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云庄此时的状态算不上好，上衣破了好几个洞，隐隐有鲜血染红衣襟，单薄的身子摇摇欲坠，随时有可能倒下。嘴角沁出的血丝缓缓流下，原本还算白皙的脸变得惨兮兮的，看不到一寸完好的皮肤。

云庄晃了晃，他眼前的擂台都在旋转，身体的钝痛一点一点蚕食他的意志，唯独胸口处有一缕温暖的感觉，流向四肢百骸，维持着他最后一丝清明。

瑰拉被云庄的眼神吓了一跳，不过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既然对方不肯认输，那就别怪她不留情面！

瑰拉握拳，不再给云庄适应的时间，身形一晃，电射而去！

观众们的心顿时跳到了嗓子眼。他们不得不承认，当云庄瘦弱的身子摇摇晃晃地站在擂台上，猩红的血液染红地面的那一幕，给了他们强烈的视觉冲击。这样一个坚强不服输的人，就算输了，也输的让人从心底佩服他。

是的，没有人觉得云庄会赢，甚至有些女孩子已经闭上了眼睛，不忍心去看云庄痛苦的模样。但此刻，没有人为云庄即将落败而嘲笑他，这份坚持和勇气，足够得到他们的尊重。

却说云庄连控制身形都做不到，在所有人看来，他是在强撑等死。

瑰拉毫不留情一掌劈出，速度之快几乎出现了残影。眼看云庄就要被命中，瑰拉的手掌却在云庄面前停下了。

“现在，自己下去！”云庄脸色惨白，似乎用尽了全力才说出这句话。

瑰拉就像机器人附体，云庄的指令一下达，瑰拉立刻转身，朝着台下跳去！

“威尔逊·瑰拉出局，胜利者，云庄！”机械的声音打破宁静，观众们都被这神转折惊呆了，就连莫九渊也不例外。唯三还算平静的就是刘教授、徐爷爷和严乐。

云庄听到自己胜利之后，露出一个浅笑，就晕了过去。严乐三两步飞跃到擂台上，打横抱起云庄。感受到手上的重量，严乐不悦地皱了皱眉，抱着云庄按照来路飞跃出去。

“刚刚，刚刚发生了什么？！”观众们才大梦初醒，“瑰拉女神居然输了？？？”

有技术帝分析：“应该是精神力。”

“可就算是精神力，体能e能撑到现在已经很不科学了好吗？要是体能e抗击打能力已经这么强……”

这人没敢继续说下去，太得罪人了。平心而论，以他们高出云庄一大截的体能素质，也没办法在瑰拉的疯狂攻击之下有所抵抗。刚刚瑰拉的格斗技巧他们也看到了，几乎没有瑕疵。当然，只是几乎。

很少人能看出云庄是如何躲开那些在他们看来避无可避的攻击，就连莫九渊也很是莫名其妙：“得意，我没有教他格斗技巧，这些天都是用重力场来压迫他的身体，我一直以为，你让我带那孩子训练只是为了给他心理上的安慰……而且最后，很明显瑰拉已经占据了绝对优势，为什么战局会一下子逆转？我想不通。”

刘得意脸上挂着跟他名字一样的笑容，这种自己的学生战胜男友学生的微妙快感，让他通途舒泰浑身舒坦：“你脑子里只有硬拼，太蠢了！是，格斗无非就是肉搏，身体强度大的人能占据优势，但却不是绝对的优势。你们格斗的技巧没有错，但是你忘了，小庄是一个体能等级只有e的人，骨密度和肌肉强度都很低，他在格斗的时候，瑰拉的拳头，就像一把光子刀，像异形兽的獠牙，是绝对不能触碰的存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不能以技巧对抗技巧，不能以招式化解招式，只有一个字，躲。”

“说实话，我也没想到他能做到这个地步。你们或许感觉不到，但是我在他第一次释放精神触角的时候就察觉到了。那时候，瑰拉刚刚展开攻势。可能是比较轻敌，对方没有注意到自己被入侵，”

刘得意和莫九渊一边走一边说，很快就到了行政楼：“我最惊讶的是，云庄并没有在第一次侵入瑰拉的精神世界就发动攻击，而是蛰伏下来。他第二次释放精神触角，是瑰拉以为胜券在握，云庄倒地不起的时候。他竟然连时间都算得准确，在瑰拉打定主意出手的那一刻，精神力里应外合，瞬间爆炸，让对方的精神世界完全失控，成为云庄的傀儡。不过瑰拉只是精神力受损而已，休息几天就没事了，我反倒担心小庄，精神力透支那么严重，很容易造成精神力等级倒退。”

无重力升降梯到达七楼，刘得意试了一下他办公桌上的茶水，还是温的。他给自己倒了一杯，也给莫教官倒了一杯：“喝不。”

“谢谢，”莫九渊接过茶杯，思忖片刻说“云庄心思缜密，只可惜体能太差，恐怕一个月之后的军训很难通过。”

“呵，那我们拭目以待？”刘得意将香茗一饮而尽，眼里闪过一丝笑意。

云庄的状况要比刘教授想象中好得多。一回到徐爷爷家，徐爷爷就喂他喝了几瓶药剂，治疗仪也不要命地为他修复伤口。很快，可怖的伤痕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起来。

“嗷呜！”小白心情很不好，这个人身上的味道很好，沾了血液之后，那股让他很舒服的味道就没有了！更别提能够修补灵魂的能量了，没有，都没有！

小白出离暴躁起来，他来回踱步，纯白色的皮毛因为愤怒而炸了起来。它很少会感到这种情绪，所以除了生闷气，也不知道该做什么。

徐爷爷深深凝视躺在床上的年轻人，心中愈发满意。这个人很优秀，悟性极高，又肯持之以恒。虽然精神力被药物压制，但也只是暂时而已，他自然有办法替云庄解除压制。假以时日，云庄必定能帮助他完成心愿。

只不过，有些烦人的苍蝇，也是时候赶走了。

有文森特家族的少主在这，就意味着无穷无尽的麻烦。小庄还没成长起来，他决不允许任何人毁掉他！至于这只来历不明的玄冰狼？当个保镖倒是不错。

在云庄昏睡的这几个小时里，徐爷爷已经把云庄的后路都想好了。

……

云庄觉得自己轻飘飘的，难道又死了？这次连身体都没有，是变成了阿飘？唯一庆幸的是，他又回到了21世纪。巨大的广告屏上，时尚的模特穿着超乎他审美的服装在t台上走秀，既优雅，又流行。

大屁股奔驰拖着白烟，在川流不息的马路上开开停停。云庄再次看到这些21世纪的景象，竟然有一种患如隔世之感。

未来世界没有这么人声鼎沸，没有这么热热闹闹。高科技足以让每个人都畅行无阻，尤其在007星球上，偌大的资源星，每一户都是土财主。云庄飘啊飘，他不能触碰任何东西，就连双脚都不能着地，他毫不怀疑自己一不小心就能直达地壳中心，变成一团燃烧的阿飘，再穿过地壳到达地球的另一边。

真想见见小礼，他过得怎么样，能不能适应没有自己的日子？这么想着，云庄只觉得天旋地转，一座别墅突兀地出现在他眼前，而他此刻所站的地方，周围都是银白色的薄荷花。

云庄只喜欢一种花，就是薄荷花。他妈妈的名字叫白薄荷，每次看到薄荷都给他一种亲切感……和怀念的感觉。

他蹲了下来，伸手摸了摸白色的花芯，嘴角微翘。

可惜这样和谐美妙的场景无人欣赏，云庄还只是一只阿飘，如果来的人是茅山道士倒是有可能看到他。

云庄抬眼，这间别墅是他跟云礼后来生活的地方，只是什么时候多了这么多薄荷花？他记得之前种的不是果树就是青菜，这种纯天然种植的东西云礼最爱吃了。

他飘进别墅，大门对他来说形同虚设，只是一进别墅，整个画风都变了。暗色的大厅没有丝毫灯光，奇怪的是，连一个人都没有。那些佣人呢？老管家呢？

很快，他发现只有一个房间亮着灯，一丝暖色从门缝透出来。云庄循着光线飘去，透过门缝看清房间里的陈设才后意识到，这里是他住过的房间。

即便穿越到未来世界只有半个多月的时间，如今再看到自己曾经生活过的地方，竟然也会产生恍如隔世的感觉。比如现在，他居然用一种偷窥的角度来打量自己的房间，实在让人啼笑皆非。只可惜，他那么努力生活，到头来还不是变成了阿飘？云庄穿过门，一下子愣住了。

云礼？

云庄没有实体，却也能感受到眼眶里澎湃的热意。他唯一放不下的，不是奋斗那么多年的事业，因为他相信云礼能够继承好它，也不是奢侈的生活，他喜欢挑战，喜欢去享受战胜困难之后的愉悦。

而是云礼，他这个一手带大的徒弟、同父异母的弟弟。

云礼的目光很安静，却不平静。云庄在他身旁坐下来，可惜云礼并没有发现——或者说发现不了。

云礼在痛苦。

云庄跟云礼相处了十几年，对于小礼的一举一动，甚至是一句话，一个目光都能猜到小家伙心里在想什么。他太了解云礼了。

“哥哥……”云礼手里拿着云庄的相框，里面是两个人的合照。照片上，云庄笑得开朗，云礼目光温柔，朝着云庄微笑。

“嗯。”云庄回答，虽然他知道云礼根本听不到。

“你说好要回来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灵感应，云礼真的打开了话匣子，只是神情变得悲伤，语气虽然平缓，却给人浓重的不安，“我信了，我一直在等，等来的却是飞机失事的消息。”

他眼神放空，仿佛一切感情都消失不见，只剩下压抑的绝望：“没有生还者，一个都没有。哥哥，你骗我……”

“你怎么可以死？我们好不容易有了今天，你就舍得，舍得丢下我吗！？”

云庄满腔的愧疚几乎要溢出来：“小礼，对不起，你别难过。是哥哥的错，哥哥对不起你……”

云礼抱着相框，泪水从眼角滑下，他却舍不得用抱着相框的手擦一擦，苍白的唇轻轻吻了一下冰冷的相框，虔诚而无奈：“哥哥，我不想把你放在碑园里，我就把你葬在别墅旁边，有薄荷花陪着你，有我陪着你，你肯定不会寂寞，今天是你的忌日，我有好多话想跟你说，可是都没有机会了。”

“哪怕我天天跪在你坟前跟你说话，你也不会起来看我一眼……”

云礼目光死寂，片刻，空洞的眼神才有了光亮。他的神情有片刻的挣扎，最后反而惨然一笑：“哥，我会永远记得你跟我说的话，我会连同你的那一份一起努力。云里饭店是哥的心血，我会好好经营，不让你失望！”

云庄心头一暖，想伸手摸摸云礼的头发，却从他的头顶穿了过去。苦笑一声，把颤抖着的手臂放了下来。他用眼神细细描绘云礼的眉眼，贪婪地希望这一刻多停留一会儿。

云礼，你已经长大了，哥哥很高兴。

云庄嘴角绽放出一个安心的笑容，阿飘瞬间幻化成光点，消散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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