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皇安夜宴
上京皇宫坐落在皇城北面,占地极广,承风水之利,正对龙脉,建国始祖皇帝推行五德以算自身,分别为金、木、水、火、土,而燕氏一脉为水德,是以燕国尚黑,就连皇帝与各部官员的朝服也是以黑底为主,面上再按各级品阶绣上不同的图案,以望代代相传,江山永固。
但是,三十年前却曾有极西之地远游而来的赤脚星相师停驻在上京皇宫南大门前,就地以蓍草卜卦,曰:“兴者,以水为始,承三百年,衰,以土为始。”
这句话传到了当时的燕皇,也就是现任燕皇的父亲——燕衡帝耳中,命钦天监解释这句话的意思,钦天监的官员们一致认为燕氏属水德,若衰为土始,便是有为土德之人犯上作乱。
燕皇闻之惶惶不安,命人严查这个有可能会犯上作乱的土德之人,钦天监全体出动,朝堂上所有官员无论官职高低皆受到严格盘查,但,最终却一无所获。
直到现任燕皇继位,肃帝七年六月,淮南雍河发大水,洪水淹没了雍河上游一代的数座城市,导致流民遍地,饿殍遍野,伏尸百万,生计凋零。
于是又有人旧事重提,称之为土克水而制,龙脉被压,上苍不再庇佑燕氏的子孙,才降下这一场洪灾。御史台三百只笔杆齐齐摇声呐喊,要将这个导致百姓流亡的窃国奸贼捉拿出来,一场轰轰烈烈的算命大会再度拉开帷幕。
这场算命大会的结果令人十分惊讶,却也理所当然,当朝御史大夫罗文正从官二十年,为土德,大权在握,乾坤独断,影响国运的内在条件外在条件全都具备。
以征北大将军慕容司为首的官员二百余人齐齐上谏,终于迫得燕皇下令革去罗文正的所有官职,下入大狱,罗文正匡扶两代君王,最终却要因这样一个儿戏的理由终止为官生涯,悲愤交织,当场就在金銮大殿之上撞柱而死。
这是一段燕国上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历史,如今事情已经过去了快二十年,世人早已遗忘,也许只有太史局里那些蒙尘的卷宗上才会稍有提及。然而当年似乎没有人想起,身怀土德的一品大员不止罗文正一人,征北大将军慕容司,也是土德。
事过境迁,今年三月,北疆燃起战火,辅国大将军慕容司带兵出征,战争历时整整半年,今年九月,大军以得胜之姿从北疆班师回朝。
皇后亲下懿旨,命太子燕齐,携五城兵马司副统领陈方亲赴城外五十里处迎接,并册封其为天策上将,赐江阴等地十万户,爵位再加一等,是为——长平王。
燕氏自建国以来便从未封过异姓王,如今子孙凋零,到了这一代更只有燕齐这一根独苗,王爵更为少封。
如今慕容皇后打破常规,封自己的亲哥哥为异姓王,朝堂之上再起纷争,以工部尚书周大人,吏部尚书刑大人为首的二十几位官员齐齐反对,却以周、刑二位大人被双双下狱为终结。
这样一来,朝堂的风向吹往何处大家自然一目了然,燕皇懦弱无能,朝政之事全由皇后把控,太子殿下虽然只是掉入深谷短短十日的时间,皇后已借皇上亲政之名将太子原来的监国之权彻底剥夺。
政权、军权,由此都落入了慕容氏的手中,暗流涌动之下,已经有人开始纷纷猜测,燕国的天,恐怕就要变了!
天色渐昏,夜,在不知不觉中悄然来临。
西凉世子携诚意来向燕皇贺寿,这是一件喜事;再加上长平王从北疆得胜归来,更是喜上加喜。
因为这两件事,皇上特地下令大摆国宴,一为招待上宾,二为胜军接风洗尘,朝中所有七品以上的官员都要参加,流水宴摆了两百多席,从太和殿一直延伸到青云桥,长长的桌子纵向列开,分为两列,蜿蜒铺展。
如此幕天席地的流水宴还是沿用了西凉国的风俗,借此来招待西凉的世子,方才显得诚意十足。
第四批到教坊司接舞姬的马车缓缓驶进南大门的时候,大多数朝中官员都已到齐,由官职品阶的高低依次而坐,三大公卿以及诸葛太师等人自然是陪侍在太和殿中,然后是六部尚书,只是其中却少了工部周大人和吏部刑大人。
再接下来便是左右侍郎以及三品以下的官员,排到青云桥的地方,坐着的便只能是从六品的主事小官了。这里天高皇帝远,小官们自然放得开些,一时间觥筹交错,闲谈喝酒,人声鼎沸,好不热闹。
此时,太和殿中丝竹鼓乐之声不绝于耳,身材火辣的舞姬们随着音乐翩然起舞。燕国始祖曾也是北边的蛮夷之邦,并不喜欢淮南一带忸怩的作派,所以教坊司里调教出来的舞姬个个都是豪放大胆。
她们舞姿妖娆奔放,身上只披了件若隐若现的轻纱,敏感的几个地方以大红色的锦缎轻裹,耀眼的红色再加上暖黄-色的灯光,旋转舞动起来就显得更为火辣性感,柳腰款摆,乳臀轻送,竟生出一股让人意乱神迷的妖冶味道。
右侧最上首坐着一身苍青色铠甲神情肃穆的中年男人,正襟危坐,目不斜视,面对从舞池里不断有意无意飞来的秋水眸光仿佛视若无睹。立体的五官有着长年征战杀伐磨砺出的刚毅肃杀,尽管已经竭力收敛,却掩不住那种由内而外散发出的王者霸气。
有身材妖娆的侍女笑盈盈上前为他斟酒,指尖好似无意般滑过他的手背,男人微微皱眉,锐利如鹰的目光淡淡一扫,铺天盖地的压迫感顿时以千斤之势压将下来,侍女整个人都滞住,身体微微一颤。
“西凉世子此次以使者的身份进京为吾皇贺寿,不知为何却没有按照各国来往礼节派人提前递柬通知?”
周围忽然静了下来,乐师和舞姬们都纷纷停下,没有人敢发出一点声音,所有目光都聚集在这个一身重甲,左手停顿在半空的中年将军身上。
慕容司的目光轻轻扫过站在对面暗光处一名老太监身上,那人会意,点了点头,佝偻着腰小步走上前,在一名女官身边耳语了一声,女官立马点了点头,朝池中的舞姬们打了个手势,众人齐齐行礼,往外退了出去。
景安今晚穿了一身紫金色华贵锦服,领口处以金线绣了繁复的云纹,头上束着紫金双龙华冠,面如冠玉,鬓若刀裁,闻言也不说话,只是将一双漆黑如墨的眸子微微眯起,漫不经心的把玩着手中的银盏。
帝后以及太子都还未到,整个太和殿中除了他们两人,就只有三大公卿和诸葛太师,此时都已经停下了手上的动作,目光齐齐投向坐在对面的年轻世子。
“早闻长平候一身桀骜风骨,是当世难得的枭雄,难道也拘泥于这等酸儒才会在意的礼仪小事?”
慕容司晋封爵位为王的消息早已传开,虽然还未下达正式的诏书,百官却早已称呼其为长平王。此时景安只称他为候,明显带着几分敌意,旁边陪坐的公卿们闻言面色一滞,目光都不约而同悄悄瞟向慕容司。
但他的脸色却并没有什么变化,仍旧是严肃而正色的样子,仿佛一座雷打不动的山,稳稳矗立在那里,任由你说什么,都不会变更分毫。
只有景安,从那双锐利的眸子里看到了一抹稍纵即逝的森冷杀气。
“世子此言差矣,兵书有云:兵者,诡道也。世子此次贸然入京,从战术上来讲就是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好在世子随行的车队是装的金银财物,若是装着硫磺、硝石一类的东西,我堂堂燕国皇都,岂不倾刻就陷于倒悬之危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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