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回 深山小集
上回说到小神女和小三子盯踪着锦服紫酱脸庄主时,见他步入书房时突然发出一声惊愕的喝问:“你是谁,几时走进我的书房了?”
小神女和小三子听了十分奇异,暗想:不是这庄子中的人,还有谁跑进他的书房了?莫非有什么不速之客,悄然闯进他庄子来了?小神女对小三子轻说:“快!我们赶上去看看,是什么人闯进他书房去了!”
小神女身似一片轻云,全无声息地落在书房的屋顶上,一招倒挂金钩,脚尖勾住瓦檐,从窗棂往书房中偷看。而小三子便轻手轻脚地施展以往行窃的本领,悄然溜上了走廊上的柱了,像老鼠似的伏在廊上短横梁上,往书房看去,只见一位身穿白袍的人,原本背手站在书架前面,浏览书架上的书,在庄主惊愕喝问之下,缓缓转过身来。小神女和小三子在灯光中一望,几乎吓了一跳,这是一张木然毫无表情惨白如纸的脸孔,恍如民间传说中的白无常般的人物,只是没有戴上一顶高高的白帽子,写着“一见索命白无常”这几个字,要是夜里骤然见到这么一个人物,胆小的真会给他吓死了。
庄主一见这位白无常,先是一怔,继而一拜说:“属下拜见白使者!”
白无常神态傲慢,用鼻子“唔”了一声说:“你坐下说话!”自己却像是这庄院的主子一样先坐了下来。
小神女和小三子在暗中看见又惊讶了,白使者?这是哪一处的使者?一个使者的架子就这么大,那他背后的主人不更权势倾人么?这位紫酱脸是个庄主呢,竟然就像下人般,对他恭敬有加,不敢乱动。
庄主坐下后想叫下人奉茶,白无常一挥袖说:“不用了!听说那姓石的回来了?”
“是!但他这一次是惨败而归,二十多人出去,只剩下六个人逃回来。”
“哦!?他在苗寨碰上厉害的对手了?”
“是!但不是人,而是两个小鬼神。”
“小鬼神?”
“是!他们自称是苗寨的守护之神。”
“你也相信?”
“属下本来不信,但他们说得那么确凿认真,属下也就半信半疑起来。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孩子,能以双掌来夹住了石大刀势如千斤劈过来的刀,从而能震得刀断人横飞,这绝不是一个小女孩所为,不是具有凡人不能抗拒的法力,就是当今的一流上乘高手,也不可能。除非是黑豹和慕容家的人重出江湖。可是黑豹和慕容家的人,都没听说有这么一对男女少年。不是鬼神又是什么?”
白无常有点惊讶地问:“真的是这样?”
“使者,除非石大刀对属下说了瞒天的大谎言,但石大刀不是说谎的人,他更不敢对属下说谎话。”
白无常自言自语说:“莫非古州侯府的三少爷和三小姐来到了猫儿山一带?他们就是来,也没有这样的快呵!”
庄主迷惘地问:“侯府的三少、三小姐?他们的武功很厉害么?”
“侯三少的武功也算一流,但达不到上乘。三小姐的武功不但上乘,简直是匪夷所思,连任何人也不能近身的铁衣僧,也败在她的手上,并且负伤而逃。”
紫酱脸惊愕得不能出声。白无常又说:“要是那姓石的碰上的真是什么守护之神还好,要是碰上的是三小姐,这麻烦可大了!”
“有什么麻烦?”
“你怎么这般的愚蠢?三少和三小姐来猫儿山一带,显然是来查侯府商队遭血洗一事……”白无常说到这里,突然想起一件可怕的事情来,说声“不好”!
紫酱脸也一怔:“使者,有什么不好了?”
“你快打发人四处看看,有没有人跟踪这几个饭桶来到这里了!”
紫酱脸愕然:“不会吧?”
“你也是在江湖上混了多年的人了,怎么还这般粗心大意?你没想到有人会暗中跟踪那几个饭桶么?”
“使者放心,属下早巳防范了。”
“你知道没人跟踪他们?”
“看来没有,属下在四周布下了不少明暗岗,要是有人暗中跟踪他们而来,没有不发觉的。石大刀在这方面也很机警,时时防范有没有人跟踪他们。一路上,他们都没发现有人跟踪。”
“不!你还是派人四周去察看一下的好。”
“是!属下遵命。”
紫酱脸转身出去了。小神女、小三子想不到这个白无常竟这样的小心谨慎,幸好他们只是远远地跟随,不在红脸汉等匪徒的视线之内。在转入这庄院的小道时,他们是树过树地施展轻功,悄悄从院后没人注意的地方潜入了庄院里。别说在夜幕中,就是大白天,以小三子的机敏和警惕,小神女轻巧如幻影似的身影,也不会让任何人发觉。这庄院虽然庄里庄外布下了明岗暗哨,但长期以来,都没有人混进过庄子里来。就是有一些武林中人,偶然路过庄子,这些明岗哜哨也只是不动声色地在暗中注意。只要他们不前来寻事或对庄子不利,便都故作不知,不去惊动这些路过的武林中人。让人平安经过。所以这一处庄院,从来没出事过,渐渐这些派出去的耳目和巡更夜的人,失去了警惕性,他们又怎会发现小神女、小三子潜进庄子里来了?
紫酱脸亲自带人在院内各处巡视,也派人到庄外四周搜索,没发现有任何可疑的人混进庄来,庄外四周也没有发现么异常,就是通往县城的大道上,也没人行走,又有什么人在夜里转进庄院的小道上来?
不久,紫酱脸在盘问过红面汉他们之后,就回来向白无常报告。其实当紫酱胎转身出去以后,白无常在书房中凝神倾听了一会,细心察看书房可藏人的地方,便身形一闪,从窗口跃了出去。他先跃上瓦面,随后跃上庄院内的一处高处,凝神静观庄内灯火、人员的走动,不知是他内力不够深厚,还是没注意身旁的事,竟没察觉出小三子仍伏在书房外走廊的横梁上,也没察觉小神女已悄然溜进书房中去了,当白无常转回书房时,小神女更潜伏在书房里瓦面的一条短短的横梁上了。小神女也暗自惊讶这白无常的轻功颇俊,来往也达到悄然无声的境地,轻灵方面,应在小三子之上。
紫酱脸向白无常报告庄里庄外没发现什么可疑的人物后,白无常点点头说:“唔!没事就好,今后的一段日子里,你们要潜伏不动,别再去猫儿山了,一切静观他们的变化,我们别再去插手。我想那位叶长老的面目暴露给那小魔头知道后,他们之间,必有一番龙虎斗,不管谁胜谁负,都对我们有好处。”
“是!”
“好!我走了!”
“使者不在这里休息一下?”
“不了!我还要去出现奇形大头妖怪的地方,看看它到底是人还是妖。同时也准备去那苗寨走走。”白无常一说完,便从窗口飞了出去,消失在茫茫的夜空里。
白无常一走,紫酱脸便在灯下案前翻阅一些帐目。小神女想,此时若去问他白无常是谁,他恐怕死也不会说出来,而且也不知白无常是不是真的走了,说不定就伏在暗处,盯视庄子的变化。她凝神倾听一会,知道白无常不在书房附近,也悄然闪身出来,拉了小三子,一齐离开了庄院,向一处山峰奔去,最后落在山峰的乱石草丛里。
小三子初时还以为小神女拉自己去追赶那白无常,见她落在山峰上不走了,有点愕然地问:“我们落在这里干什么?”
“休息呀!”
“什么?休息?”
“我们忙活了一整天,不累吗?”
“我们不去追赶那个白无常了?”
“追赶他干吗?”
“那我们现在干什么?”
“在这山峰上找一处地方睡呀!”
小三子一时弄不清楚山妹妹打的什么主意,玩的什么花样。要睡,干吗跑到山峰上睡?在树林里随便找一棵大树就可以睡了。就是在庄院里,也可以找一处楼阁睡下,何必辛辛苦苦跑到山峰上露宿?
小三子感到跟踪了红面汉这几位匪徒,也查出了他们的这处贼窝,满以为血洗商队的事有了眉目,可以追查出事件的主谋者来。可是现在,好像已查到了,又好像什么也没有查到。突然间冒出了这个神秘的白无常来了,将小三子以前种种的想法全打乱了。
小三子几乎已肯定血洗商队一事,是红面汉这一伙匪徒所为。但红面汉没有承认,那说不定不是他们干的,而是其他匪徒所干,那伙伏击猫儿山的黑衣人,也有这种可能。
小三子初时怀疑血洗商队一事的背后主谋人是回龙寨的邵家父子,只有回龙寨的人,才与侯府有仇有恨,猫儿山的人没有,同这位紫酱脸庄主更扯不到任何关连,除非这位庄主也是回龙寨的人。可是现在一看,这位庄主根本不是回龙寨的人,并且还与回龙寨的人有过节,,当然,他们更与猫儿山的人有深仇大恨,希望借回龙寨之手,去扑灭猫儿山,自己从中获利。这更说明主谋人不是回龙寨的邵家父子,他们也是被冤枉的受害人。
这位紫酱脸和白无常是哪一条道上的人?要是血洗商队的真是红面汉这伙贼人干的,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干?侯府和他们相隔千里,从无来往,谈不上有什么仇恨和过节。从白无常的口中,似乎对侯府的事十分了解,还知道自己和山妹妹的武功。他们这样做,目的就是一个,挑起侯府与猫儿山人的仇杀?就像他们要屠杀苗寨一样,说是猫儿山人干的?这么说来,那一伙黑衣人伏击小魔头的行动,也是人挑动的结果?
小三子感到要是不碰上红面汉这一伙贼人,而是先碰上黑衣人伏击小魔头,那事情就明显单纯得多了。不用说,这是回龙寨邵家父子在幕后策划和主使的结果,因为黑衣人中有回龙寨的叶长老在相助,说不定血洗商队是这伙黑衣人干的。可是这两件事,都叫小三子碰上了。就弄得糊涂起来,茫然不知怎么办。
小三子更不明白山妹妹为什么不继续盯踪紫酱脸和追踪白无常,却偏偏跑到这山峰上露宿。他茫然不解地望着小神女问:“我们不追查下去了?”
“追呀!”
“那我们跑来这山峰上睡?”
“哎!他们不都睡了?我们干吗不睡?你以为睡着的人会说话吗?就是说话,那也是梦话,作不了准。他在梦中说得稀里糊涂,我们也听得稀里糊涂。他醒过来,恐怕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说了什么,我们听梦话干吗?”
小三子听了好笑,问:“那白无常呢?我们干吗不去追?”
“我们迫得上吗?”
“怎么迫不上?”
“他轻功比你还俊,又是在黑夜里,我们对这一带的地形又不熟悉,怎么追呵!”
“我们不眼白白地让他跑了?”
“放心,他跑不了!”
“他怎么跑不了?他总不会在白天等着我们去追吧?”
“他当然会等着我们去追啦!”
小三子一下又给小神女弄糊涂了,问:“他会那么傻,等着我们去追?”
“那我们先去等他好了!”
“山妹妹,你别尽说笑话了!我们去哪里等?在这山峰上吗?”
“哎!我是说真的,怎么跟你说笑话了?”
小三子又问:“在这山峰上等?他会无缘无故地跑到这山峰来?”
“他当然不会跑到这山峰上来啦!”
“那我们……”
“小三哥,你怎么不明白的?他不会来这山峰,但会去那出现过大头山妖的山峰呀!”
“去那山峰?”
“你难道没听他说过,他要去那里看看大头山妖,不但去那里,他还要到苗寨走走哩!他不是在这两处等着我们去追吗?你不放心,那我们一早去那里等他也行。”
小三子这才明白,“嗨”了一声:“你怎不早说明白的?”
“我以为你一点就明,不用画公仔画出肠,谁知你这般的不会打转转。你以前怎么去偷人家的金银珠宝呵,我看你这黑影侠盗,是浪得虚名!”
“山妹妹,我怎么及得你这般的机灵?的确,我当时没听清楚他说什么,知道他要走了,只想着怎么去跟踪他。”
“好啦,现在你可以放心睡啦!”
“山妹妹,我们要睡,找一处能遮风避雨的地方不好,干吗要跑到这山峰上来睡?”
“只有在这么一山峰上,我才能放心去睡,其他地方我睡不着。”
“怎么会这样的?”
“你也不想想,这一带都有紫酱脸的明岗暗哨,也不知道谁是他的明岗暗哨,你放心在这里的凉亭或农家里睡?在树林中睡,就算没有他们的明岗暗哨,但黑沉沉的,天亮了也不知道。在那庄子里睡,要时时防着有人闯来,怎么睡呵?这高高的山峰上就不同了,不用担心有人会跑来,明岗暗哨,也不会布到这山峰上来吧?好了!睡吧,明天一早我们要赶路哩!”
他们在山峰上找了一处背风的地方休息。在这高高的山峰上。不但人,就是连野兽也没有。他们还遥遥看到兴安县城里的一些灯光夜火。第二天一早,他们为阵阵的晨风吹醒过来,各自练了一会内功。山上没有浓雾,只有一层薄薄似轻纱的白雾漂浮,山峰下远近的房舍、田野、青山、翠林以及蜿蜒山道上早行的路人,皆历历可见。小三子一下看见那位紫酱脸庄主,带着四名贴身卫士,从庄子走出来,朝县城而去。小三子不由问小神女:“他去县城干什么?”
小神女说:“我又不是神女,谁知道他去干什么了?”
小三子又说:“这个紫酱脸显然是兴安县的一位财主。”
“什么财主,是一个坐地分赃的大贼头。总有一天,我会将这个贼窝端掉,省得他以后在这一带搞风搞雨。”
“妹妹,你看他是哪一条道上的人?行踪这么的神秘?”
“极可能是在江湖上消声匿迹多年的黑风教的人。”
“黑风教与湘黔交界玉屏地区,抢劫我们商队的朱一刀匪徒是一条道上的人?”
“要是我没看错,他们是一伙人。”
“奇怪!我与黑风教的人没仇没怨,他们为何这般与侯府过不去?”
“谁知道你这个小偷,几时和他们结了怨的?不然,白无常怎知道侯府有你这个侯三少和我这个三小姐?”
“为什么他们不去侯府寻事,反而是回龙寨的邵家父子在追踪我了?”
“可能他们不知道黑影侠盗就是你这个侯三少,就是回龙寨的人,也只是生疑。试探而已,不敢肯定。”
“那干吗黑风教的人专门要截劫我们的商队?”
“看来他们想挑起我们与湘西言家以及猫儿山的仇杀?”
“干吗他们不挑动我们与回龙寨的仇杀?对他们来说不更好吗?”
“不管怎么样,回龙寨邵家父子在江湖上素以侠义正派人士自居,现在武林中极负声望。他们从来不干抢劫、打家劫舍、杀人放火的事。如果有人说回龙寨的人在血洗商队、打家劫寨,恐怕江湖上没有人相信,所以他们只好嫁祸湘西言家和猫儿山的人了,甚至挑动娄山一只虎也来截劫我们的商队。”
“那么,我们以前怀疑回龙寨的人是不是怀疑错了?现在看来,这一切都是黑风教的人煽的风、点的火,真的,与回龙寨的人无关?那铁衣凶僧又是怎么回事?一阵风叔叔不是说,他是邵家父子打发来的吗?”
“不错!他是邵家父子打发来的,目的是在找寻你这个黑影侠盗的下落。现在看来,血洗商队一事,不是回龙寨人在暗中唆使,我们怀疑错了。”
“这位紫酱脸和白无常真的是黑风教的人?”
“我也不敢肯定,这一切,要跟踪白无常或捉到白无常才清楚。”
“我们去审问这位庄主不行?”
“那没有用。他真的是黑风教的人,那也是一个地方的小头目,知道的事不多。只有白无常才可能知道,起码他代表教主,行走四方,巡视各处,不然,紫酱脸就不会对他那么卑躬屈膝,唯唯是从了。来!别多说了!我们快动身盯踪白无常。”
小三子不大放心地问:“他真的会去那黑衣人出现的地方?”
“要是没有意外发生,他一定会去,除非……”小神女说到这里,顿时收口不说,她感到这事不可能。
小三子却问:“除非什么?”
“除非他老奸巨猾,明知道我们伏在书房内外而故作不知,说这话来骗我们去那里等着他,但这可能吗?”
小三子说:“这不可能。要是这样,他就是不出声,也会骤然出手捉我们,伤我们了!何必来骗我们?”
“是呀!我也感到不可能,才没说下去。可是你一问,我不能不说了。走吧!”
他们再不去欣赏山区晨早宁静的美景,施展轻功,似两只矫捷的山鹰,从山峰上飞起,穿林过涧,直往那黑衣人伏击粉面哪咤的山坡而去。这条险峻崎岖的山道,昨天他们跟踪红面汉时,走了一天的路程。而现在他们只用了一个多时辰,便来到山贼土匪不时来往住宿的深山小市集。这时正是辰时左右,朝阳将小市集照得一片殷红,唯一的一条石板街上已人来人往。街的两旁铺面,也开门做生意了。市集唯一的一间铁铺,响起了叮叮当当的打铁声,不少强人,在这间铁铺打造刀剑或各种暗器。一些店坚,恐怕卖的都是山贼土匪们从各处抢劫来的赃物。这处深山小市集,也是贼人们的销赃地,所以一些与土匪有来往的商人,利润特别的丰厚。山贼土匪们不但不抢劫这些商人,反而加以保护,不然他们抢来的赃物就没法脱手。当然,这些商人不是身怀一门绝技或有一定的靠山,是不敢在这小市集出没的,更不敢与强人们打交道了。
小神女想了一下说:“三哥,我们进市集去吃饭吧。”
“我们不怕给人注意么?”
的确,一对苗家孩子跑到这强人出没的地方,是很引人注目的,要是有大人带着,就没那么叫人注意。小神女说:“那怕什么,这处是各地贼人们聚集来往的地方,说不定我们还可以打听到一些讯息,说不定那个白无常,也跑来这市集上打听大头山妖的情况呢!要是这样,我们就可以听到他问什么了,不更好吗?”
“那我们不更引起他的注意?”
“他不会就想到我们是侯三少爷和三小姐的,横直我们迟早都要与他见面,只要我们机灵应付就不怕。”
“好吧!那我们进去吧!”
不久,他们就出现在小市集的人口处了,他们的出现,果然引起了人们的惊讶,暗想:这是哪一处人的孩子,怎么跑到这里玩的?显然,他们的父母恐怕不是什么好惹的人物,不然,就不会带他们来这里了。
小神女更是一片的天真烂漫,似乎不知道恐惧和惊畏,一双似宝石般的大眼睛溜溜的转动,活泼而又好奇地四处打量。小三子的神态却凝重多了,仿佛是个小大人似的,带着小神女进市集来。小神女一看见一间酒家,便说:“哥!我肚子饿啦!我们进去吃些东西好不好?”
“好吧!我们进去。”
店小二见一对苗家孩子进店,十分惊奇和讶异。这显然不是市集人家的儿女,是从外地来的。他不敢动问小三子小神女是哪一家的子女,害怕惹上了厉害的人物,便堆着笑脸问:“少爷、小姐是喝酒还是用饭?”
小神女说:“我们喝酒干吗”我们是来吃饭的。”
“是!是!请到这边坐。”
店小二殷勤地招呼他们到西边一张桌子坐下。酒家里面,坐了七八位客人,分散在三张桌上,有的是劲装打扮,佩带刀剑和其他兵器,有的是行商装束,本来他们三三两两正饮酒谈心或交头接耳的,一见小三子和小神女进来,不约而同停止了交谈,好奇并惊慌地打量着他们。一般人家,是不敢到这小市集上来的,何况还是一对孩子?就是一些经常在这里出没的商人,也不会带自己的子女来这里冒险,各处的强人头目,更不会带自己的子女来这里。在小市集上,固然平安无事,但离开小市集十里之外,就不敢担保了,不知何处的仇家会骤然出现。到那时连自己的生命也顾不了,还能顾得上儿女的安全?外地小孩在小市集上出现,可以说是绝无仅有。所以酒店的人纷纷思疑,这一对苗家小孩,是天真无知,还是不知道危险?要不,他们的父母是一位可怕的人物,人们不敢去招惹,他们才这么旁若无人的闯进来。可是,就连猫儿山凌云寨的少寨主、雄视一带的小魔头,不就在离小市集四十多里的一处山坡下,遭一伙不明身份的黑衣入伏击么?何况小魔头还带有十二位骁勇善战的骠骑保护。要不是出现了一个可怕的奇形大头山妖、小魔头恐怕难逃脱厄运。这么一对苗家儿女,赤手空拳的,连跟随也没有一个,难道他们的父母比猫儿山上的强人们更为可怕厉害?没人敢惹?但是在这一带,可没有这么一位可怕的厉害人物,何况还是一位苗人。看来这一对苗家小孩,多数是天真无知,不晓得利害,闯到这小市集上来玩了。
小神女这时天真地问店小二:“你这里有好吃的吗?”
“有!有!有各式卤味和熏肉,也有红烧牛肉和红坟山猪肉。不知小姐喜欢吃哪样?”
“我要吃红炆的山猪肉!”这更是一个小女孩的口吻了。
小三子说:“小二哥,你再给我来一碗蛋花汤,一碟卤猪头肉和二斤馒头。”
“哥!我们不吃肉包子吗?”
“好好,那再来斤肉包子。”
在座的客人们一听,这两个小孩更不是一般苗人们的小孩了,该是一户富有人家的小孩,才能叫这么多菜色。
很快,热气腾腾的饭菜给小三子和小神女端上来了。小神女的神态更像一个天真的小女孩,欢喜若狂,大口大口地吃起来。
那七八位客人看了一阵,除了两三个仍在私下议论他们之外,其他的都转了话题。显然红面汉这几个匪徒在小市集住一夜时,将山妖的事在小市集上传开了。人们至今仍在将信将疑地议论。
其中一位神态桀骜的剽汉说:“老子在江湖上行走了十多年,劫人无数,从来就没有见过什么妖魔鬼怪,是不是那位姓石的胡说八道,吓唬人不敢在这一带走动,让他一个人在这一带横行天下?”
另一位麻衣汉子说:“老子也亲自到那一处山坡下巡视了一遍,不错,在山坡下两旁的树木乱石留下了点点的血迹,那里是发生过一场激烈的血战,还有散乱了一地的兵器,可是就没看见什么奇形的大头山妖,害得老子在乱石草丛中伏了一天半夜,结果连鬼影也没看到,别说那大头山妖了!”
又一汉子说:“要是让你见到了山妖,你还有命回来么?”
麻衣汉子反问:“那你相信山妖了?”
“鬼神之事,有时不能不叫人相信,不然世上怎么有那么多鬼神之传说?何况这次碰上山妖的事,并不是姓石的一个人传说,那伙逃命出来的黑衣人也是这么说。对一些人可以胡说八道,对回龙寨大名鼎鼎的叶长老,当今江湖上一流的上乘剑客,可不敢胡说八道吧?说他不但遇到了山妖,还与山妖交过手,最后结果是负伤大败而逃。这事要不是真的,谁敢大胆给叶长老抹黑?让他知道了,不要了自己的命?”
跟着有人附和说:“不错!这事可胡说不得。听说那山妖行走如电,刀剑不入,不然,一流剑客叶长老怎会负伤而逃?”
那位行商这时也开口说:“各位英雄好汉,正所谓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在下看来,这一带年年杀人放火,冤孽太重,已形成了天地问的一股戾气。这一股戾气,就孕育着这么一个可怕的怪形妖怪出来。我们最好请一些高僧和有道的道长前来,化解这一股人间戾气,那么山妖就会自行消失。”
桀骜不驯的汉子说:“老子就不相信世上真的有什么妖魔鬼怪,除非是老子亲眼看见了才相信。”
那一位相信山妖的汉子说:“老兄,你想看见山妖,那还不易的?只要你老兄在那山坡下树林中住上几个月,就会看见。不过你老兄要是给山妖吃掉了,千万别怨我!”
小神女这时惊恐而稚气的声音响起:“哥哥,这一带真的有这么一个可怕的大头山妖吗?”
小三子说:“大人们都这么说,当然是真的了!”
“哥!我害怕!”
“我叫你别出来玩,你就不听,现在知道害怕了吧?”
“哥!那我们快点回去,我害怕碰上那个可怕的山妖!”
小三子正想叫店小二会帐时,又见一位商人带着四名神态剽悍佩刀的跟随走进店来。店中那七八位交谈争论的客人一见他进来,似乎见到了一位大人物般的,一齐站了起来向他问候打招呼。
这位商人有一种不怒而威的神态,含笑说:“各位别客气,请坐下。”说时,他选了一张面向众人的桌子坐下,四名跟随成环形立在他身后。单是这样的排场、威严,已令人肃然起敬了。他对四名跟随说:“你们也找一张桌子坐下,想吃什么就吃什么,用不着为我省钱。”
“是!邱爷。”
这四名剽悍跟随就在他身后的一张桌子坐下。店小二慌忙过来打点,先给邱爷倒茶斟酒,后问那四名跟随想吃什么。其中一个跟随说:“少罗嗦,有什么好酒好菜的,你尽管端上来就是!”
“是!是!”店小二赶忙去厨房张罗了。
小三子本来要走,小神女轻轻说:“先别走,听听这个商人在干些什么。”
麻衣汉子首先动问:“邱爷,你老怎么亲自来了?”
邱爷微笑:“这没有其他,我想亲自看看各位有什么奇货出手;二来听说这一带出现了一个什么怪形山妖的,想看看是怎么回事。”
桀骛不驯的汉子问:“邱爷也相信有这么一个山妖么?”
“鬼神之事很难说,我听一些人说得那么确凿肯定,一时好奇,便亲自来看看了。”
相信鬼神的那位汉子说:“邱爷,的确是有那么一个可怕的怪形山妖,刀剑不入,水火不侵,行动如电,转眼就取人性命。”
跟着便有人附和:“不错!是有这么一个山妖,听说他活生生将人抓起来吃了,现在弄得人不敢走那一条山道,就是这里,来往的人也冷清多了。”
邱爷带笑地问:“在座各位,有没有见过这位可怕的山妖?”
有人回答说:“我们没有见过,但这集上的人,异口同声都这么说的。”
又有人说:“如果我们见过,恐怕也没有命在这里了!”
邱爷说:“这么看来,在座各位都没有见过这个山妖了。正所谓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就是眼见的东西,也不一定是真的。就像一些胆小的愚人,在夜里听到什么响动或人影一闪,就疑神疑鬼,以为是鬼神作祟子了,说不定他看见的是自己的身影。”
麻衣汉子拍手称快:“邱爷不愧是见过世面的人,说得痛快。老子就不相信世上真的有什么妖魔鬼怪的。其实我们才是人间的妖魔鬼怪!”
邱爷一笑:“不错!怪不得人称阁下是西北一只鬼了!”
麻衣汉子桀桀地笑起来:“邱爷取笑了!”
小三子在那一边听了,不禁暗暗佩服这个邱爷有见识,也有胆量,不信鬼神之传说,心想:他是什么人的?看来他不像是行凶抢劫之辈,怎么与这些山贼土匪一块了?还受到这些强人们敬重?小神女一旁又轻轻地问:“哥!你知不知他是什么人?”
小三子摇摇头。小神女用密音入耳之功说:“他就是白无常!”
小三子一下惊愕得傻了眼,简直不敢相信。小神女又用密音入耳之功说:“哥,你别惊愕失措呀!别让他注意我们了!”
小三子顿时恢复常态,用困惑的目光望着小神女,似乎在问:你怎么知道他是白无常?他跟我们昨夜里所见到的白无常,没半点相似之处。那位白无常身穿白袍,面如白纸,神态傲慢,毫无表情,十足像民间传说的白无常一样。而这位邱爷,一身富豪商人装束,神态威严,面部表情十足,山妹妹不会是弄错人了?
邱爷本来再想与那些人谈话,一下看见了坐在店门一角的小三子和小神女。他进店时,大概是目不斜视,一时没看见他们。现在看见了,有点惊讶,跟着更思疑起来:这是谁人带来的一对儿女?他问在座的人:“是你们带了这么一对苗家娃子来这里的?不会是当作奇货出售吧?”
在座的人不由相视,接着便有人说:“邱爷,我们也在奇异这两个苗家娃子怎么跑到这小市集上来了,也惊讶谁将这一对娃子带了来的。”
更有人说:“我们还以为是邱爷你老带来的哩!”
邱爷一笑说:“我怎会带两个苗家娃子来?”他朝小三子、小神女扬声问,“你们是谁家的娃子?”
小三子一时间不知怎么说才好。小神女用天真而又稚气的声音问:“你是在问我们吗?”
“不错!我是在问你们。”
小神女说:“我是我爹娘的娃子呀!”
“你爹娘是谁?”
“我爹娘就是我爹娘嘛,还有是谁的?”
人们为小神女天真的回答逗乐了,一齐笑了起来。
—位汉子说:“小哥、小妹子,邱爷问你们的父母叫什么名字。”
小神女睁大眼问:“你们是问这个吗?”
“不错!不错!正是问你们父母叫什么名字。”
“我叫我父亲做爹,叫我母亲做娘。”
“你母亲没名没姓?”
‘有呀!‘爹’和‘娘’,不是我父母的名字吗?还有什么名字了?”
众人不禁相视愕异。这么一个讨人喜欢的小苗女,她真的什么也不知道?不知自己父母的名和姓?是一个白痴?要是白痴,那太可惜了!但是不论怎么看,这小苗女只有一脸的天真稚气,没半点痴呆的神态,令人愕异不已。只有邱爷,面上含着高深莫测的笑意,以他那敏锐的目光,他不但看见小神女全无痴呆,尽管一脸的天真稚气,他却从小神女目光一闪而逝的神采中,看出了小神女的狡黠与机敏。至于小三子,他也看出了小三子眉宇之间的一团英气,眼神中不时闪烁的警惕之色。显然,这两娃子不是一般的苗家孩子,而是大有来头。不然,他们怎么敢闯到这强人出没、赃物脱手的地方了?同时,他更想起了苗寨中出现的一对男女守护之神。根据石大刀所说,那一对男女的年龄,正跟目前这对苗家儿女一样。不会他们就是那一对苗寨的守护之神吧?小三子身怀武功,邱爷一早看出来了,但小神女他却看不出来,这令他迟疑不决。因为小神女一身奇厚的易筋真气,达到了反朴归真的最高境界,目光收敛十分的好,只流露出一副只有孩子才有的天真,看不出练过武功。
邱爷从苗寨守护之神联想到古州侯府的三少爷和三小姐来。以他所知道的,三少爷的武功一般,顶多可跻身到武林一流高手之地位;而三小姐的武功,那简直是匪夷所思了,是上乘的上乘。可是眼前的小苗女,从眼神看来,似乎不会武功,完全是一个天真而又狡黠的小女孩,与所知道的情况完全不同。
这个白无常化身的商人邱爷,迟疑不决,不敢下判断。不管他们是与不是,邱爷是绝对不敢贸然出手,将这两个苗家儿女抓过来。万一他们真的是侯府来这一带了解真相的三少爷和三小姐呢?首先他自感不是三小姐的对手,活捉不了,反而暴露了自己的面目。万一不是,捉错了人,一来坏了小市集历来的规矩,招来众怒;二来这一对苗家小娃竟敢闯来这里,他们的父母决非一般的平庸之辈,不但挑起了纠纷,同样也暴露出自己的行踪。就像回龙寨的叶长老,羊肉吃不到,惹来了一身臊,种下了回龙寨与猫儿山凌云寨的仇恨。
邱爷感到自己来这一带的目的,表面上是来购买各处强人所抢劫来的财物,实际是来了解奇形大头山妖的真相,探明苗寨那两个小孩守护之神的来历,看他们是不是侯府三少爷和三小姐。眼前这一对不寻常的苗家儿女,万一他们真的是侯府的三少爷和三小姐化装而来,他们前来小市集,恐怕也是为了大头山妖而来。既然这样,我何不暂不动声色,让他们去探明大头山妖的真相,自己暗中观察他们的行踪,岂不是一举两得?
这个白无常,他怎么也想不到大头山妖就是小神女。他想探出小三子和小神女的身份来历,小三子和小神女同亲也想探明他的真面目与来历。这个白无常想罢,正想用话再试探小三子和小神女。蓦然间,集外山道上传来了一阵急速奔驰的马蹄声,来人很快闯进了小市集,铁蹄踏在石板路上,嘀嘀嗒嗒,踏碎了小市集的宁静,也震动了整个市集,人们惊讶,这是何处来的一股强人?在什么地方洗劫了一批财物,奔来这小市集脱手了?当五匹骏马在酒店门口停下来时,五条矫健的身影,从马背上一跃而下,更令人们惊奇不已了!这矫捷的身影,不是什么彪形大汉,也不是什么剽悍的人物,而是一色青衣劲装、身段轻盈的如花似玉的少女,拥着一位目光流盼,笑态迷人的丽妇。
小三子和小神女不知这位丽妇是什么人,十分的惊奇。可是酒店中的那一伙人,一时都惊讶愕然了。因为来的不是别人,正是猫儿山小魔头的母亲、凌云寨大寨主蓝笛的夫人、过去在江湖上极负盛名的七煞剑门四大长老之一的林中飞狐宫琼花。在黑道上,她的轻功极好,武功上乘,在湘南、桂北一带,无人能敌。尽管她已是五十岁左右的人了,不知她保养得好,还是天生的丽质,至今风韵仍不减当年,看上去好像是三四十岁的美妇一样,没人相信她有五十岁左右。
四位佩剑的俊俏的少女拥着她走进店来,像一簇鲜花,光辉照人,顿时令酒店四壁生香,令那些粗鲁、剽悍、桀骛的强人们一时收敛而不敢仰视。林中飞狐宫琼花比白无常更具威严,人们一个个站起来向宫琼花招呼,有的称蓝夫人,有的称宫女侠,有的称宫寨主,就连自视甚高、一向傲慢的白无常也起身相迎,拱手一揖说:“蓝夫人,在下邱某有礼了!不知是什么风,吹得夫人屈驾这小镇。”
宫琼花一笑说:“是一股买卖风呀!邱爷,你在这里收购到什么奇珍异宝子?”说着,她就在附近一张桌坐下,店小二连忙过来打点。
邱爷说:“夫人见笑!在下正与在座各位谈话,还没有一件成交。不知夫人有什么奇货可出售?”
“我是有一件奇货,恐怕你不愿收,也不敢收!”
“哦?夫人这次有什么奇货了?在下怎敢不愿收的?只要夫人肯割爱,就是皇宫禁品,在下也敢收!”
“是吗?你真的愿收和敢收?”
“在下在买卖上,向来说一不二,不知夫人是什么奇货,可否让在下开开眼界?”
“好!秋剑!你将那件奇货端上来,让邱爷看看。”
一位佩剑的少女说:“是!夫人。”她走出店外,从一匹马鞍上解下了一个黑包袱,放到桌面上。
众人不知道这黑包袱里包有什么名贵的奇珍异宝,一个个睁大眼睛盯视着。宫琼花微笑着说:“秋剑!你解开来让邱爷指点。”
“是!夫人。”
秋剑解开了黑包袱,首先露出一蓬乱发来。众人一看,不禁吓了一大跳。这不是奇货,而是一颗血肉模糊的肥大的人头,似乎刚割下不久。小三子和小神女更是吓了一跳,一颗人头,怎么当成奇货卖了?有人敢买吗?小神女一眼就看出了这是谁的人头,正是那天在山坡下伏击小魔头那伙黑衣人的带头人、破锣似的声音的黑衣凶汉。那天他侥幸逃脱了大难,可是现在,他给宫琼花将脑袋砍了下来当奇货卖。
宫琼花不知是戏弄这位邱爷,还是在众贼人面前示威,展示人头的含意,大抵就是谁敢招惹猫儿山上的人,谁将落得尸首分家的下场。
邱爷顿时傻了眼,一时间怔住了!
宫琼花含笑问:“邱爷,你是不愿买还是不敢买?”
邱爷不敢正面回答,说:“夫人取笑了!”
“看来你是不愿也不敢收了!”
“好!在下收下!”
宫琼花反而有些意外:“哦?你要收购?”
“夫人,在下做买卖,一向以和为贵,各方面的人物,我也不想得罪。在下所以愿收购,主要是想将它送回去,令他身首合葬一处,以免他成为一个无头之鬼,也算是我在江湖上做了一件善事。”
宫琼花一笑:“我看你这件善事不用做了,也做不成。”
“为什么?”
“因为我将他的尸体砍成七八块,抛到荒山野岭中去喂野兽了!现在只剩下这么一颗人头,你怎么能将他身首合葬在一起?”
“夫人未免太过残忍了!”
“残忍?你怎么不去灵川一带看看,这贼子杀害了多少无辜的平民百姓,洗劫了多少乡村山寨,奸污了多少的良家妇女?本来这一次我去灵川只想惩罚他一下算了。谁知到灵川一打听,原来他罪恶累累,不杀不足以平民愤,所以我不得不将他杀了!”
“夫人既然杀了他,何必又将他分尸?”
“分尸?我没有将他凌迟处死已算好的了,你怎不去灵川受害人家中去看看,向他们亲属打听一下。我要是将这贼子交给当地受害百性的手中,恐怕他身上的肉,将一块块给愤怒的人群咬了下来,活活地将他咬死!”
桀骜不驯的汉子冷冷地问:“难道夫人不从事抢劫杀人?”
宫琼花打量了他一眼,笑起来:“我道是谁呢?原来是韦三笑的高徒冷面神君,怎么跑到猫儿山一带来了?令师可好?”
“不敢,有劳夫人动问。”
宫琼花说:“不错!我们也抢劫杀人,但我们抢劫的多数是些贪官污吏、土豪劣绅不义之财,对平民百姓不敢动他们一针一线;杀的是民愤极大的土豪恶霸,或是为害一地百姓的凶徒歹人。我们从不杀害无辜,欺凌弱小,比令师并不逊色。”
邱爷忙说:“不错!不错!猫儿山凌云寨的五位大小寨主,在这一带百姓的心目中,是有口皆碑,不愧是一方的侠义之辈,绿林中的豪杰英雄,劫富济贫,傲强而不凌弱。”
宫琼花说:“侠义之辈我们不敢称,但我们绝不是口是心非的人,假仁假义的伪君子。但在我们的地盘上,绝不容许别人在我们的眼皮下杀人放火、栽赃嫁祸,不然我们的报复是残忍的。邱爷,看来这趟买卖我们是做不成了!这颗人头卖给你恐怕不值一文钱,你也不想要,对我来说,却大有用处。”
“哦?夫人有什么用处的?”
“我将他转交给邵阳回龙寨的人,请他们的叶长老最好亲自前来赔礼道歉,那么以往的事一笔勾销。不然,我们会跟他没完没了!”
“夫人,回龙寨邵家父子,目前不但是武林中的一大名门正派,势力也雄踞湖广一地。夫人去招惹他们,不怕吃亏吗?”
宫琼花不屑一顾:“我们历来的态度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更不想卷入武林的恩恩怨怨中去,但一定要惹上我们,我们才不管他名不名门,正不正派。是强是弱,只好一拼,不是鱼死,就是网破。”
这时,店小二端上饭菜。宫琼花说:“各位!我不相请了,请自便。”
“别客气!夫人请白用。”
宫琼花叫人将人头收起,用完饭后,便起身向众人告辞。一行五人,飞身上马,离开了小市集。而小三子和小神女早一步已悄然离开饭店。他们是趁众人与宫琼花谈话之中走的,只在桌面留下了一锭银子,连白无常也一时没察觉他们走了,等到察觉时,已人去桌空。白无常不由暗赞:好机灵的一对孩子。他也不派手下去追踪,心想:要是这一对孩子不是苗寨中的什么守护之神,那也是侯府中的三少爷和三小姐了。他们在去那山坡处观察大头山妖,到时,自然会碰上,何必派人去追?就算不在那处山坡,到苗寨一打听,同样也能查出眉目来。
再说小三子和小神女趁众人不注意时,留下银子,悄然离开,很快走出了市集,闪身进入树林,飞向高处山峰,隐藏在山上的乱石草丛中。小三子问:“我们躲藏在这里干什么?”
“看看白无常今后的行动呀!”
小三子一直藏在心中的疑问提出来了,问:“你怎么说他就是白无常?”
“你听不出他那副声音么?”
小三子一怔:“声音?”
“是!他的声音跟昨夜我们在那庄院里听到的白无常声音不是一样的么?”
“凭声音就肯定他是白无常了?”
“对呀!”
“山妹妹,人有同貌,鸟有同音,怎能凭声音就肯定这位姓邱的商人是白无常了?他们的外形、面貌、举止,甚至心地,完全是两样,无半点相似之处。”
“你以为他在白天,也扮成那个毫无表情、僵尸般面孔的白无常吗?那不将人吓死了?谁还敢和他接近的?”
“那怎么面貌全不相同?”
“昨夜,他是戴上一副面具去见那位紫酱脸,身份不知是什么人的使者。今天,他没戴面具,是一位惯收购各处贼人抢劫来的赃物的大商人,当然完全不相同了。就像我扮成一个奇形的大头妖怪,你认得出来吗?”
“他真的是昨夜戴了一副假面具?”
“我骗你干吗?你在书房外看不清楚,我在书房内,就看得清清楚楚了!看!小魔头的妈妈出来了!”
小三子一看,果然见五匹骏马飞出小市集,直奔那出现大头山妖的山坡处而去。其中一个就是人称的蓝夫人或宫女侠。小三子问:“她们不会去那一带寻找你这个大头山妖吧?”
“我怎么知道?你想,她要是见了我会怎么样?”
“她要是侠义上的人物,一定不会与你为难,甚至会感激你救了她的儿子。”
“她不害怕我吗?”
“我想她惊愕是会,却不会害怕。连那些什么西北一只鬼的麻衣人和冷面神君也不害怕,她怎会害怕?”
“好!我们去试试她怎样?”
“妹妹,你别胡闹了,她是一位好人,你去试她干吗?”
“我想看她的武功怎样,胆量如何。”
“妹妹,那又何必呢?”
“走吧!我不过是想看看她的胆识与武功如何,并不是真的与她过不去。”
“那我们不盯踪那个白无常了?”
“放心!他跑不了!”
小神女仍是一个好奇、好玩而又爱捉弄人的小女孩。她拉了小三子,施展轻功,翻山越岭,抄近道先奔去了那山坡之处。他们到达时,远远看见林中飞狐宫琼花带着她那四位贴身侍女,从盘旋崎岖的山道上飞奔而来。到了山坡下,她们便收缰勒马,极目四望。看来宫琼花真的为寻找山妖而来,想将事情探明清楚。
小神女对小三子说:“你就在这树林中隐藏不动,我去看她们见了我会怎样。”
“妹妹,你别将事情玩得太过了。”
“你以为我会吓死她们吗?要是她们这般的胆小,吓死、了活该。”小神女说完,身形一闪,悄然而去。
小三子只好伏在乱石草丛中,打量山坡下的情景。他打算必要时,出来结束山妹妹的胡闹。
这时,宫琼花和那四位佩剑的少女跃下马来,打算在山坡下的乱石灌木丛中进行搜索。小三子听到其中一位少女说:“夫人,这山妖来去无踪去无影的,我们能找得到吗?”
另一个少女说:“夫人,这山妖虽然救了少爷,恐怕是无意的。就算我们真的找到了它,它没人性,不会知道夫人前来是向它谢恩的。万一它作恶起来,我们怎么好?到时夫人不危险么?”
宫琼花说:“你们以为它真的是山妖么?”
秋剑问:“夫人!它怎么不是山妖了?”
“我闯荡江湖也有三十多年,从来没有见到什么妖魔鬼怪。世人传说的魔神故事不少,那只是传说,不是真有其事。我以前也曾到鬼神出现过的地方看过,甚至住上一二个月,什么事也没有。鬼神呀什么的,全都是人们编造出来的,或者是捕风捉影,或者是一些不可解释的怪现象,就以为是鬼神作怪了。而这些怪现象,有的是高人所为,有的是动物走动,有的是雷雨风电造成。记得有一次,我曾到当地人们说得活灵活现的鬼楼上去观察。那是一处无人敢住的深院高楼,每每到了夜里,鬼就出现了。人们只听见楼板响和下楼的脚步,而不见人。我点亮了火熠子一看,原来是一个大老鼠作怪。”
—个少女说:“夫人,不会吧?一只老鼠,走动轻而几乎无声,它走动怎么会像人下楼的响声呢?”
“事情就出在这只老鼠的尾巴上。”
“老鼠的尾巴怎样?”
“它可以是偷油吃了吧,尾巴沾上了油,或者沾上一些粘性的东西。这些油或粘性的东西又粘上了灰尘细土,以后尾巴尖尖就越滚越大,形成了一个小鼓棰。它下楼时,尾巴落在一级级的楼板上,咚咚的声音,就好像一个人下楼的脚步声,其实不是鬼下楼,是这只老鼠下楼。我将它扑杀了,以后就没有这种怪现象了。”
秋剑问:“夫人!既然没有什么妖魔鬼怪,为什么少爷说得那么认真确凿,说是只有一个大脑袋而没有身子的怪形山妖呢?那山妖刀剑不人,来往如飞,力大无穷,掷人像掷一扎干草似的,活活将人掷死了呢!”
另一位少女说:“不但少爷这么说,就是跟随少爷的武士,也是这么说。少爷和他们总不会是在骗我们的吧?”
宫琼花说:“少爷和他们江湖经验少,一时给吓呆了。你们怎不仔细想想,它要是一个真的山妖,一个妖物,那是没人性的,是人或生物它都抓起来摔死摔伤。可是它为什么只对付灵川大刀堂堂主那一伙黑衣人,而不对付我们猫儿山的人?甚至还救了少爷?你们不感到奇怪码?”
“夫人,说不定它是一个有灵性的山妖,不不!夫人,应该说是一个山神。”
“丫头们!你们怎么不想想这是一位深山的高人所为?”
“是个高人?”
“不错!是一位不想世人知道的深山高人,他行侠仗义、助弱除强。照少爷所说,他的武功已达到了惊世骇俗、匪夷所思的化境,所以刀剑不能伤,出手如风,瞬息之间,就将大刀堂这一伙贼人摔死吓跑了,连以杀人剑法闻名的叶长老,也不堪他一击。”
秋剑说:“夫人,既然是这么一位高人,他不想让世人知道,我们能找到他吗?”
“那我们只有尽我们的心而已。见到他最好,见不到,也表明我们来这里的一点敬谢之心。要是来也不来一下,连一点谢恩感激也没有了。丫头们,我们分散在山坡上下找寻一下,看看有什么蛛丝马迹可寻,尤其看看有没有什么隐藏的岩洞口。”
“是!夫人!”
小三子伏在树林中听得清清楚楚,心想:山妹子也真是,人家这么诚心诚意前来寻找你,你还去捉弄人,这好吗?跟着又想到,万一她们寻上山坡上来,发现了我怎么办?正在这时,小三子听到一个少女惊恐的叫声,他拨开树枝树叶往下一看,只见宫琼花闻声早巳纵身奔向那惊叫地方。宫琼花举目一看,果然见到儿子所说的大头奇形山妖,伏在乱石灌木丛中动也不动。宫琼花不由一怔:难道世上真的有这么一个奇形山妖?早先来这里的两个佩剑少女,吓得连连后退,见宫琼花来到,说:“夫人!真的有山妖哩!看!那不是么?”
宫琼花早已看见了,极力镇定自己,定神打量,说:“春剑!夏剑!别大喊大叫,冷静些。”
春剑定了定神,说:“夫人,我们怎么办?它好像在那里睡了,动也不动。”
夏剑说:“夫人!它不会是吃得太饱了,饱得不能动了?”
秋剑和冬剑也闻声一齐奔来。初时一见,也吓了一大跳,一时出不了声。
宫琼花说:“你们别出声,我过去看看。”
宫琼花刚移动脚步,大头山妖“嘣”地一跳几丈高,纵到山坡边沿的一块大岩石上站着,问:“你们是什么人,竟敢大胆闯入我的禁地,不怕我吃了你们吗?”
宫琼花和四位佩剑的少女听了又是一怔,声音虽然放重,仍脱不了是一个稚气小女孩的声音。难道它是一个雌性的小大头妖怪?春剑有点害怕地问:“你真的要吃人?”
小神女放沉嗓子说:“我当然要吃人啦!不过前几天我吃了好多人,吃得太饱了不想动,想在这里睡一会。你们干吗跑来吵醒我?要不是我吃得太饱了,我会一口一个将你们通通吃掉。”
宫琼花以江湖中的规矩,抱拳拱手说:“小妇人前来拜谢高人相救犬儿之情,惊动了高人的睡眠,请恕罪!”
“你说什么!?相救犬儿之情?我几时救过什么犬儿了?我除了会吃人,会吃野兽,从来不会救什么犬儿不犬儿的。”
“高人难道不记得三天前在这里救了一伙骑在马上的人么?”
“不!我跑出来就是为了吃人,不打算救人。只是那伙黑衣人拿刀拿棍要伤我,所以我先将他们摔死。要不是我去追赶那个最可恶的什么长老,我会将在场的所有人全部摔死吃掉。当我回来时,已不见了那些骑马的人,不过,我已摔死了那么多人,已够我吃饱有多了,所以才没有去追骑马的人来吃。”
“不管高人怎么说,高人相救犬儿之情,小妇人还是应该前来拜谢。”
“奇怪,所有人见了我都吓得大喊大叫,而没命地逃跑,你见了我干吗不害怕?”
“小妇人明知前辈不想让世人看见前辈的真容,故意打扮成这么一副圆形怪状,小妇人又何怕之有?”
“你说我故意扮成这样,而不是天生的吗?”
“世上哪有这么一种奇形的怪物?小妇人早巳看出了这副可怕狰狞的大脑袋,是用油彩画在一个圆形的布套上,前辈套上,不露面目和身子,只露手脚而已。恍眼骤然一看,的确令人惊恐大叫。”
“嗨!你这么一说,就没有什么好玩了,我想玩也玩不下去,因为你是一点也不害怕。”
宫琼花和四位佩剑少女一听,不由相视愕然。因为这说话完全是一位小孩的口吻,根本不是什么成年人说的话。难道这位深山高人是一个小孩子?这不可能,一个小孩,哪有如此骇人惊世的武功?令以杀人剑法著称的叶长老负伤大败而逃?现在四位佩剑的少女,完全相信这不是什么可怕的山妖了,信服了夫人的判断,是一位高人所为,再也不害怕了,反而升起了好奇心理,想看看这位高人是谁。
宫琼花微笑一下:“前辈能不能让小妇人一睹前辈的真容和风采?”
“你想看我的真容和风采吗?”
“要是前辈破格准允,小妇人不胜荣幸。”
“你想看我的真容,那你来捉我吧!只要你捉到了我,我就让你们看。”
宫琼花说:“小妇人自问武功不及前辈,无此能力,而且也不敢冒犯前辈。”
“那我来捉你呀!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