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你若执意要跟那臭小子在一起,那你还回来干嘛?何不干脆跟那男人私奔,一辈子都别回来了,咱们父女俩恩断义绝!」
「孩子的爸!」郎母连忙扯了扯气头上的郎父,别口不择言说出让自己后悔的话。
「你就这么容不下我吗?」郎菱终于忍不住爆发了,「我是没姊姊优秀,可难道你一点都看不出来我有多努力吗?还是你认为台湾第一名模的称号是随便地上捡捡就有的?我很努力在做好我的工作啊!爸,你什么时候才能认可我?」
「你别跟那男的在一起,我就认可你!」
「你不会认可我的……」长久憋忍在心头的委屈随着心痛的泪水一块自眼眶跌下,「祺晏哥只不过是你拿来教训我的理由,事实上不论我做什么,你都不会认可我……」
她难过地哭出声来,抓着仍疼痛的胃,跪坐在地上痛哭失声。
倔强的小女儿从不在人前示弱,她难以自抑的哭声震惊了郎父、吓坏了郎母。
「小菱……」郎母蹲在女儿旁边,惊慌失措得不知如何是好。
她伸出手想搂她,却因不习惯而两手僵在空中,慌乱的眼眸询问着郎父接下来该怎么做。
已是满头白发的郎父拄着拐杖呆立原地。个子比一般男孩子还高挑的任性小女儿,为了父母从不曾给予的疼爱,此刻竟像小孩子脆弱得哭哭啼啼。
她是他剩下的唯一的女儿,一个很努力做好本分,却总得不到父亲一个宠爱眼神的小女儿。
小时候的她曾经也是个爱撒娇的女孩,可随着年纪越长,大人们毫不掩饰的比较心态将她一步步逼退到自己的小圈圈里,她得不到大人的注意,只好任性地百般要求,没想到更惹得大人的不快,将她挂上讨人厌的顽劣小孩标签。
在姊姊的光芒之下,大人们永远看不到处于阴暗中的她。
姊姊过世之后,她力图在她的领域里发光发紫,所到之处盛载的皆是众人羡慕的眼神,可身为父亲的他此刻才明白,她要的不是陌生人的赞美,她只要至亲的一句——你做得很好。
郎父动了动唇,踌躇再三之后,才以僵硬的口气说:「随便你吧!你要跟谁在一起都随便你。」
郎菱用力咬住唇,心里早就知道父亲从不曾对她抱持期望,可每次的争论都让她心痛莫名。
郎父缓缓走向通往二楼的楼梯,在踏上第一阶时,脚步停下。「只要那个人真心对你好,你跟谁在一起我都不反对。」
郎菱一愣,吃惊地抬眼,「爸……」
「你幸福就好了。」说完不习惯的话,郎父以比平常更快的速度上楼去。
「妈?」郎菱转头看向母亲,想确定刚刚是不是她听错了。
父亲准许她跟军祺晏在一块了?
「我没办法不恨他。」母亲回望着郎菱的眼神是复杂的,毕竟她最心爱的女儿是因那男人而死。「我怕因为他而再度失去你……我唯一的女儿。」
所以她才会反对他们在一起。
郎菱用力摇头,「不会的!绝对不会的,你看我长得就像会活很久的样子。」
郎母会心一笑,「他对你好吗?」
郎菱立刻点头。
「那就好。」郎母摸摸她的额头,「我看你脸色似乎不太对,身体不舒服吗?」
郎菱天生皮肤就白皙,可是这会儿却透着青白。
「我没事。」
「不舒服千万别忍,一定要去看医生。」
「好。」
顿了顿,郎母又说:「你爸不是不关心你,每次你负气离家出走或是很晚才回来,他都在客厅等你,直到你回家为止。」
「他是等着要骂我。」郎菱扁了扁嘴。
「你要这样想也行。」郎母笑了笑,「早点休息吧!」
郎母起身走回楼上的房间,仍坐在地上的郎菱抓着疼痛的胃,心情虽然依旧布满乌云,但因为了解父母的心思而稍微好了一些。
她与军祺晏之间终于获得父母的认可,但他呢?他是否还想跟她一起走下去?
郎菱毫无把握。
去医院看了病,医生说她是神经性胃炎,主要是压力太大所致,要她在工作上放宽心,别给自己太大的压力。
缓步走在人来人往的医院走廊上,带着墨镜的郎菱清楚明白造成压力的不是她的工作,而是对爱情的不安。
她要用什么方法才可以让那个男人愿意爱她?就算不爱她,能独占他的人也行。
行经医院的一角,她瞧见两个女人在哭泣。
其中一个边抹眼泪边说:「爸爸已经是胃癌末期,医生说只剩三个月可活,我们问他有什么心愿,尽量帮他完成吧!」
另一个女人点点头,「现在也只能这样了。」
郎菱无神地望着互相安慰的女人,生命即将走到尽头的人,势必是受到宠爱的,就算再任性,也不会有人放在心上……
她的脑中突然灵光一闪,如果她得了不治之症呢?军祺晏会不会因此日夜守候在她身边,疼她、宠她,不会将目光放在像姊姊的女人身上?
这样的想法让她忍不住因兴奋而全身轻颤。
只要她在军祺晏心上尚有那么一点重量,曾经失去爱人的他绝对会尽他最大的心力,陪她走完最后一程!
打开房门,军祺晏见到的是一脸沮丧、颊上挂着泪的郎菱。
他发现他看到她时,常是深受委屈的模样,他怀疑他这里快变成她的避风港了。
他知道她个性一向倔强,只有在他面前才会显露真正的情绪,表现脆弱的一面。
卸下重重武装的她不过是个渴爱的单纯小女孩,她并没有那么坚强,她甚至是脆弱的,但她骄傲的个性不允许自己在外人面前坦诚最纤细的一面——除了他。
这样的她是惹人怜爱的,尤其在深知她个性的情况下,更令他情不自禁涌起想疼惜她的想法。
军棋晏将郎菱搂在怀里,拍着她的背,轻声询问:「怎么了?」
听到他温柔的话语,到口的谎言立刻咽了回去。
她如果骗了祺晏哥,他会不会生气?可如果不在此时骗他,他就要变成别人的了!
想到要失去他,犹豫不决的怯懦立刻消失无踪。
「我最近常常胃痛。」她轻声说道。
他竟然没发现?「有去看医生吗?」他担心地问。
「有。医生说……」她抿了抿唇。
「说什么?」
「说我得了胃癌……」
「得了什么?」
「胃癌,可能剩没多少时日了……祺晏哥?」她注意到抱着她的男人倏地全身僵直。
「你确定?」军祺晏拉开郎菱,微颤的双手紧抓住她的手臂,几乎捏疼了她。「医生真的这么说?」
凝视着她的男人面色惨白,温柔的眸子布满惊慌与不信,郎菱咬牙点了点头。
「不可能……」军祺晏摇着头后退,「不可能……」
难以置信的他撞着身后的台灯,台灯摇晃了几下,跌落地面摔个粉碎。
郎菱吓了一跳,这时,军祺晏踩过地上的碎片,疯狂地用力扯下窗帘,扫落餐桌上的咖啡壶,推掉柜子上所有装饰品……
客厅顿时满地狼籍,四处都是玻璃碎片,茫然落坐的军祺晏脚底沁着血,但他却恍然未觉,掩着脸的手因过度用力而指节泛白。
他失控的行为吓坏了郎菱,她害怕地躲到一旁,直到他停止了破坏,呆坐在沙发上为止。
「祺晏哥……」郎菱小心翼翼地避过地上的玻璃碎片,走到军祺晏身边。「你的脚流血了。」
「离开我。」军祺晏瘖痖的嗓音自指缝间溢出。
「为什么?」郎菱大吃一惊。
她假称患了重病是为了让他全心守候在她身边,而不是让他借机推开她。
「因为我生病,所以你不要我了吗?」难道她反而替他制造了一个好借口?
「跟着我不会有好事的。」军祺晏放下了手,郎菱惊愕地看到他红肿的眼,「只要是我爱的女人都不会有好下场,离开我,说不定你的病会有救!」
蓄满眼眶的泪水滚落的同时,郎菱这才惊觉她的谎言深深伤害了他。
军祺晏不曾自郎桦因他而死的阴影中走出,郎桦被车子撞击的那一幕似刀凿般狠狠刻在他心上。
只要是他的女人都活不长久!
军祺晏想到此刻仍美丽的郎菱将因他而生命凋零,他就难过得胸口紧/窒而无法呼吸。
他愿意许愿此生此世孤单寂寞,只要她能健康地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