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荒唐的美梦

第19章 荒唐的美梦

季洋点点头:“如果有什么消息,帮我留意下,羁押的地点,开庭日期。我会再给你打电话。”说完他往外走去。

“嗳——”叫鸡公满头雾水,忍不住叫住他。

季洋回头。

叫鸡公道:“你来真的?”

季洋回过头去,沉默一会,坚定地“嗯”了一声,大踏步走了。

“嗳,你手,记得找个大夫给看看。”

季洋找个路边摊要了碗面囫囵吃了,又买了衣服帽子换上,最后去了家颖原先住的城中村。

他很快便从巷口阿公处打听出来家颖被关押的警局,但以他跟季繁长期斗争的经验来看,她一定在那儿埋伏了人手。可是他还是忍不住扣了顶鸭舌帽,戴了个口罩去了警察局。

隔着马路,警察局门口果然站了两个身材高大的男人正警觉地东张西张,虽然那两人身着便服,但标准的身姿动作出卖了他们的身份。季洋远远便转身走了,等那两人发现他时,虽然立刻追过来,却还是晚了一步。

季洋没有身份证又要躲着他妈,酒店医院都不敢去。最后又回到了城中村,巷口阿公开了间便宜旅馆,常年搬了张桌子守着,桌前支着块牌子写着,住宿,30/天。季洋找阿公要了间房,住了进去。

晚上下来吃饭,大排档老板瞧见他单手吃饭,另一只胳膊耷拉着,便指点他道:“小伙子,你这手是不是有什么问题,我们这条街尽头有个老中医,专治跌打损伤,你还是找他帮你看看吧。”

季洋谢了老板,吃过饭,老板亲自出街为他指路,告诉他诊所的所在。

季洋顺着路线找医生看了看,那医生也断定是腕骨骨折,又各处按了按,询问了几个问题,便说其他部分没损伤,只是骨折必须打石膏修养一个月才能好。期间多喝骨头汤,注意不要让患肢负重。

老中医收费不贵,季洋便打了石膏绷带,回旅馆的时候路过家颖出租屋的弄子口。

便见一个女人从楼上窗户往外扔东西,书籍,衣物,纷纷扬扬落了一地,不多时便疯了一样往上头浇汽油要点火,房东老板娘和几个妇女忙拉住她。

“淑凤,你何必呢?小妹也不是故意的。”

“是啊,你家小妹多好的孩子,这满街坊谁家女儿比得上。她从小听话懂事,那天晚上被打成那个样子,大概也是一时失手。更何况,那河水还不及家豪肩膀,出了这样的事,也是天意,你看开点。”

“淑凤,你这样做,小妹会伤心的。”

“伤心?!我只恨当年为什么没有把她扔厕所里淹死。”秦淑凤拼尽力气,披头散发突围出来,点起打火机便往那堆衣物上扔,立刻腾起一束火苗,浓烟升空,整堆都熊熊燃了起来。

街坊们见回天乏力,也便放开去,鸟兽散了。

走到弄子口,那妇女还在念叨:“多好的孩子啊,你没看见那天那副样子,差点让她哥给打死。”

“唉,说句不好听的,老大那副样子,迟早要出事。要是我,有个这样的儿子,还不如没有。”

“老大就是叫他们给宠坏了,他们夫妻俩出去做活,小妹五六岁就开始做饭给哥哥吃。那么小点的孩子,在外面得了一颗糖,都要兜回来给妈妈吃。他们家,这些年里里外外,哪一样不是靠着小妹操持?要是我姑娘,我宁愿自己去坐牢。”

“唉,这也是命。”

“唉。”

大火里,奖状,校服,书本统统化成了灰烬。

季洋望着那阵大火失神了一会,又怕季繁来抓人,这才慢吞吞往小旅馆走。等到晚上,他又回到家颖的窗户下,小楼坪前是一堆焦烬。季洋捡小树枝扒拉了下,忽然发现底下还有个饼干铁盒,拣出来打开一看,里面搁着两照片。上头那张已经焦了,后面那张也泛黄,发脆。照片上是家颖穿着破旧的中年妇女衣服,捧着奖杯,可怜兮兮地被簇拥在人群里。他拾起照片,回了小旅馆。

半夜时,季洋抱着那照片蹲在桥底,水流哗哗远去,他抽着烟,眯着眼望一望天空。

深蓝的天幕上,月亮又大又圆,他突然很想知道,那天早晨她到底在想些什么?

他仔细回忆她的每一个动作,每一句话,然后一切情绪在那句“你不要骗我呀”里沦陷。

她哭得那么伤心,她让他不要骗她,她还没有弄明白他是不是在骗她,就已经计划好了一切。她要他保证他们以后“有的是时间”,可其实早就知道,他们已经没有时间,早就来不及了。

他知道她的善良、温柔、努力、克制,他知道她那么美好。他以为自己很爱她,可是发现他真的不了解她。他既为这份“不了解”难受,又为她的隐忍心疼。

他被母亲关了这么多天,她在里面是怎么想他的呢?会不会后悔,会不会仍然不相信他真的喜欢她?

如果他就这么被母亲绑去了美国,他永远不知道,她也永远不知道,那该怎么办呢?

张家颖,张家颖,季洋的心都要碎了。

季洋到桥附近的公用电话给110挂了个电话,不一会儿便回到桥上等着,最后上警车前,他又去公用电话处给季繁打了个电话,叫了一声妈。

季繁忙焦急道:“洋洋,你在哪?”

“——”

“洋洋,你手怎么样了,去看医生没有?”

“——”

“是妈不对,妈不该关你,妈也不去医院找你了,你赶紧找医生看看,你身上有没有钱?”

“洋洋,洋洋,你在哪?”

“洋洋?”

季洋哽咽道:“妈,对不起。”

“你怎么了?”

“洋洋?”

“妈,对不起,你就当没生过我这个儿子吧。”说完他把电话挂了,坦然跟着警察上了警车。

家颖是在半夜时分被释放的,警车一直开进巷子里,最后在弄子口停了。

警察敲开房东大门,老板娘出来接了,随后便风风火火上了楼,叫秦淑凤罗婆婆下来。接下来左邻右舍们都亮灯披衣出来,警察将人送到家,与家属说了几句便回去了。

家颖回来是大事,几乎满弄子的人都出来了,拉着家颖检查来检查去,又感叹又喜悦:“多好的姑娘啊。”

秦淑凤最后一个穿好衣服从楼上下来,房东老板将她送到家颖跟前:“快来看看你姑娘,你家小妹多好的人才,又聪明又漂亮。”

秦淑凤勉强被搡过去,家颖喊了一声妈,有人扯着家颖:“小妹,你好糊涂啊,既然不是你干的,为什么要去乱认罪呢?”

家颖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秦淑凤闻言,垮下一张脸,上了楼。

那人见闯了祸,忙又把小妹揽到罗婆婆怀里:“瞧,平安就好,不要再怪小妹了。”

罗婆婆双手紧紧捧住家颖的手,目光殷殷地在她脸上逡巡:“我乖孙在里面吃苦了,有没有人欺负你?”

相熟的邻居们都来问东问西,说了好一会儿,才慢慢散去。

家颖正要上楼,这时弄子口阿公打着手电颤巍巍地走过来:“小妹啊,你回来了啊,回来了好。”

房东老板娘忙去赶人:“阿公,时候不早,小妹也累了,大家明天再说吧。”

阿公抖抖索索从怀里取出一张照片递给家颖:“有人让我捎给你的。”

家颖取过来一看,疑惑道:“谁让你给我的?”

“一个年轻人,高个子,住我家楼上,”说完又嘀咕道:“房钱给了一个星期,才住一天就不见了,也不知道还会不会回来。”

家颖叫奶奶回房睡觉,立刻要跟阿公去瞧瞧那人房间,罗婆婆不放心:“家颖,这么晚了,不要出去惹事。”

家颖哪还肯听,搀着阿公往巷子口来,阿公絮絮叨叨:“这年轻人看着眼熟,以前好像也见过,就是想不起来了。白天还在,晚上就不见了,有人说开始还看见他在桥底下抽烟喝酒,这个时间还没回来,也不知道还回不回来。”

房间简陋,一床一书桌,桌上搁着一些活血化瘀的西药,还有绷带和纱布,被褥凌乱。

家颖借了阿公的手电筒跑了出去,漆黑的桥底,手电一扫,地上一大滩烟灰烟蒂,中间滚着好些啤酒瓶。

家颖摁灭手电,蹲下身,抱着膝盖眼泪无声无息。

阿公到底不放心,过了一会,跟了出来,在桥上听了一会她的哭声,还以为她是为淹死在河里的哥哥哭泣,才唏嘘道:“小妹啊,别伤心了,这么晚了,回家吧。”

家颖只得起身,到了巷口,又要去瞧那人房间。阿公送她进门,久久等在门口。家颖这才跟阿公道:“阿公,我今天能不能在这里睡?”

那人看看手表,又瞧瞧她通红的双眼道:“睡吧睡吧,看样子他不会回来了,我去跟你奶奶说一声。”说着带上门。

家颖点点头,她在房里徘徊着,看看书桌上的药,摩挲了一会儿绷带,又摸摸床上凌乱的被褥,一时情难自抑,抱住被子无声地哭起来。

一定是季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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