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第六章

送走孟太医,寄芙也让小允子去用饭休息,她自己是有些疲倦,但还撑得住,她想守着皇甫戎,就怕他的情况突然有什么变化,不想,当她重新回床边坐下时,就见他已睁开了眼眸正看着她,她不由得一愣。

寻常人这样折腾,只怕像死了一回,光是拔那黑针就不知道有多痛,何况还服了药,理应沉沉睡去,他却还能睁开眼,他的意志力还真是惊人。

不过他这样眼也不眨的看着她,看得她忐忑不安,忙问道:「王爷有哪儿不适吗?」

皇甫戎盯着她那如画眉眼,是她原就生得好看,还是他许久未近女色,一个小小丫鬟也能入了他的眼?

他向来不相信任何人,尤其是重生到这人生地不熟的显亲王府之后,他更是努力保持清醒,步步为营,但不知怎地,他莫名的相信她,在她的诊治下,被那帮太医折腾得更加虚弱的身子,头一次感到轻松许多。

「王爷为何这样看着奴婢?是有话要对奴婢说吗?」寄芙不免紧张起来。「您无法开口说话吗?」她脑中飞快的想了遍方才的诊疗手段有无哪里不妥,就怕不小心伤到了他的声脉。

「慌什么?」皇甫戎撇了撇唇。「本王能说话。」

原主会受暗算,他完全明白是为什么,是他派人来接近原主欲取他的性命,只是他万万没想到自己会重生成了皇甫戎,也不知道他派来的人用了下剧毒的法子。

现在,对皇甫戎下毒之人未死,极有可能再来加害于他,下一次或许就不是落马、下毒了,很有可能在他不知不觉时,一刀夺了他的命也不一定,所以,为了自保,他必须快点好起来,如此才能去做他要做的事。

依照他的直觉,她不会加害于他,因此她必须在他身边,让他随时看的到。

「王爷能说话啊,那就好。」寄芙松了口气,很自然的动手替他掖好被角。

她这家常的举动却令他心头一震,他咳了声。「你就对自己的医术那么没把握吗?」

前世,从来不曾有人为他这样掖过被角,或许应该说,没人敢对他这么做。

「说实话,奴婢根本不知自己这身的医术从何而来,自然是一点把握都没有。」她老实坦白。

皇甫戎哼了一声。「你倒敢下手,若是医死了本王,你如何负责?」

寄芙静默一会儿,才道:「奴婢不知道,奴婢只知道,尽人事,听天命,也相信王爷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没事的。」

他微勾起嘴角。「你不是知道我不是显亲王吗?」

他的直言不讳让她惊讶极了,过了好半晌,她才柳眉轻攒,期期艾艾地道:「可奴婢也不知道您是谁、要如何称呼您。」

皇甫戎看着她,神情凝肃地道:「从现在开始,你就当我是显亲王,记好了,这件事,只能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这便是要她保密的意思了,寄芙点点头。「奴婢明白。」

她觉得这样反而好,她只要尽心尽力医治他,不必管他是谁,何况他都已经附身在主子爷身上了,也不是她能改变的,若说出去,又有谁会相信?况且多嘴多话也不是她的性子。

顿时,她感觉像是取出了眼中的沙粒般轻松,朝他笑了笑。「既然说定了,您也该睡了,好好睡上一觉,养足精气神,明日还要施针放血呢,没有体力可不行,奴婢去唤小允子进来守着。」

皇甫戎不发一语地凝视着她,他知道得放她回去休息,毕竟她也折腾得够累了,但他就是自私的不想放她走。

偌大的王府,他不知道谁是下毒之人的同伙,不过他明确知道,绝对不是她,她倾尽全力在救治他,他感受得到。

「那么奴婢告退了。」寄芙起身行了个礼。

皇甫戎看着她,缓慢却不容置疑的道:「从今日起,你就睡在这里。」

她瞬间顿住了。「我睡在……这里?」她惊诧得都忘了自称奴婢了。

他突然问道:「你道那绝命鸩是寻常毒物?」

寄芙顿时感到口干舌燥。「自然不是。」

皇甫戎又再问:「那本王为何身中此毒?」

她慌了下,深深吸了一口气才道:「因为、因为有人要害王爷。」

「明白就好。」他幽深的黑眸紧紧瞅着她。「若是本王身边没有个自己人,在睡着时被害死了,你岂不是白忙一场?」

寄芙心里咯噔一下,顿时冷汗涔涔。「王爷说的极是。」

她一心只想解他的毒,救他的命,怎么就没想到有人要他的命?她以为安全无虞的王府,原来并不安全。

「明白个中利害了?」皇甫戎再问。

在他锐利的目光下,寄芙难掩慌乱,但她随即镇定下来,点了点头。「明白了。」

他理所当然的说道:「所以你得待在本王身边,并且从现在起,替本王留心府里的每一个人。」

寄芙搬进了皇甫戎的寝房,他让人安置了一张舒适的小榻,对外的说法是,以便王爷半夜也有个可以遣唤的人。

府里上下都知道寄芙在替王爷治病,因此虽然两人同房但也没有流言传出,甚至王爷要收寄芙为通房的传闻也消声匿迹了,至于忙着暗中消灭流言的人正是花飞,她可不愿意弄假成真,让寄芙真成了飞骋轩的女主人。

寄芙根本不知道府里的暗潮汹涌,她将所有心思全放在为皇甫戎解毒之上,这期间,最不好受的自然是皇甫戎,需要日日施针放血,但她也着实不轻松,晚上若他毒症发作,发狂闹得天翻地覆,她也甭想睡。

这些倒还是其次,毕竟他有毒在身,毒症发作也是身不由己,她能够理解,坏就坏在,相处之下,她发现他的性子乖僻难缠,脾气也很大。

比如,他要喝燕窝,膳房送来了,他却喝了一口就搁下,说是味道不对,膳房诚惶诚恐的重炖了几次,他仍旧只喝了一口,然后丢下一句味道不对就再也不碰了,直到安公公恰好过来探病,最后劳动宫里的御膳房炖好燕窝送过来,他才满意的表示味道对了。

还有,他对房里熏香的要求也颇多,王府里的他全不满意,最后也是安公公禀了太后,太后让人送来她专用的熏香,他这才满意。

也不知道他从前到底是什么人,万事万物都挑剔得紧,有时她想想都觉得他很幸运,若不是附身在王爷身上,有这样的优势供他挑剔,若是附身到农夫或乞儿身上,看他如何适应。

「你是不是偷偷在心里骂我?」

寄芙原在整理药箱,猛地一道不咸不淡的声音飘到耳里,她一转过头,就见皇甫戎正目不转睛的盯着她,顿觉不妙。「奴婢不明白王爷的意思。」

「怎么会不明白。」皇甫戎不紧不慢地说道:「都骂了些什么,说出来无妨,本王不是那么小器的人,不会生气。」

她在心里吐吐舌头,腹诽的想着,不会才怪!

他上回也是这么拐她说出心里话,当她说他确实是个很难伺候的主子后,他便不高兴了,老半天不理她,还说不放血了,威胁她呢,也不知道不放血究竟是谁难过。

「奴婢哪里可能在心里骂王爷,奴婢绝对不敢,王爷真是想多了。」她很坚定的否认。

皇甫戎盯着她半晌。「你怎么不敢?依本王之见,你没有不敢的事。」

她胆大心细,他交代过了,任何要来探视他的人,一定要先经过她,还必须他同意了之后才可以进来探视,她便死守这条规则,连皇上来看他,都被她给挡在了门外。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他对她的忠心无庸置疑,而他也打破了自个儿不轻易信人的原则,越来越信任她了,且不知为何,他并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妥。

「奴婢怎么没有不敢的事?奴婢不敢捉青蛙,在池畔旁见了青蛙,都跑给青蛙追,奴婢还不敢吃杏仁片儿,觉得那味道特别恶心。」

皇甫戎眼色闪动。「吩咐下去,本王晚上就要吃蒜子田鸡汤和杏仁豆腐。」

寄芙飞快地说:「那奴婢晚上就不伺候王爷用膳了,让花飞姊姊伺候王爷吧,奴婢要回南院陪常嬷嬷吃饭。」

其实常嬷嬷现在极为不喜她回南院,她一回去,常嬷嬷便像赶苍蝇似的赶她回来飞骋轩,还千叮万嘱要她温柔体贴,要挑王爷喜欢的话说,要清楚明白的让王爷知道如今他身子能好大半,她厥功至伟,还要时不时对王爷笑一笑,要是王爷想要她,千万不能反抗,要好生伺候顺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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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星医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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