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7.13|城
第三十七章
那一刻,她突然遍体生凉,下意识地抓住周非易的袖口,哑着嗓子问他,“什么意思?”
他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先把娃娃菜捞起来,宋潺潺脑中一片混沌,周非易说是什么就是什么,也顾不上继续问他,转过身去将菜从锅里捞起来,放到碗里。
见她心思被分走,周非易一边将面条递给她,一边观察着她的脸色,说道,“我去书房看了一下,敬秋易的药就放在他面前的抽屉里,放得整整齐齐。”宋潺潺将面条丢进锅里,用筷子搅开,抬起头看他,“你觉得,一个突发心肌梗塞的人,药瓶会放得那么整齐吗?”
见宋潺潺开口,想要说什么,他补充道,“我问过敬家的保姆了,说事情发生得太突然,我进去之前她根本就没有时间去收拾。张芳霏肯定也不会细心到把要放进抽屉里收好,要么那瓶药从没被人拿起来过,要么拿起来又被人放好了。”
“敬秋易的心脏病不严重,况且又一直在吃药控制着,暴毙的可能性不是很大,时间短到连放在手边的药都来不及拿出来,可能性更是微乎其微。联系抽屉里放得整整齐齐的药瓶,与其相信那点儿巧合,倒不如说更有可能是别人杀了他。”
宋潺潺原本就苍白的脸更白了几分,周非易虽然心疼她,但还是要敲醒她,不能让她在这样迷迷糊糊下去了。继续这样下去,将来会被人打得措手不及。“我身边也有一个人去世了。跟敬秋易这次的情况几乎可以说是一模一样。”
他把方宁的事情大概跟宋潺潺说了,她像是不愿意面对,避开周非易的眼睛转而注视着那锅面条。过了半晌,才开口,“也许……都是你的错觉呢?”毕竟,什么证据都没有找到不是吗?
早就知道她会这样说,周非易也不惊讶。他没有立刻答话,而是将那碗面端到桌子上,转身再要过去帮她时,她自己已经端着碗走了出来。
两人相对而坐,原本胃口就不怎么好的宋潺潺听了周非易刚才那番话更加没了食欲,只是木木呆呆地看着面前的饭碗,连筷子都没有动一下。
周非易翻了两下,面条虽然不是北方惯吃的手擀面,但宋潺潺的臊子和浇头做得极好,清淡又不至于没有味道,蒜末和藤椒的味道,粗粝又辛辣,若是放在平常,他一定胃口大开。只是眼下她没有了胃口,周非易也就吃不下了,索性放下筷子,拿出手机翻到刚才给他发过来的信息,放到宋潺潺面前,“敬秋易在八年的时间里一直在向国外的一个账户里汇钱,数目相交于他本人的收入不大,但放在普通人身上,这笔钱也不小了。”
“收款人是个跟你一样大的女孩子,”宋潺潺的瞳孔猛地往后面缩了一下,周非易看在眼中,见她依然没有说话的意思,也不点破,续道,“她叫付晓。”他将手机收回来,状似无意地说道,“我还没有来得及去查她的身份,但我相信一定不会让我失望。”
他的话,像给宋潺潺注入了一支强心剂,她瞬间活了过来,抬起眼眸看周非易,“你究竟想说什么?”
她像一只小兽般,浑身上下都竖起了毛刺,周非易知道,这只是看起来吓人,并不致命。他伸出手来,握住宋潺潺放在桌上的手,她下意识要躲,但周非易眼疾手快,还是将她的手包进手里。手小小的软软的,掌心还有一片冰凉的水渍,周非易将她的手指抠开,扯了两张纸,将她掌心的汗水擦掉。
他做这一切的时候细致又深情,好像以往每次吻她的时候一样。宋潺潺眼底发酸,她不信她运气这么不好,好不容易遇见一个对她好的人,没想到却是另有怀抱。她用力想将手从周非易手中抽出来,哪知他握得太紧,宋潺潺试了两次都没办法,索性也就随他了,只是嘴上依旧不饶人,“周非易,你这样做有什么意思?”恼怒当中,还有一丝委屈。
周非易的手顿了顿,脸色也沉了几分。他一向是个严肃的人,只是因为面对的是宋潺潺,所以才在严肃中带了几分浅浅的温柔。见他这样,宋潺潺也知道他生气了,忍不住往后瑟缩了一下。周非易将她的反应看在眼中,终是在心底叹了一口气,用一只手摸了摸她的头发,另一只手却没有放开,依旧将她的手握在掌中。“潺潺,我知道你也在查我查白璇,也能肯定你一定不是因为什么白璇是我曾经喜欢过的人才去查的她。我不说破,是因为我也有事情瞒着你。”
他声音有少见的沉郁,“十年前,徐烨晖接到了一项秘密任务,去保护一个叫顾拾忆的教授,但后来,他,还有顾拾忆,再也没有回来。”
宋潺潺深深吸了一口气,想要偏头,周非易却不允许,只要她一侧开脸,他那种无所不在的压迫感就又朝着她汹涌而来。“他是警务人员,接受了任务去保护专家,没想到自己和别人一起不见了。当时就有人猜测他就是内奸,毕竟想要躲过重重监控和一个经验丰富的优秀警/察的眼睛太难了。事件虽然没有定性,但大家似乎都接受了这样的说法,一个前途无量的警/察,到一个身负污点的罪人,只在一线之间。”
“后来过了没多久,就是白璇自杀。外界说她是因为不堪男朋友变成罪人的重压,加上不能接受男朋友已死的事实所以自杀殉情。这种说法有多站不住脚连你也发现了。白璇那样自信的一个人,怎么会这么轻易言死?”
“在这中间,还发生了一件事情。顾拾忆的夫人夏瑜开煤气罐自杀,同时一起死的,还有他们的独女顾妩。外界的说辞,照样是夏瑜不堪忍受外人眼光,伤心之下抑郁成疾,于是自己弄出了这样一场惨剧。”
“后来事情林林总总,纷繁芜杂,便也不多说了。”他将那坨纸丢到一旁,又转而看向宋潺潺,“当年那件事情的当事人已经四散流失,我找了这么久,也不过从里面找到了只言片语,加上仅有的当事人都对这件事情讳莫如深,我实在难以拼凑出整件事情的完整脉络。唯一可以肯定的就是,现在方宁和敬秋易的死亡不是偶然。因为我知道,敬秋易是大导演夏夜的学生,当年受了他很多提携,而夏夜,就是夏瑜的亲生父亲。”
“敬秋易和方宁,只在这件事情上有交集,如果不这么想,就没有办法解释这其中的疑点和巧合。”
见宋潺潺依旧垂眸不语,周非易抬起她的下巴,让她和自己对视,“整件事情的拼图当中还缺了最关键的那一块,我不知道在哪里,你能不能告诉我?”
“告诉你什么?”宋潺潺反问他,“我自己都什么不知道,还能告诉你什么?你说的这些,有好多我都是第一次听见,还能告诉你什么?”
她将自己的下巴从周非易的手中挣脱出来,站起身来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
走出周非易家大门的那一刻,宋潺潺居然是庆幸的:还好,她没有听周非易的话把墙壁打通,要不然她现在连去的地方都没有了。
听着她关门的声音,周非易闭了闭眼,极少有的挫败感深深地攫住他。果然还是太心急了吗?可是他等不了了。这次是敬秋易,那下次,会不会就是宋潺潺?对方过了这么多年还死抱着这件事情不放,足以证明这其中藏着的东西让人有多着迷。宋潺潺不是不知道轻重,她只是不知道具体情况,否则不会这样咬紧牙关,死口不松口。那他就必须要先把对方想要的找出来,要不然,下一个出事的,就是宋潺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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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潺潺按了按眼角,想要将那种力不从心的疲惫感赶走。小徐将早就准备好的维生素水递给她,一边给她揉着肩膀,一边跟她聊天,“潺潺姐,你这几天感觉好累啊,是不是周先生老是缠着你啊?”弯弯姐回来可都说了,两人好得蜜里调油,旁人去了,只会成为一颗潜力无限的电灯泡,还叫他们没事的时候别去打扰潺潺姐,免得碰到他们两个亲热……咳咳,是谈恋爱啦,碰到谈恋爱的时候,激怒了一对鸳鸯事小,伤害了单身狗的尊严事大。
“哪有。”宋潺潺心不在焉地敷衍她,“小姑娘就是喜欢瞎想。”不过,自从那天之后,她跟周非易是有好多天没有见过面了。他打过两次电话过来,但都被自己掐掉了,宋潺潺也不知道应该用何种面目再去面对他,想不到,所以干脆当个鸵鸟,不去面对他。
两人闲话没几句,副导演就跑过来,对宋潺潺说道,“潺潺姐,爆破组已经准备好了,你好了没有?”
“还是不用替身吗?”小徐嘴快地问了一句,那个副导演的脸色立刻有点儿不好看,小徐不懂清楚这中间的弯弯绕绕,宋潺潺赶紧在背后拍了她一下,让她别多嘴,冲那个副导演笑了笑,“好了,可以就位了。”顾一白不要紧,要紧的是跟他相熟的那些大导演。她要重新拍敬秋易的电影,得罪了顾一白,可不是好事。
况且,不过是一场爆破戏,又不是真的炸弹,她的防护也做得相当充分,哪里会有什么大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