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娇杏记
娇杏原先并不叫娇杏,在现代她是有一个好听又文雅的名字的。可现在,在这个封建的时代的大背景下,她不得不叫娇杏,因为这是她主子封氏给她起的名字。
刚刚从这个身体清醒的时候,她叫大丫,是姑苏城一个小村落里的村姑。而这具身体被她这个“天外来客”占据的原因是:被吓晕的。
江南一带,多是鱼米之乡,姑苏城也不外如是。可近些年来水旱不收,贼盗蜂起,无非抢田夺地,鼠窃狗偷,民不安生,因此官兵剿捕,许多百姓难以安身。大丫一家就是那难以安身的了。大丫家原也不是十分穷苦,因大丫父亲有兄弟三人,高堂尚在,十几亩的中等水田,早先风调雨顺时,家中劳力多,田亩间伺候的也精心,很是丰收了几年。偏大丫的祖母贪财,总是要把粮食换了银子才安心,家中人见年年风调雨顺,便由着她每年只把下一年的吃用留下,剩下的就换了金银。可从上一年开始,田里就成了水旱不收的光景,收上来的粮食交了税还不够自家填饱肚子的,只能拿着银子上村里买些粮食。如此大丫家就慢慢的入不敷出起来,头一年还好,家里面女人多做针线,男人去码头上抗几个月的货物,倒也勉强撑过了一年,可到了第二年,刚种上了稻子,就接连下了五日的暴雨,稻种都在田里泡烂了,眼见这一年家里怕是要过不下去了,有人说:“卖了大丫吧。”
听了这句话,大丫立时就被吓得昏厥了。
就这样这具身体便宜了这个“天外来客”。
她得到了大丫的记忆,所以能知道大丫如此害怕不是没有道理的。大丫原先有个很照顾她的邻居姐姐叫黄丽,她就因为长得漂亮,被家人卖进了大户人家,黄丽的家人想些什么纵然我不写,想来各位看官也猜得到,而被寄予厚望的黄丽,却是横着从那大户人家出来的。前些日子黄丽刚回来的时候,大丫去看过她,下半身被打的血肉模糊,请了大夫看过后,大夫的意思是里面的肉都被打烂了,以后就算能站起来,也不像常人一般了。
此后在大丫心里,大户人家就如同毒蛇猛兽一般闻之色变。
可现在的大丫却不怕这些了,原身不懂那邻居姐姐是去做什么的,可现在的大丫知道,那黄丽怕是爬了老爷少爷的床,主母容不下了。
大丫才刚消化完脑子里的记忆,大丫的祖母就带着牙婆过来领人了。大丫的祖母已经签了卖身契,得了八两银子。总算她还是有些良心的,在大丫被领走前给那牙婆塞了半角银子哀求道:“老婆子知道您也是好心人,只求您别把我家大丫卖到那些地方去。”
那牙婆拿了银子不屑的扫了大丫的祖母一眼,笑着说:“这就要看你们家大丫自己的造化了。”见大丫的祖母还要说话,随口道:“我总是会多提点她一些的。”
说完就领走了当时的大丫。走的时候,大丫没有挣扎,在那个时代独自打拼过的人,在这里最是头脑清醒,懂得趋利避害。
之后在牙婆那个小院里和一群差不多大的女孩子培训了几天的大丫,就被姑苏城阊门十里街仁清巷葫芦庙旁一户乡宦家的主母甄封氏买下做了丫鬟,被取名娇杏。
最开始娇杏的工作就是打扫内院,虽甄府只是个三进的小院,偏这府里的老爷最爱文人风雅之事,在这府里花,竹,梧桐。这工作不甚轻松,却也并不繁琐。
娇杏在和院子里的几个丫鬟混熟了之后,总算打听到了一些关于这个时代的事情。原来这里是楚国,御座上的那位皇帝姓徒,皇位只刚刚传了四代,而现在的皇帝老迈,下面又有太子等几个正值青壮皇子,不多时便免不了一场夺嫡之争。当然这些与娇杏现在的生活并无太大干系,最重要的是娇杏打听到了像她这样的奴籍,赎了身后生活上会不会有什么妨碍。这楚国的律法里表明,如果父系一族五服以内有人卖身为奴,那这家三代之内不能科考做官,但母系是不是奴籍就无所谓了。
娇杏被牙婆卖掉时,牙婆得了十二两银子,但如果娇杏要赎身就需给府上二十两银子。现在娇杏每个月的月钱是两百个大钱(作者设定五百个大钱是一两),现在娇杏十一岁,如果她不能在七年之内攒够赎身的银子,到时候她一定会被府里配人嫁了,成亲后或是当嬷嬷,或是当奶娘。可一个曾经自由生活过的人又怎么甘心自己的人生被这样支配呢?
娇杏开始计划着一边奉承着封氏身边的嬷嬷,一边学着其他丫鬟做些针线卖给走街串巷的货郎。
一个月只二百个月钱,就要有一百个用来随份子,买礼物,幸好在绣坏了几张帕子之后,娇杏在针线上终于有了长进总算能卖出去了。娇杏绣一张帕子
要花两天,卖出去一张帕子,娇杏能得五个大钱,可针线布料却要自己花钱买,娇杏点灯熬油几个月,总算心里有些底气了。
时间一晃就近了腊月,此时正快到年关,越是大户人家,越是讲究。甄府上也是附近数得上的富庶人家,早早便要开始置办年货节礼。也是娇杏好运,正巧临近年关,主母封氏诊出了两月身孕,娇杏刚得了赏钱,恰好封氏的小厨房里也有个婆子快生了,怕封氏被冲撞到,甄老爷做主把那婆子放出去养胎,也不知是不是平日里娇杏的奉承有了用处,甄封氏身边的嬷嬷把娇杏调到了封氏的小厨房当差。
在厨房做活听着不好听,但这着实是一样肥差。已经在这后院里生活了快一年的娇杏自是欢欢喜喜的道了谢就马不停蹄的去了小厨房。
原先娇杏做打扫的小丫头时睡的是通铺,虽然同屋的人没有那小摸小偷的,但总是不大安心,现如今在甄封氏的小厨房做活,拿的是三等丫鬟的分例,一月六百个大钱,住的是四人一间的宿舍,每人床边上还有个带锁扣大木头箱子能放些用具,细软。
到了小厨房里,娇杏也不冒尖,只是先看着学着。此时甄封氏正是胃口不好的时候,时常想起来什么想吃的,到了端上去却又吃不下了。而这些被端回来的菜往往都被小厨房里的人分食了。
如此过得半月娇杏也看出了一些这小厨房的门道,掌大勺的厨娘是甄府上一任管家的儿媳妇,主要做点心,凉菜的是原先甄封氏身边的二等丫鬟,被配给了甄封氏身边的嬷嬷做儿媳妇。现如今这二人正打着擂,正是娇杏的好时机。因原先一直奉承着甄封氏身边的嬷嬷,娇杏也没打算另投二家,只是悄悄的将自己会的一些现代孕妇能用的清爽小菜,和一些赏心悦目的糕点方子送给了这位“二厨”。这“二厨”夫家姓甄,娘家姓郑,这府里的人都叫她甄收家的(以后只写甄收家的)。
这甄收家的拿了方子却没立即做了端给甄封氏,而是先回去练了手艺做给她也孕吐不止娘家嫂子尝,果然多少能吃进去一些。
甄收家的见果真有些成效,这才开始把这些新菜端上甄封氏的饭桌。
甄封氏果真比平时多吃了许多。这让甄封氏误以为甄收家的为她不停地研究新菜,十分感动。叫人领了甄收家的来要奖赏与她,这甄收家的也未贪功,只是将娇杏的功劳弱化了些许,甄封氏又叫人领了娇杏来见过。她说道:“这丫头看着年纪小,不成想却是个肯费心思的,今年多大了?进府多久了?”
还好这地方不兴跪礼,娇杏先拜了拜上首坐着的甄封氏才回答道:“回太太的话,奴婢过年就十二了,是今年初夏进的府。”
“哦?”
听见甄封氏似有疑问,嬷嬷在旁凑趣道:“这丫头的名字还是太太垂怜赐下的。”
刚吃过饭,又见了两个人,甄封氏有些乏了,她问道:“你们想要些什么赏赐?”
甄收家的赶忙回道:“这些都是奴婢该做的,那里会想着要什么赏赐!太太夸奴婢们几句,奴婢便心满意足了。”娇杏在一旁表示赞同。
甄封氏面上似是有些满意了,玩笑说道:“你们纵是奴婢,却也比她人更关心主家,若我今天不赏你们些什么好东西,怕是以后在没人肯花这些心思了。说吧想要些什么?”
娇杏和甄收家的对视一眼,娇杏先开口道:“奴婢不敢想太太的好东西,只是想求太太一件事。”
甄封氏打了个哈欠说道:“看不出来你年岁不大心眼不少,说吧,有什么想求我的?在这内宅里,只要不过分的,我都应了你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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