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轿子接亲
不得已,我按了上楼按钮。这样的话,电梯的控制系统以为是两个人在同一楼层,两个电梯就会都运行起来。我偶尔遇到等电梯太久的情况才会上楼按钮和下楼按钮都按一次。
电子屏显示负二楼的那个电梯慢慢升起来了。
不一会儿,之前在负二楼的电梯到了我这层。我走进电梯,按了一楼,电梯门关上又打开了,再次关闭,然后向一楼运行。
电梯到了一楼,我走了出来。
本来我可以直接走出楼道的,但是刚才等了那么久,我想看看那个卡在一楼的电梯到底是什么人在占用。
这一看不要紧,吓了我一跳!
原以为那里是被装修工人或者搬家公司的占用了,我走过去一看,才知道根本不是这回事。
那电梯里居然卡了一顶轿子!
轿子是**十年代乡下最常见的那种两人抬的轿子,红布一裹就是娶新娘的喜轿,黑布一搭就是送葬的哀轿。我小时候常常在震耳欲聋的鞭炮声中看到红轿子或者黑轿子在乡间泥道上一颠一颠。只有鞭炮不分红白喜事,都是要放的。
那个电梯里卡着的正是那种轿子。令人觉得奇怪的是,轿子顶上盖了红布,四周却挂了黑色的象征哀悼的布花。
已经在电梯里面的那个抬轿人我看不到,还卡在外面的抬轿人却一身奇装异服,像唱戏的小丑一样,穿了一声宽大的青色衣裤,脚底一双黑色布鞋,头顶还带了一顶有绒球的软罗帽。他扛着轿子,明明电梯里面没有空间了,他还在埋头拼命往电梯里面顶。
我悄悄走到他的身边,好心劝道:“这位大哥,电梯太小了,轿子进不去的。”
那位抬轿人听到我说话,转过头来。
我一见他那张脸,顿时又浑身一凉。
那张脸白得像纸,没有一点血色,又干瘦得皮包骨,简直像纸扎的人一样。
他对我露出一个凄惨的笑容,没有回话,仍然埋头往电梯里面挤。
我看到那笑容更加浑身不舒服,几乎要作呕。我连忙离开那里,走到了外面。
一阵风吹来,原本有点热的我居然浑身一抖,觉得风好冷,几乎有点扛不住。这可是夏天的风。
刚才的一幕在我脑海里挥之不去,总觉得太诡异。
我想,也许他们刚好在附近弄过一个什么表演,来不及卸妆就回来了吧。
可是这个解释连我自己都说服不了。
在小区里边走边想,不到两分钟,我的肚子莫名其妙地疼了起来,像是要拉肚子。
我只好打道回府。
走到电梯间的过道里,看到一位挺着大肚子的孕妇站在电梯前,于是我问道:“打扰一下,请问你刚才看到这边电梯里有人上去吗?”
我在外面走的时候,好奇心使得我仍然频频回头看这个楼梯间。那个抬轿子的人进不去的话,就会出来。我看到有人进楼梯间,但是没有看到有人出来。
这位孕妇说道:“好像是有人上去了。你看,电梯停在上面嘛。”
我一看电梯显示屏,刚才我坐的电梯已经到了负二楼,这没有什么,或许是刚才进来的人到地下车库去了。但是刚刚卡了轿子的电梯显示刚好停在我住的那一层!
他们是怎么进电梯的?为什么恰好去了我住的那一层?
我不知道答案,但是不详的预感让我有点慌乱。
离我们比较近的负二楼的电梯终于上来了。我先走进电梯按着开门按钮。她走路有点艰难,手扶着腰慢慢走了进来。我问了她的楼层,帮她按好,然后按了自己的楼层。
我见她如此,便问道:“你这样多不安全,为什么不叫一个家人陪着呢?”
她微笑道:“出去的时候有人陪散步。我怕晚了在外面会吓到肚子里的孩子,所以先回来了。”
“这还会吓到?”
“怀孕之后的忌讳多着呢。家里的床位不能移啊,墙上不能钉钉子啊,晚上要早点回来啊,等等等等。他们说怀孕的人如果看到不干净的东西,就会影响未出生的孩子,所以早点回家比较好。”
刚说着话,电梯发出了“叮”的一声。她的楼层到了。
她说了声“拜拜”,走了出去。
我继续往上。
我一边看着显示灯往上走,一边想着她刚才说的话。那些话应该是有道理的,假如她看到我刚才看到的一幕,肯定会受惊吓,这对孕妇肯定是不好的。我感觉我肚子突然疼就跟刚才被吓了一下有关。
电梯又发出“叮”的一声。我的楼层到了。
我刚从电梯里走出来,就再次看到了那顶奇怪的轿子和那个奇装异服的人。过道本来就小,一顶轿子卡在这里,基本上就无法再让人通过了。
我一方面怀疑他们是怎么把轿子弄到这里来的,一方面又想知道他们抬着轿子来这里干什么。
这个楼每个单元的每个楼层有四户人家,电梯两边各两家。轿子刚好停在我要经过的通道里。由此我猜想他们应该是来找我们隔壁人家的。
这时候,我听到轿子前头那个人-大喊:“你就跟我们走吧!我们家老爷让我们把轿子都抬来了!你不用自己走路,坐着就可以过去了。你看看,我们家老爷对你还是挺上心的,你就跟我们走吧!只要你跟了我们老爷,保准以后有好日子过!”
听这话好像是谁委托他们两人抬着轿子来求婚的。现在求婚的花样很多,但没见过抬着这样的轿子来求婚的。轿子前头那个人口口声声“我们家老爷”,让人觉得那个求婚的人很有钱有势,但也让人觉得年纪很大。
我想看看轿子前头那个人的模样,但此时就像刚才在电梯里一样,我只能看到轿子后面那个戴着软罗帽的人,看不到前面的情况。
我等了一会儿,见里面没有人回应他们,而他们也没有就此离开的意思,于是走到轿子后面那个人身边,轻轻地拍了拍那个人的肩膀,尽力用最客气的方式说道:“大哥,你好,可不可以让我过去一下?”
此时我的肚子比在楼下时还要疼。我急需去一趟厕所。
我的手拍到“大哥”肩膀上时,感觉拍在了沁凉的冰块上。
“大哥”本来专心致志地盯着前方,被我一拍,转过头来痴呆地看着我。
我已经感觉到非常不对劲了,但还强撑着说道:“麻烦你让我过一下,我着急回去上趟厕所。”
没想到“大哥”非但不让路,还两眼一瞪,怪笑道:“兄弟,别打扰我们接亲,不然新娘接不到,我们拿你去给我们家老爷交差!”
他开口的时候,我看到他一口漆黑的牙齿,散发着腐烂的味道。我顺便瞥了一眼他的手,皮肤松弛如鸡皮,指甲很长,且不干净。
也许是他的话冲撞了我,也许是他的气味让我厌烦,也许是等得实在不耐烦了,我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他们刚才卡住电梯让我等了许久不说,穿着怪模怪样的衣服吓了我一身冷汗不说,在狭窄的通道里堵住我的路不说,现在我好好地客客气气说话,他居然还敢用这样的方式说话。我已经火冒三丈。
此时,我仍然想要忍下怒火。
他却以为我好欺负,得寸进尺,居然对着我哈了一口气。嘴里的臭熏熏的气味朝我扑面而来。那种臭味让人简直难以忍受。我记得以前我爸总说什么“屎臭三分香,人臭无抵挡”。此时拿他口中的气味来对比,屎的气味确实还有三分香气。
我再也忍不住了,顿时大发雷霆,对着他大喝道:“你他妈有病吗?三更半夜了穿着这种衣服抬着这种轿子出来吓人?吓到了孕妇吓到了小孩怎么办?现在你们占了通道,我叫你们让我过一下,这有什么不对的?穿得这么怪里怪气,做事又不懂得客气,难怪你们接不到人呢!快给老子滚出去,不然我叫保安来赶你们走!”其实现在不过是六七点,我嘴里一急,说成了三更半夜。但说错了就说错了,这时候哪里还顾得说错说对?
随后我又选难听的话对他大骂一通。
其实骂他的同时,我心里还有些担心。万一撕破了脸,真的在过道里打起来,我还不确定自己能打过他们两个人。哪怕打得过他们两个人,我也不想脸上挂花,周一上班的时候被同事看到。
因此,我故意将声音喊得很大,希望邻居有出来看看的。他们轿子挡在通道里,肯定也会引起其他邻居的反感。这样我就依仗人势,让他们不敢动手。
我一边骂他一边等邻居闻声出来。
我以为至少等有人出来帮我忙了,他才会收敛一点。
令我意外的是,我一骂他,他立即变得蔫了。刚才的嚣张气焰顿时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
他连忙低眉顺眼,向我连连鞠躬,然后急忙抬起轿子。前面那个人应该听到了我的骂声,也配合他抬起了轿子。他们没有调头,直接倒退着回到了电梯旁边,将通道让给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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