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十一月初三,宜嫁娶。
佩佩前一个晚上是没怎么睡的,前面困的时候赵氏揪着她不让她睡,和她说了一些面红耳赤的话,佩佩听罢整个人都和煮熟了的虾一般,什么睡意都去了,就剩下害羞。后面佩佩就不想睡了,便陪着赵氏说话,赵氏睡在佩佩的左边,与她说了许多。
其中大多都是嘱咐佩佩嫁过去之后要如何如何,例如“你不要觉得皇后娘娘喜欢你,满意你,就以此不守规矩,你毕竟是嫁进皇宫去,和外头都不一样。而且原先你是公主殿下的小姐妹,如今是变成了皇后娘娘的媳妇儿,这其中又是有些不一样的。”
佩佩应了声,赵氏便又说,“原先就和你说过的,水蓼,白芷,白薇和辛夷四个人你还是带在身边,原本是要找另外一些陪嫁的丫鬟给你一起带过去的,只是你爹爹和我说不必了,我思前想后,也觉得不带也不要紧的。毕竟太子殿下是在我们前头保证过的……”她说到这里又停了一停才接着说,她的手摸了摸佩佩的头,“佩佩,嫁过去之后就和在家里不一样了,若是太子殿下真的要纳妾什么的,咱们也没有法子,只是你不要因为这样的事和太子殿下闹,因为他是一国储君,和外头的郎君自然是都不一样的,他纳的不是妾,是妃。”
佩佩心下是想,“他前头说了那么多的话来哄我,又哄了爹爹和娘亲,若是嫁过去他真的无故要纳妾,那怎么会由的他。”可是她对赵氏说的时候却是,“我知道的,不会乱来给家里惹麻烦的。”
赵氏叹了一口气,“哪里是怕你给家里惹麻烦,只是你性子直,原本在家里做姑娘还不如何,成为了皇家的媳妇之后言官是可以有本上奏的,娘亲也只是怕你吃亏,至于家里,不管你做什么,想怎么做都是会站在你的后头支持你的。”
她有话没有说出来,只是佩佩知道的,大概就是,不管你做对做错,家里是你的依靠,所以什么都不要怕,只要自己开心就好。
第二天佩佩眼下便是浓浓的阴影,惹的水蓼她们都慌了,倒是陈纯熙站在一旁笑,“都不要着急啦,出嫁前一天当然是会有睡不着的,刚嫁过去怕是也有两天认床,不过日子一长就好了,再加上佩佩和太子殿下一起长大,多少比寻常人家都要熟悉的多,也都不要紧的。”
朱嬷嬷来给佩佩梳头,她年纪已经不小了,手上也是深深浅浅的纹路,她捏着梳子,一下一下认真的梳着,嘴里还念念有词。
“一梳梳到头,富贵不用愁。二梳梳到头,无病又无忧。三梳梳到头,多子又多寿。再梳梳到尾,举案又齐眉。二梳梳到尾,比翼共□□。三梳梳到尾,永结同心佩。有头有尾,富富贵贵。”
陈纯熙听到就笑了,“嬷嬷这个倒是有意思,我以前倒是没有听到过这个。”
朱嬷嬷听到她这样讲也笑了,还是握着佩佩的头发一下一下的梳,“老奴原本是南方人,这也是南方那边的习俗,老奴的姐姐以前出嫁的时候听奴婢的娘亲这样念叨过,老奴变记得了,这一眨眼过去也是几十年的光阴了。老奴如今也没什么别的意思,就是希望姑娘能和姑爷和和美美,老奴老了,就不能跟着姑娘过去伺候姑娘了。”
佩佩转过来看她,“嬷嬷这是什么话,原本不是说好了嬷嬷跟着我过去的?”
朱嬷嬷笑着摇摇头,“如今水蓼也成长起来了,可以独当一面了,底下的小丫头她也教的很好。老奴老了,想着还会到公主殿下身边去伺候,再过些时日,想和公主殿下请辞,想回故乡去看看,老奴十岁入宫,怕是故乡都是物是人非了罢。”
佩佩也就不能再说什么了,她只有点头,“那若是嬷嬷真要回乡了,必找个人来和我说一声。”
朱嬷嬷点头,又道,“哎呀,这个大喜的日子说这个做什么,老奴这就给姑娘盘头,等一下还有人进来要给姑娘绞面上妆呢。”
绞面就像是受罪,佩佩死命的抿着唇,若不是陈纯熙早先的一句,“这个绞面可有些疼,佩佩你可得惹着,绞了面才好上妆。”她早就要暴走了,而后结束了就觉得整张脸都烫的不像自己的,偏她们也没给点喘息的时间就拿了粉往上扑,不要钱一般的往上扑。
佩佩好一会儿才拦住她们的手,“等等……这个粉这样上……也是规矩?”
来上妆的人倒是规矩的很,“回县主,新人妆都是这样上的。县主快点配合奴婢们罢,不然一会儿要来不及了恐怕要误了吉时的。”佩佩无法,只好由着她们又上了和前头差不多份量的粉。她都不敢深呼吸,就怕满嘴满鼻子都是粉。
嫁衣华美的很,便是陈纯熙看到也是倒抽了一口气,连连感叹,佩佩头上的凤冠十分重,才带上去她就觉得自己的脖子短了一截,更不说这嫁衣也重。若不是水蓼她们在边上扶着,她根本不能自己轻便的走。
她忍不住问,“嫂嫂,你当初嫁来也是这样的?这怎么走路啊?”
陈纯熙扑哧一声笑出来,“我可和你不一样,你的阵仗可比我那时候大多了,便是这凤冠霞帔也比我那时大副的多,重也是应当的。不要担心,这个时候有水蓼她们扶着你上轿子,一会儿就有喜娘全程陪着你。下了之后便是太子殿下也会扶着你的,哦对了你饿不饿?现在要不先用点东西?等一下的仪式过去都不知道要什么时辰了,可不要饿坏了。”
佩佩摇头,示意现在还不饿,陈纯熙便道,“那便让水蓼她们带些小糕点什么的,东宫到底不比家里,怕是那头一时半会儿也安排不好,依我看还是自己备好了稳妥些。”
水蓼她们也是连连点头,赶着迎娶的队伍还没来之前去准备去了。
水蓼她们刚回来,就说前头的队伍到了。佩佩低下头去看,只能看见自己绣了鸳鸯的红彤彤的绣花鞋,被水蓼她们扶着一步一步往前头挪去。出来了听了赵氏和颜怀的训告,赵氏亲自拿了盖头上来给佩佩盖上。佩佩只看见她红了的眼眶,和微微颤抖的手。
她是在此之前就看见沈攸宁的,若说他今天是春风得意,那似乎还不足以形容他的喜悦。明明的深冬,冷的佩佩都想在手里捧一个手炉出嫁,可是他偏偏没有半点冷的样子,倒是满面春风,便是脸颊也是通红的,好似出了一身汗似得。他是不动声色的挪到佩佩身边,又低低的说了一句,“我来接你了,佩佩。”
佩佩被盖上盖头之后便听到站在边上的他道,“岳父岳母留步,小婿这就接佩佩去了。”
而后佩佩就听到赵氏压抑的抽气声,颜怀低低的劝慰声,而后颜怀道,“去吧。”
佩佩虽然知道哭嫁是传统,可是她还是忍不住转头过去,只是她被盖在盖头下头,即便是转头了也只有满目的通红。她双手交叉在一起,手肘被水蓼托着,水蓼的声音传进来,“姑娘,咱们走吧。”
鞭炮声,喧闹声,种种数不清的声音,就这样把佩佩送出了颜府,送出了这个她长了十五年的地方。送她去了新的地方,即将要过上不一样的,崭新的生活。
国礼嫁娶累的佩佩几乎是要趴下了,等送回洞房的时候还不罢休,挤了一堆人进来,佩佩被揭开盖头的时候大家都静了一下,佩佩自知现在自己是个什么样子,怕是白的能吓死人了,果然好一会儿沈攸宁也扑哧一声笑出来,只是太子殿下敢笑,别人可不敢笑,他手缓缓的爬上佩佩的脸,在太阳穴的地方揉了揉,“怎么弄成这个样子?”
人毕竟有些多,佩佩不好多说,幸好这个时候喜娘送了一叠馍馍进来,佩佩原本就饿了,在路上水蓼她们虽多多少少塞了点小糕点进来,可是后来的仪式又太久,那点根本抵不了什么。喜娘夹了一个递到她嘴边,她一咬下就愣住了,而后想到了什么,连耳朵都红了,喜娘也笑,问她,“生不生?”
她勉强把那一口咽下去,“生。”
新房里头的人便都笑了,而后便都退了出去。沈攸宁低下身子和她说话,“我先去前头招呼客人们,你叫丫鬟们进来给你卸了这些个家伙,而后洗个脸,早就给你备好了,吃面好不好?”
佩佩点头,他又笑,他今天似乎特别开心,单是佩佩看见他就不知笑了多少次,他点点头便走了出去。他刚出去水蓼她们便进来了,佩佩连呼,“快点快点。”几个人连忙帮她摘下了凤冠,又洗干净了脸,佩佩就自己坐在桌前头吃起面来,跟在水蓼后头进来的那个丫鬟是东宫的,她看到佩佩这个样子愣了一愣,好一会儿才低声说,“太子妃殿下……不用等太子殿下一起回来再用吗?”
佩佩白忙之中抬头看了她一眼,便什么都不说,低下头去接着吃了,水蓼皱眉,“主子做事难道还要你提点?做好自己的事就是了。”
佩佩吃完了就坐在边上等,看水蓼她们把床铺里头的花生啊,莲子啊都抖出来,又收拾干净了,她才坐回床铺上。两只脚蹭来蹭去,不一会儿连绣鞋都被玩掉了,等了好一会儿,可是还不见沈攸宁回来的意思,佩佩想了想便道,“你们都出去吧,在外头等着就好了。”
水蓼应了一声,带着人都出去了,佩佩靠在床上靠着靠着就打了好几个哈欠,她原本就已经换了亵衣,屋子里又烧的暖和的很,今天本来就疲惫非常她不一会儿就靠在枕边睡去了。
她是被一声接一声的“太子殿下”给惊醒的,睁眼的时候沈攸宁已经进了屋,他看她也没盖被子就靠在床边睡去了,忍不住又笑了一声,“我先去换洗啊。”她哦一声,也没有起身的意思,就坐起来靠在床边看她,他不动,她有些奇怪,见屋子里的奴才们也都看着她,她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咳了一声,正要下床来,他便摆摆手,“有长庚伺候呢,不要忙了,你把被子盖好了,屋子里虽然暖和,可是还是仔细感冒了。”
他回来的时候佩佩在床上盘腿坐着,墨一样的头发散在她的肩上,屋子里的奴才都已经退出去了。她本就睡的有些迷糊,到现在也没缓过来,此时也歪着头看着他。也不知道他哪个萌点被戳到了,一时间就喜欢的不得了了,扑到她面前去,她就好像被吓了一跳,又皱眉闻了闻,“喝了好多酒呀。”
他抱着她磨蹭了一下,“没有,就一点点。”他靠她更近了一些,“真的,不信你来验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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