑,颔首道:“厉神君一身功力,果然已臻化境,武林中很少有人能望其项背!”
只听绿袍老人的声音笑道:“老道士这句话,不失为持平之论!”
这句话声音听来极为遥远,似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灰衣老道含笑道:“他这句话少说也在一二里之外传来的了。”
楚玉祥听得暗暗咋舌不止。
灰衣老道蔼然道:“佳儿在这里也以三个月为期,三个月时间,未必学得了什么,但只要你肯用功,和十年也差不了多少。”
楚玉祥听他语含玄机。虽然听得不大了解。但还是唯唯应“是”。
灰衣老道抬目叫道:“一凡”。
只见一个青衣道童急步走入,应道:“弟子在。”
灰衣老道一指楚玉祥,说道:“他是你师弟楚王祥,你比他先进门,就是小师兄了,现在你带他先去卧室、膳堂等处,认识环境,今后你们在一起练功,就有伴了,午饭之后,你再领他到这里来。”
楚玉祥看他不过十三四岁;但先进山门为大,自己是该叫他师兄了,这就拱拱手道:“小弟见过师兄。”
一凡脸现稚笑。说道:“你还是叫我小师兄的好,我年纪比你小,进门比你早,光叫师兄。听起来很别扭,加上一个小字,那就差不多。好、师弟随我了。”
楚玉祥觉得这位小师兄人挺和气。而且稚气未脱,甚是可亲,这就跟着他走出静室。
一凡领着他看过卧室,那是在一凡的隔壁。房间很小。只有一张木榻。但却是一人一间。那自然为了练功,没有相扰之故,一凡又带他到膳堂、厕所和盥洗等处走了一遍,然后又回到卧室。
一凡说道:“师弟。现在吃午饭的时间还早,咱们坐下来聊聊,你以前练过武吗?”
楚玉祥道:“小弟前面有一位师父,学了三个月,今天就是师父送我来拜师的。”
“你已经有一个师父?又跟他学了三个月?”
一凡奇道:“怎么又送你来拜师呢?”
楚玉祥道:“小弟也不知道,小弟在这里也只学三个月。”“三个月能学些什么?”
一凡越听越奇,问道:“你先前的师父是谁呢?”
楚玉祥脸上一红,说道:“小弟没有问师父,他老人家一直穿着一身绿袍,这里的师父叫他厉神君,小弟知道的就只有这些了。”
一凡吃惊的道:“绿袍神君!”
楚玉祥点头道:“好像是的,小师兄也知道么?”
一凡道:“我只是听说过,绿袍神君很厉害,武林中人听到他的名字都很害怕,师弟怎么会拜他为师的呢?”
楚玉祥道:“这是二位师父约好了的,要小弟拜二位师父为师,由二位师父传小弟的武功。”
一凡听得更奇,搔搔头皮,说道:“这就奇怪了,师父和绿袍神君共同收师弟做徒弟,哈,师弟,你造化不小,啊,你跟绿袍神君练了三个月,现在算是满师了,是不是?”
楚玉祥点点头道:“大概是吧。”
一凡听得大喜过望,站起身来,说道:“师弟,来,咱们交手看看?”
楚玉祥道:“这个……小弟……不敢……”
一凡道:“没关系,咱们只交手一招就好,我试试你的武功,跟名闻天下的绿袍神君学了些什么?咱们师兄弟,点到为止,这怕什么?”
楚玉祥道:“小师兄,这个不成……”
“不要紧。”一凡扬着手道:“来,咱们只是点到为止,师弟。你接招!”
右手一伸,朝楚玉祥肩头探来。楚玉祥只好举手朝外封架。
两人手腕一交、一凡口中“啊”了一声。托地往后跳开。说道:“师弟,你手腕怎么像冰一样好冷,我碰上你的手,就会冷得打寒噤!”
“没有。”楚玉祥道:“小弟手腕并不冷。”
一凡伸手摸摸他的手腕,果然一点也不冷,口中说道:“奇怪,刚才怎么会有这样冷的呢?来,咱们再试试看?”
右手一翻前送,又朝楚玉祥肩头探去。他使的还是方才那一手,但这回却是用心探试个究竟出来。
楚玉祥自然还是举手向外封格。
两人手腕相交,一凡又“啊”了一声。托地后跳,满面惊异的道;“师弟,你练的是什么功?一碰到你的手腕,就像碰上寒冰一样。”
楚玉祥道:“小弟练的是‘太素阴功’。”
一凡吐吐舌头道:“师弟,你只跟绿袍神君练了三个月,就有这么厉害了,这‘太素阴功’,果然厉害得紧!”
楚玉祥道:“小弟也不知道和人交手,别人会感到寒冷。”一凡道:“岂止寒冷,简直冻得人会跳起来。”
说到这里,只听一阵灵板之声当当传来!
一凡一拉楚玉祥的手。说道:“师弟,该吃饭了,咱们快走。”
两人来至膳堂,只见许多道人鱼贯入室,各自在自己的坐位坐了下来。
一凡拉着楚玉祥在一张方桌旁坐下。桌上已有五个道人坐着。
两人各自装了一碗饭。回到桌上。一凡指着楚玉祥道:“诸位师兄,这是师父新收的楚师弟。”
一面又朝楚玉祥含笑道:“师弟初来,记不得大家的称呼,就叫大家一声师兄就是了,反正在观里的人,除了师父,你称谁师兄都没错。”
楚玉祥朝大家抱抱拳。叫了声:“诸位师兄。”
那五个道人也一齐含笑还礼。
吃过素斋,一凡道:“师父要你饭后到静室去,现在可以去了。”
两人来至静室,灰衣老道说:“徒儿,你们吃过饭了?”两人都应了声“是”。
灰衣老道一指下首两把椅子,说道:“你们都坐下来。”两人依言退到旁边落坐。
灰衣老道目光朝楚玉祥投来,说道:“徒儿,你跟神君这三个月来的练功情形,说与为师听听。”
楚玉祥应了声“是”,就从清明到北固山扫墓说起,自己负伤倒地,等到醒来已经躺在船舱之中,绿袍老人如何教自己跌坐运气,每天都服用师父的药丸,不准吃饭,后来到了一处海岛之上,那石蒲团有一缕寒冷之气渗入体内,据师父说那是地府阴气,可以助长自己练功……一凡吐舌道:“难怪师弟手腕冷得像冰一样!”
灰衣老道回首道:“你和师弟交过手了,对么?”
一凡脸上一红,说道:“那只是徒儿想试试师弟学了什么功夫?”
灰衣老道微微一笑道:“你师弟练的‘太素阴功’已有四五成火候,你只要和他手掌相交,就会冷得直跳起来,对不?”
一凡耸耸肩道:“师父竟似和看见的一般!”
灰衣老道又道:“今后你们师兄弟一起练功,时常要互相喂招呢!”
一凡摇摇头道:“师父,不,不,徒儿和师弟喂招,徒儿吃亏大啦,他练过‘太素阴功’,冷得要命,这个事徒儿不干。”
灰衣老道莞尔一笑道;“以后不会了。”一面朝楚玉祥问道:“神君还传了你什么武功?”
楚玉祥道:“三刀,十三剑。”
灰衣老道道:“你练给为师看看?”
楚玉祥先练了三记掌法。
灰衣老道频频点头,一面说道:“十三剑呢?”
楚玉祥拳目环顾,说道:“师父,十三剑弟子没有剑……”
灰衣老道微微一笑道:“手中无剑,手指即是剑,难道是定要用剑才能使吗?”
楚王祥应了声“是”,略为思索,便正身沉气,右手捏了个剑诀,以指代剑,展开十三剑剑法,一路使了下去,果然指风砉然,一支手臂宛如长剑,使得开关自如。
一凡站在一边,看得极为神往,由衷赞道:“师弟,你身手已经不同凡响了。”
灰衣老道直等他演练完毕,点头笑道:“厉神君果然倾囊相授,把他一身绝艺都传给你了,不过这一来,你这里就得多耽一个月时间了。”
楚玉祥应了声“是”。
灰衣老道含笑道:“你可知为什么要在这里多耽一个月,是为什么吗?”
楚玉祥道:“弟子愚鲁,还请师父指点。”
灰衣老道道:“因为为师练的功夫,和厉神君完全不同,从明天起,你要把厉神君教你的功夫,悉数忘记干净,等于从头开始,直到三个月后,再把两种功夫,同时并进,就需一个月时间加以温习,方能左右逢源,随心所欲。”
楚玉祥又应了声“是”,一凡问道:“师父,师弟在一个月之内,就能把两种功夫融会贯通了吗?”
他是因师父说:师弟只要一个月时问就可把两种功夫使得随心所俗心里大是惊异。
“哈哈!”灰衣老道大笑一声道:“你师弟行走江湖,厉神君和为师两种截然不同的功夫,越是不能融会贯通越好,等他功力精进,自会融会贯通,那是以后的事了。”
这话一凡听不懂,但他却不敢再问下去。
灰衣老道挥挥手道:“好了,你们师兄弟可以出去了。”一面朝楚玉祥道:“玉祥,今晚你不可再练厉神君的‘太素阴功’,到得子时,为师自会来指点你练功诀要,这一个月,你要全心全意练功,从第二个月开始,方可练习本门武功,你们去吧!”
楚玉祥、一凡起身辞出。
当天晚上,楚玉祥遵照师父的吩咐,不敢再练“太素阴功”,只是在木榻上静静的坐着,快到子时,灰衣老道果然飘然走了进来。
楚玉祥慌忙跨下木榻,口中叫了声;“师父。”
灰衣老道一摆手道:“你坐着莫动,为师要封住你手三阴,足三阴六处穴道,明天方可练为师的‘三阳神功’。”
楚玉祥依言坐好,灰衣老道手指连弹,一连封闭了他六处经穴。
楚玉祥坐着的人,身躯陡然一震,就往后倒卧下去。
楚玉祥虽倒下,心头却十分清楚,只听师父的声音在耳边说道:“徒儿,闭上眼睛,更不可运气,为师要助长你体内阳气……”
话声入耳,但觉师父一手按在自己百会穴上,一股炙热的气流,滚滚输入体内,循着督脉,像潮水一般,由大江涌向各处支流。
这股热流就像烧开了的水一样,愈来愈热,滚得发烫,楚玉祥一个人像被投放了洪炉,五内如焚,热到无法形容,每一根血管都胀满得快要爆炸了。他张口要想叫,也发不出声音来。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他又隐约感到有一双像烧红的烙铁般的手掌,在自己身上不住移动,每逢一处穴道,都要停留上好一会,这一停留,楚玉祥就感到皮肉都要被烤焦了,热气直逼骨骼,炙得连骨头都快要焦了,但唯一的好处,经手掌按摩过的地方,血管快要胀裂之感,随着手掌的移动,逐渐消失了。这样又不知过了多少时候,不觉沉沉睡去。
当他被人拍着肩膀,惊醒过来,发觉身子已经不是躺在榻上,他急忙睁开眼睛,但觉四周还是黑沉沉的,晚风吹到身上,微有凉意,原来自己坐在一处山顶之上,边上有人扶着自己,那就是灰衣老道——师父。
楚玉祥慌忙叫了声。“师父。”正待站起。
灰衣老道点头道:“你醒过来了,快盘膝坐好,天快亮了,为师练的是‘纯阳玄功’,必须每天日出,面向东方,吸气练功,现在快到日出的时光,你要依着为师的口诀,做吐纳功夫。”
楚玉祥依言面身正东,盘膝坐好,灰衣老道嘴皮微动,一缕“传音入密”的声音,在楚玉祥耳边响起,教他如何吸气,如何导引归窍,每一句口诀,都解释得十分详细。
东海头渐渐涌起一轮红日,楚玉祥依照师父的口诀,缓缓吸气,吸到第三口,似有一缕比计还细的热气,直贯丹田,刹那之间,只觉全身一阵炽热,心知昨晚师父已在自己体内,贯输了阳气,此时再一吸入阳气。就把体内的阳气一齐引发了。
这和当日跟随绿袍师父练习“太素阴功”差相仿佛,只是当日运行真气,走的纯是阴经。如今手足三阴经脉。已被师父封住,引导阳气走的纯是阳经而已。
他从小练的入门功夫,原是灰衣老道送给他的那册基本功夫、因此这时练起“纯阳玄功”来并不觉得吃力,只是照着师父口诀,澄心静虑的做去。
好在有师父在旁指点,很快就做对了,只是手足三阴经脉被封,运起气来,总是有些困难;但这种困难,必须自己慢慢的去克服,要有相当的时间,才能习惯。
这一天,楚玉祥一直练到正午,灰衣老道才叫他停止,一面含笑道:“为师先前还已为你练成厉神君的‘太素阴功’,再练为师的‘纯阳玄功’,一阴一阳,正好背道而驰,练习起来,不大容易,没想到你悟性极高,居然一练就会,好了,现在咱们可以回去了,明天清晨再来练习,每天下午你可和一凡到山上多去走走,不宜练功。”
楚玉祥问道:“师父,下午为什么不宜练功呢?”
灰衣老道蔼然笑道:“你从前练的是太素阴功,为师虽然封住了你几处阴脉,但你初练纯阳玄功,尚未熟练,下午阴气较重,所以不宜练习了。”
师徒两人回转青牛宫,午饭之后,一凡悄声问道:“师弟,师父今天传你功夫了?”
楚玉祥道:“是的,师兄,你初练纯阳玄功的时候,下午也没事可做么?”
一凡道:“我还没练过纯阳玄功,现在练的还是基本功夫。”
楚玉祥问了他练功的情形,原来只是师父当日送给自己那本小册子上的练气基本功夫,心中寻思:“对了,一凡师兄R是比自己先入师门而已,其实他年纪小,练的自然只是基本功夫了。”
一凡低笑道:“我如果练了纯阳玄功,昨天就不会输你了。”
楚王祥道:“小师兄,师父交代每天下午都要你和我一起去山上走走。”
一凡笑嘻嘻的道:“我知道了,师父就是要你和我比赛脚程了。”
楚玉祥奇道:“比赛脚程?”
“是啊!”一凡笑道:“凡是投到师父门下的人,每天下午都要到山下去跑,我就跑了一年多。”
楚玉祥道:“你和谁比赛脚程呢?”
一凡道:“师兄呀,这观里的道人,个个都有一身本领,轻功很高,那时是一尘师兄,领着我去跑的,先前走的还是山路,后来尽走那些断岩危崖,纵跃如飞,他说他是从小就跑惯了,闭着眼睛都可以跑,我不相信,就用手帕缚住他的眼睛,他果然一样纵跃如飞,跑得很快。”
楚玉祥道:“这里的道士,都会武功,都是师父教的?”一凡道:“我们是全真派,自然都会武了,不过不是师父教的,是观里的一位传功师父教的,听说他是师父的同门师弟,我也不是师父教的,是跟着大家练的。”
两人边说边走,出了牛青宫。
一凡道:“师弟,我们就开始了。”
说完,快步朝山径上走去。
楚王祥心想:“比赛脚程,我未必会输给你。”跟着他身后快步追了上去。
这一展开脚程,立时感觉不对,那是因为自己身上阴脉被师父封闭了,行动大是不便,连从前的力气,一点也使不出来,走了没有多远,就累得气喘如牛,汗流夹背,这才知道师父要自己和一凡跑山,乃是要自己养成习惯,封闭了阴脉,一切行动要和没有被封闭一样。
一凡停下步来,回头笑道:“师弟,你没跑过山路,我知道你跑不过我的。”
楚玉祥是个好强的人,也没说穿自己被封闭了阴脉,只是勉强笑道;“你是师兄,已经跑了一年多,自然比我快了。”
从此每天天色黎明,就跟师父到山顶去练功,下午就和一凡在山上跑。经过一个月下来,他内功逐渐精进,纵然被封闭了阴脉,行动也渐渐习惯了。
一个月时间,很快过去,这天午餐之后,灰衣老道把他叫到静室之中,取出两页剑谱,含笑道:“从今天起,你不用再去跑山了,这是本门‘全真剑法’总诀,也是本门剑法的根本关键,剑法只有三十六招,但其中变化繁复,已包括全在内。必须背熟了才能练剑,你务必背得滚瓜烂熟。明日午后再来,为师传你剑法。”
楚玉祥双手接过,口中应了声“是”,就退了出来,回到房中。才低头看去,只见上面写着:“全真剑法总诀”,一路看去,两张纸上,写得密密麻麻,足有三四千字,中间还有许多细字注解,和朱笔圈点。
楚玉祥自幼读过经史子集,但看这篇剑法总决,却文字深奥难涩,纵有注解。但其中道理。还是无法领悟。
当下也不去管它,不求甚解,从头到尾,连同细字注解,都默默背诵,他人本聪明,背诵了一遍又一遍的,一直**到黄昏时候。已可背得一字不差。
晚餐之后,又接着背诵了几遍,直到自己认为已经滚瓜烂熟,才收起剑诀。
第二天午后,楚玉祥拿着剑诀,来至静室。
灰衣老道含笑问道:“徒儿,你可曾把剑诀背熟了?”
楚玉祥双手递上剑诀,说道:“弟子已经背熟了。”
灰衣老道点点头道:“好,你背给为师听听?”
楚玉祥从头到尾背了一遍。
灰衣老道看他确已全部背熟,说道:“这一个月之中,你一面练剑,一面要背诵口诀,务使所学剑招,和口诀互相对照,朝夕再**上几遍,这样才能终身不会忘记。”
楚玉祥又应了声“是”。
灰衣老道取出一把竹剑,说道:“你随我到院子里去。”举步走出院子。
楚玉祥跟着师父走出。
灰衣老道手举竹剑,先传了他三招剑法,一面又把每一招的变化,—一给楚玉祥详细剖析。
楚玉祥跟绿袍师父练过十三招剑法,对用剑一道,本已有了良好基础,自然并不觉得困难。
只是这三十六招剑法之中,每一招除了剑法,左手还暗藏了指法和擒拿手法,忽指忽掌,随着剑法的变化而变化,因此名虽三十六招剑法,事实上。还包含了三十六招指掌手法。
好在楚玉祥从前跟师娘练过鹰爪门的功夫,左右两手同时并练,方法虽异,却变成替楚玉祥先打了底子一般。
灰衣老道规定他一天练三招剑法,十二天时光,已把一套《全真剑法》,完全练会。
从第十四天起,(他第一天R是背诵剑诀,从第二天开始练剑,前后共为十三天)每天午后,灰衣老道就要一凡和他喂招。
话休烦絮,一个月时间,又很快过去,楚玉祥内功、剑法。都进步得很快。
灰衣老道看得甚为高兴,把楚玉祥叫到静室之中,说道:“徒儿,你到青牛观来,已经多少日子了?”
楚玉祥道:“今天已经是第三个月第一天了。”
“不错。”灰衣老道点头道:“这两个月来,你勤奋好学。加上天资颖悟,和为师预期的差不多了……”
说到这里,忽然抬目问道:“剑法总诀,你都背熟了?”楚玉祥道:“弟子背熟了。”
灰衣老道又道:“每一句都能对照剑法,使出来吗?”
楚玉祥道:“最近几天,已经都能依照口诀变化,使得出来了。”
灰衣老道又问道:“从今以后,是不是再也不会忘记了。”楚玉祥道:“弟子已经背得滚瓜烂熟,再也不会忘记?”“哈哈!”灰衣老道大笑一声道:“很好,为师现在要你背熟的口诀,全都忘记了,你办得到吗?”
楚玉祥不觉一怔,问道:“师父要弟子把口诀全数忘了?”“不错。”灰衣老道接着道:“剑法既有法度,必有迹象可寻,岂是上乘剑法?从今天起,为师要教你一招最上乘的剑法,因此你必须把这总口诀和所学的剑法,全数忘记了,才能练习。”
楚玉祥口中暗道:“既然要把它全数忘记,当时又何必化一个月工夫的背诵和苦练呢?”但这话他没敢说出口来。
灰衣老道含笑道:“徒儿,你心中一定在想,今天为师要你忘记从前背诵的口诀和勤练的剑法,当时不学就是了;但这就大有不同,你练的‘全真剑法’,乃是剑术的根本,要练上乘剑法,必须先有精深的剑术作基础,你有了厉神君的十三剑,和三十六招《全真剑法》作基础,今天才能练习上乘剑法,譬如写字,你必须把正楷写好了,才能写行书,会了行书,再练草书,就并不觉得困难了。”
楚玉祥道:“弟子愚昧,听了师父的话,茅塞顿开。”
灰衣老道道:“所谓上乘剑法,就是剑法无法,所谓一招,其实并无一定招式,这就是一个‘化’字,千变万化,随心所欲,不受剑法的拘束,不在常规之内。”
楚玉祥听得一呆。为难的道:“这要如何练法?”
灰衣老道微微一笑道:“这招剑法是祖师王重阳真人在烟霞洞修真,悟道时悟出来的上乘剑法,祖师创立全真教,手创《全真剑法》三十六式,传授门下七人,是为七真,惟有真人独得祖师这一招剑法,因为昆嵛山雄夸东海,名之《东方第一剑》……”
说到此处,从怀中取出一张发了黄的绢纸,授与楚玉祥,又道:“这上面只此四句口诀。并无招式。每一句口诀下面。有历代祖师的注释,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你拿去仔细研究,这只是初学之时,可以使你触类旁通,但到了临敌之时,这注解又用不着了,因为临机应变;运用之妙。存乎一心,全仗你自己去参悟了。”
楚玉祥双手接过。
灰衣老道又道:“这口诀你要在一个月内。参练纯熟,不过从今天起,你就不用再和一凡喂招了,这是本门不传之秘。未经为师允准,不准给任何人观看,你可在每天午后,到为师的小院中独自练习。”
楚王祥又应了声“是”。
灰衣老道又道:“还有一点。为师也要和你说了,你从今天起,练成了《东方第一剑》,并不是说你跟厉神君学的十三剑,和《全真三十六剑》都用不着了,行走江湖,这两套剑法,还是有用的。只是遇上极强的敌人,方可施展《东方第一剑》因为它剑无常式,使人无可封解,稍不留神,出必伤人,你要特别牢记在心。”
楚玉祥道:“弟子永远记着师父的训诲。”
一个月很快的过去。
楚玉祥对有剑招之意,无剑招之形的《东方第一剑》四句口诀。也渐渐揣摩精练。稍有心得。
这天,灰衣老道又把他叫到静室之中,说道:“徒儿,到今天为止,你来了已经三个月了,照说,你应该下山了,这是当年为师和厉神君约定的,因为为师和厉神君两种神功,适得其反,要把我们两人的神功,练到一人身上,几乎是不可能的事,但你终于练成了。如果再有二三十年的修为,把厉神君和为师的一阴一阳,一邪一正两种神功融合为一,那你就可成为旷古绝今第一人了。
从今天中午起,为师就要替你解开封闭的六条阴脉,你就要每天从中午阳盛极而衰,一阴滋生开始,练厉神君传你的《太素阴功》,到半夜子时阴盛极而衰,一阳初生开始,练为师的《纯阳玄功》,这样周而夏始,循环练习,不可间断楚玉祥问道:“师父,这样弟子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了……”
“不错。”灰衣老道从身旁取出一个葫芦形的小瓶,说道:“这是本派练制的辟谷丹。一天一粒,即可一天不需饮食,七颗同服,可有七天不饥。最多只能服用七颗,这本是本派弟子深山采药,以备不时之需,这一瓶共有五十粒,你拿着,正好练功七天,休息一天,可以温习你以前所练的武功,也以一月为限。你可以去了,中午为师自会到你静室中为你解开经脉。”
楚玉祥接过药瓶,正待开口,灰衣老道又道:“哦,徒儿,今天中午,你就不可再吃饭了,中午以前,先服七九,以津液噙化,不可用水吞服。”
楚玉祥又应了声“是”,才退出。
中午前,他依照师父嘱咐,打开瓶塞,倾出七颗药丸,每颗都有梧桐子大小,乌黑有光,微可闻到一股沁人的清香,这就一下纳入口中,用津液慢慢噙化咽下。
过没多久,灰衣老道从外走入,楚玉祥叫了声:“师父。”灰衣老道道:“徒儿,你可曾服辟谷丹么?”
楚玉神点头道:“弟子已经服了。”
“好。”灰衣老道道:“那你就到榻上去盘膝坐好了,为师替你解开经脉,你就可以练功了。”
楚玉祥依言在榻上盘膝坐好。灰衣老道缓缓伸出手去,连拍带摩,一连解开了他手足六条阴脉十四处穴道,说道:“好了,不过这六条经脉,封闭已达三月之久,此刻经穴初解,你要坐息一会,方可运功。”说完转身自去。
楚玉祥对“太素阴功”,已有六成火候,虽然经穴被封闭了三月之久,但一经运行,可气凝丹田,运转六条经脉,毫无困难,一直练到子夜,接着就练“纯阳玄功”,好在阴极阳生,本是自然之理。慢慢由微而盛。练到次日中午,再换“太素阴功”,这样周而复始循环不息的练了下去。
初时由阴转阳,或由阳转阴、由极冷转为极热,再由极热转为极冷。稍稍感到不能适应,但两三天下来,渐渐也就习惯了。
七昼夜练功,休息的一天,温习两位师父所授的武功。这一个月时间,内功,剑法,都有长足的进步。
又是一个月了。
灰衣老道把他叫到跟前,取出两个药瓶,和一柄长剑,说道:“徒儿,你上山已经四个月了,今天该下山去了,这柄剑是本派铸剑师精铸的青铜剑,这两个药瓶,一瓶是辟毒丹。能解百毒,一瓶是治伤救死丹。都是行走江湖必备之物,可收好了。”
楚玉祥接过药瓶,收入怀中。然后又双手接过长剑。
灰衣老道又道:“以你目前的身手,就是遇上一流高手,也未必会吃夸了。只是经验不足,那要慢慢磨练的,江湖上人心叵测,有些人脸上生成凶戾之气,你可以一下就看出他是坏人,但也有人外貌忠厚,内收奸诈,那就防不胜防,惟一的处世之道,是逢人且说三分话,莫要逞能强出头,你只要记住这两句话,江湖虽险,天下可去了。”
楚玉祥道:“弟子自当谨记在心。”
灰衣老道又道:“你到这里已有四个月,可知为师道号么?”
楚玉祥道:“弟子只知师父是青牛宫观主,旁的就不知道了。”
灰衣老道含笑道:“为师道号半闲,许多人以讹传讹,因为师俗家姓祖,就叫成了祖半仙,好了,现在你可以下山去了。”
楚玉祥含着泪水,跪到地上,拜了几拜,才行站起,说道:“师父,弟子走了。”
灰衣老道点点头,含笑望着他。
楚玉祥脚步沉重,跨出静室,回到自己房中。
一凡早已在等着他,一眼看到楚玉祥红着眼,脚步沉重的走来,急忙叫道:“师弟,你今天就要下山去了?”
楚玉祥点点头道:“方才师父把我叫去,就是告诉我今天可以下山了。”
一凡道:“这柄剑也是师父送给你的了?”
楚玉祥又点了点头。
一凡问道:“你是不是马上就要下山了?”
楚玉祥道:“是的,我回来是来拿包裹的,也正要去找小师兄辞行。”
他说话之时,眼睛一红,忍不住要掉下泪来。
一凡道:“师弟,我送你一程。”
楚玉祥道:“不用了,小弟自己会去的。”
一凡道:“你来了以后。我们一直谊如兄弟。你下山去。我怎么可以不送?”
楚玉祥一手提起包裹、两人一前一后。走出青牛宫。楚玉祥回身道:“小师兄。小弟就此别过了。”
“不忙。”一凡道:“我说过要送你下山的。”
楚王祥道;“古人说的。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小师兄真的不用送了。”
“不行。”一凡道:“我们边谈边走好了。”
楚玉祥拗不过他、只得让他送自己卜山。
一凡问道:“师弟下山之后。要对那里去呢?”
楚玉祥道:“我想先回镇江去。”
一凡道;“镇江东海镖局?”
楚玉祥道;“是的。”
一凡唉了一声道;“我不知什么时候可以下山,下山一定会到镇江去看你的。”’楚玉祥兴奋的道:“小师兄。你一定要来。”
一凡道:“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下山呢?”
两人边说边走。不过顿工夫。便已到了山脚。一凡脚下一停,说道:“师弟。我不送你了,你多保重。”说这话的时候,他眼圈也红了。
楚玉祥忍不住流了泪来、朝他拱拱手道:“小师兄。我告辞了,你快回去吧!”
一凡朝他挥挥手道:“师弟。你只管走好了。”
楚玉祥心头沉重。脚步更是沉重。渐渐离开了昆嵛山,一个人走向江湖。
*镇江城里。还是和往昔一样,车水马龙,十分热闹;但楚玉祥回到东海镖局。却使他大大的感到惊异!
东海镖局的大门,从他懂事起,几乎是没有一天不打开的,如今两扇黑漆大门却紧紧的闭着!
大门前有一根丈八高的旗杆,本来一年四季都飘扬着青绸黄流苏边。中间绣了“东海”
两个黑绒大字的镖旗,如今也只剩了一根光杆,连大门左首平日擦得雪亮的“东海镖局总局”白铜招牌也不见了。
自己只离开了七个月时间,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变化呢?楚玉祥几乎不敢相信,他急步奔上石阶,举手爪着大门的寿环。当当的叩了两下,大声叫道:“里面有人么?”
里面总算有了回音。问道:“来了,是什么人?”
楚玉祥忙道:“是我。”
两扇大门呀然开启,开门的是一个五十来岁的老汉。看到楚玉祥不禁惊喜的道:“是楚少爷,你回来了?”
楚玉祥认得他叫杜永,从前是趟子手,后来叫他在家里管管事,这就一脚跨了进来,说道:“杜水。今天局子里怎么没有开门?”
口中说着,人已举步朝大天井行去。
杜永关上大门,才道:“楚少爷,你还不知道咱们局子里出了大乱子么?”
楚玉祥回到家,急于去见师父、师娘,但刚走三步,听了杜永的话,不觉脚下一停,回身问道:“什么大乱子?有人劫了咱们的镖?”
杜永摇摇头,神色忽然一黯,说道:“总镖头和夫人都已过世了。”
这话犹若晴天霹雳,听得楚玉祥心头猛然一震,张目问道:“你说什么?”
杜永望着他,惊奇的道:“楚少爷还不知道?”
楚玉祥急急的道:“知道我还会问你?你说,师父和师娘怎么了?”
杜永道:“楚少爷总记得清明那天总镖头和夫人去北固山扫墓……”
楚王祥道:“我也去了,自然记得。”
杜永道:“总镖头和夫人就是那天过世的,林少爷伤势极重,五个趟子手都被人家制住了穴道,只有楚少爷和小姐不见了……”
楚玉祥一呆,两行热泪不禁夺眶而出,颤声道:“师父和师娘是遭了十二个减子的毒手……”’杜永道:“那十二个人也都死了。”
楚玉祥拭拭泪问道:“大师兄、二师兄呢?”
杜永道:“陆少镖头办完了总缥头和夫人的丧事,就把镖局收了,他说立誓要替总镖头报仇。就这样走了,林少爷回家养伤去了,他中了贼人一掌,伤及内腑,至今还没有好呢?”
楚玉祥问道;“这里还有什么人?”
林永道:“就是小的和阿发两个人在看家。”
楚玉祥问道;“你说小师妹失踪了?”
杜永道:“是的,那天除了总镖头和夫人遇害,三个趟子手被刀砍伤,成了残废,但对方十二个贼人全死了,失踪的只有楚少爷和小姐二个,楚少爷也不知道小姐的下落吗?”
楚玉祥道:“当时我也中了贼人一掌,昏死过去,是给人救走的,哦,师父和师娘的墓在那里?”
杜永道:“总镖头和夫人都葬在北固山……”
楚玉祥回头朝外就走。
杜永道:“楚少爷,你到那里去?”
楚玉祥含泪道:“我要到师父。师娘的坟上去拜一拜,哦,杜永,我不回来了,我还要到二师兄家里去,问问他当时的情形,和大师兄的下落,我要找大师兄去。”
杜永道:“那么楚少爷几时回来?”
楚玉祥道:“我找到大师兄就回来。”
杜永替他开了门,楚玉祥就跨出门去。
杜水道:“楚少爷,万一找不到陆少镖头,你也要尽快回来。”
楚玉祥道:“我一定会回来的。”
*楚玉祥赶到北固山,在师祖的墓旁,出现了一坯新土,石碑上写的正是:“闻公天声府君德配阮氏夫人之墓。”
楚玉祥想起师父对自己犹如严父,师母恩同慈母,不觉跪倒地上,哭拜下去,叫道:“师父、师母,弟子回来了,没想到两位老人家竟弃了弟子而去,弟子从此再也看不到你们两位老人家……”
说罢,伏在地上,放声大哭。
哭了一会,举袖拭拭泪水,仰起脸,切齿道:“二位老人家,弟子走遍天涯海角,也要找出这十二个人行凶的目的来,弟子也立誓要复兴东海门,要使东海门永远屹立江湖。”
当下又拜了几拜,提起包裹,往山下行去。
*镇江西门横大街上,有一家林大祥绸布庄,五开间门面,甚是气派,是镇江首屈一指的绸布店。
这天下午,林大祥绸布庄门口,来了一个身穿一件又脏又皱青布长衫的少年,手提一个长形青布囊,手腕上挽着花布小包裹,走近长柜,朝一名店伙问道:“请问一声,林仲达是不是住在这里?”
那伙计看了他一眼。冷冷的道:“你找他有什么事?”
青年少年道:“在下楚玉祥。林仲达是我师兄。”
那伙计又打量了他一眼,才道:“你请稍候,我去问问掌柜。”
转身朝中间帐柜上走去,过了一会,才走来朝楚玉祥道:“林仲达不住在这里。”
楚玉祥道:“请问他到那里去了?”
那伙计道:“不知道。好像住在亲戚家里。”
楚玉祥说了句:“谢谢你。”
正待转身。
那伙计又道:“咱们掌柜说的,以后不用再来找他了。”
这话听得楚玉祥不禁有气,回身道;“因为林仲达是我师兄,我听说他伤势尚未痊愈,我有治伤丹药,可以治他内伤。才来看他的,你们掌柜以为我找他有什么事?”
这话因为心中有气,声音就说得较啊,不知他如今内功深厚,这一说得较响,不但坐在帐柜上的掌柜听到了,连整个五间店堂上,许多顾客、队计都听得清清楚楚。
楚玉祥话声一落,回身就走。但他刚跨出店门。
只听那伙计“喂”了一声叫道:“楚少爷请留步,咱们掌柜请你回来。”
楚玉祥回头道:“你们掌柜有什么事?”
话声未落,只见一个身穿蓝缎团花大褂的白胖老者三脚两步迎了出来,满脸堆笑,连连拱手道:“楚少爷幸勿误会,二犬子内伤不轻,久治未愈,正在静养之中,不宜见人,少快是二犬子同门,自然例外,方才伙计没说清楚,楚少侠幸勿见怪。”
楚玉祥问道;“这么说林仲达就在这里了?”
白胖老者连连点头道:“在,在,二犬子就在后进养伤,楚少侠请。”
楚玉祥随着他穿过店堂,里面是一个小天井,左首有两排楼房,敢情是堆放货物和店伙住的房子,越过小天井,经过穿堂,再进去是第三进了。
天井不大,两边放着两排花架,架上都是盆栽花木,嫣红姹紫,繁花盛开。到了这里,就觉得清幽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