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1章 雷劫
一九零六年农历五月十二,湖南丹口,龙家堡村。
一个残破不堪的茅草屋中,隐约可以听到嘈杂的人声。
“袁仁浦,你当初是怎么答应我的?”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质问道。
在他对面,是一个两鬓些许斑白,拄着拐杖的中年男人,这个瘸腿男人,正是老者口中的袁仁浦。
袁仁浦闻言,将怀中嗷嗷啼哭的婴儿小心翼翼的送到一丑陋妇人的怀中,淡然一笑,拉着老者的手直奔村外的龙鸣山,行至半山腰,指着一块空地说道:“堂哥,我阳寿将尽,等我死后,将我葬在这里,切记,不能给我穿衣服,不可用棺木,不出一年,誓言自可兑现。”
老者气得吹胡子瞪眼,拂袖而去。
他之所以如此生气,还要从袁家的历史说起。
大清朝的时候,袁家可是十里八镇有名的大家族,据说在袁家巅峰的时候,曾经出过正四品的道台。
当然,富不过三辈,这句话不无道理,到了袁仁浦这辈的时候,已经大不如前,除了一个七品知县,再无能人。
而那个七品知县,正是质问袁仁浦的堂哥,不过,那已经成为了过往云烟,如今,袁县令已经告老还乡,普通人一个。
眼看着家道中落,族中的子弟多是好吃懒惰之辈,老者这才登门来找袁仁浦商量。
原因无他,袁仁浦是个游走四方的风水先生。
在那时,风水一说,正是大行其道之时,上到帝王将相,下到黎民百姓,都对奇门之术,风水玄奥之说深信不疑,这也使得有名的风水先生备受尊崇。
确实,一个好的风水布局,不仅可以让家族之人身康体健,甚至可以登科入仕,造福后代。
本来想着让袁仁浦看看自家的风水是不是出了问题,哪成想,袁仁浦总是搪塞,这次倒好,干脆找了这么个借口,老者看来,袁仁浦分明是在戏耍敷衍他。
可是让他想不到的是,三天后,袁仁浦真的死了。
袁仁浦出殡那天,天上风雷滚滚,黑得伸手不见五指,老者带着四个壮丁,按照袁仁浦之前的交代,用一块席子裹住他的尸身,葬在了那块空地上。
一切,都是按照袁仁浦的吩咐做的,只不过,谁也没想到,墓穴里的袁仁浦,身上穿着一条短裤,那是他妻子不忍心,偷偷为他穿上去的,按她的话说,人死了,怎么能一丝不挂的走呢?
当天夜里,惊雷不断,漆黑的夜空,仿佛被生生的撕开一道道口子,亮如白昼。
第二天,平静的小山村就炸开了锅,因为一个早起耕种的村民说,袁仁浦的墓穴,出了大事。
村长一声招呼,村中的男丁拿着铁锹木棒呼啦赶到了凤鸣山,袁仁浦的堂哥,自然也在其中。
众人定睛望去,纷纷倒吸凉气。
只见那个埋葬着袁仁浦的小坟丘如昨日一般静静的矗立在原地,顺着坟丘向山上望去,沿途的树木,东倒西歪,而原本坚硬的山坡,也被硬生生的拱起了一道长长的土垄,就好像地鼠拱起的土垄,只不过,大了很多。土垄一直延伸到高耸入云的山峰之上,一眼望不到尽头。
一个心直口快的村民脱口而出道:“仁浦的尸身,怕不是被衔尸怪叼了去吧?”
“别胡说!”村长厉声呵斥了一声,花白的眉毛却拧到了一起。
村长虽然一口打断了那人的无心之言,但众人的脸色却变得极为凝重。
仗着人多,村民们还是沿着土垄,小心翼翼的向山上探索,终于,当他们到达山顶天池边的时候,老远就看见,一个半人半妖的怪物趴在池边,怪物的上半身,已经没入了水中,而下半身,距离水面不足半米。
几个年轻力壮的男丁仗着胆子用手中的家伙捅了捅怪物,见它没有反应,相视一眼,将奄奄一息的怪物从水中拖了出来。
那怪物生得很是奇特,身上有鳞,头生双角,通体漆黑如炭,好似经过了雷电的洗礼,一条短裤,已经被他退到了脚下,众人看得分明,短裤下,分明是双白嫩的人脚。
怪物的样子,已经有了五六分龙的模样。
村民这才恍然,敢情昨晚的炸雷,是在劈这个逆天而行的怪物。
在乡村,有这样一种说法,凡是想要得道升仙的妖怪,都要经过雷劫,看样子,眼前的家伙就是想升仙,只不过,它并没有挺过昨晚的雷劫。
人们敬重神仙,但是没成功的,显然不在列。
在村长的示意下,村民们分头找来了树枝木柴,想要点火将妖怪烧死,恰在此时,只听那妖怪开口唤了一声堂哥。
老者听出了那是袁仁浦的声音,止住村民们的动作,问了一声,是仁浦么?
怪物点了点头,两行清泪从眼角滑落。
老者跑了过去,问道,仁浦,你没死么?怎么成了这个样子?
那妖怪长叹一口气,幽幽的说道,或许天意如此吧。
说着,他在老者的耳边低语了几句,一命呜呼。
老者这才明白,是那条短裤害了袁仁浦,否则,他此时应该遨游在九天之上。
没过多久,老者一家就收拾东西带着袁仁浦的妻儿离开了那个村子,毕竟,天天遭人口舌的日子,谁也受不了。
后来,一个上山采药的村民说,曾经在深山古墓前见过袁仁浦的堂哥,他的身边,还跟着一个年纪不大的孩子,看两人鬼鬼祟祟的模样,好像在盗墓,众人闻言,纷纷大笑,都说,袁仁浦的堂哥也是当过父母官的人,怎么会做那种有损阴德的事呢?
不过我知道,那个村民所言非虚,因为那个跟在老者身边的小孩,是我爷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