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下午的时候,肖颖还是将客房收拾了一下。虽然不常住人,但每隔几日就有钟点工阿姨前来洒扫,所以房间很干净,她只需要将寝具拿出来铺一下就好。
做这些的时候,叶昊宁就待在客厅里,电视新闻的声音开得很小,他却仿佛看得十分认真,对于她的举动,不但没有异议,甚至连正眼都不曾给一个。
肖颖也好奇,因为他过去很少看电视,怎么才一个来月就突然转了性?结果等到走出去,才发现他竟然已经睡着了。
这回倒是真睡,胸膛起伏的速率十分均匀,可是大概由于姿势不好,头半歪着,一只手还垂落在沙发扶手下,所以并不怎么舒服,眉头微皱,额前有几绺黑发搭下来。
明明号称去渡假,结果却猫在家里睡大觉,这样的叶昊宁,实在令人感到诧异。
不是娱乐生活十分丰富多彩么?又是吃饭又是拍照的,次次更换女主角,简直春色无边。如今这大好的时光,怎么能在家里浪费掉?
肖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见他这样安份的样子,反而很不甘心,于是伸手去推他,“醒醒。”
他像被惊了一下,很快便有了动静,睁开眼睛,见到那张笑得温和的脸,眉心却蹙得愈发紧,“……干嘛?”声音微微沙哑,犹自带着睡意。
其实她也不知道要干嘛,仍是假笑,“太阳都快下山了,提醒你一下,免得错过饭局。”
他看她一眼,随即又闭上眼睛,似乎觉得她实在无聊,低低地说了句:“我没饭局。”看样子倒真像是没睡够一般。
“没和佳人有约?我说,其实上次电梯里那女的挺漂亮的。还有照片里那个,复古得真有韵味。”肖颖歪着头停下来仔细地想,还有没有?最近看到或听到的新闻里,还有没有关于他的花边?
或许是想得太过投入,所以等她不经意地转过头来,居然被吓了一跳。叶昊宁也不知什么时候睁开了眼睛,沉黑如深潭的眼底正对着她的视线,“怎么?”他看着受惊吓的她,微微挑起唇角,似乎在笑,“你也会介意?”
“当然不。”她仰起脸,声音明朗,“我是在真心提醒你,误了约会可不好。”
他抿着唇角轻轻哼了一声,站起身之前突然好兴致地捏了捏她的下巴,漫不经心地笑起来:“你真是尽责。”虽是夸奖,但其实倒像是在对待小孩子,一副敷衍的态度,又仿佛一贯的调侃,然后便头也不回地进了衣帽间。
五分钟之后重新走出来,只见肖颖仍旧维持着原先的姿势,半蹲在沙发边一脸挫败的僵硬,叶昊宁竟然心情大好。
方才的试探,更像是吃醋。其实叶昊宁一向不喜欢女人有这种表现,但此刻换在肖颖身上,他发现自己倒是完全受用。
“去换件衣服。”他在一旁停下,无视她探究的眼神,格外好脾气地说:“出去吃饭。”
肖颖却想,这人难道不愧疚么?或者不该恼羞成怒么?怎么如今反倒和颜悦色起来,简直一扫之前整个下午的阴霾。
“不去。”她说得斩钉截铁,顺便站起身来。
谁知蹲得太久,左脚发麻,差点在下一刻软倒。
只不过是差一点,因为被叶昊宁手急眼快地托住,才不至于重新跪下去。
叶昊宁扶着她说:“家里没有那些垃圾食品。”
“我知道……”她暗自抽了口气,某种细密的酸麻感在小腿处迅速蔓延开来,针扎虫咬一般,十分不舒服。
她抬头看他一眼,语气略为生硬:“反正不饿。”心里却仍不免赞叹了一把。这人真是天生的衣服架子,无论正装还是休闲打扮,总能穿出一派随意倜傥来。
叶昊宁穿着亚麻衬衫,最普通不过的浅灰色,却将整个人衬得清俊挺拔,颈边似乎还有沐浴露的味道,清凉的薄荷味划过鼻端,她别过头去活动了一下左腿,只听他又说:“是张斌和他未婚妻请客。”
她一愣:“之前你也没告诉过我。”又狐疑,“而且,不是说没有饭局?”
叶昊宁的神色在一瞬间变得有些古怪,板着面孔松开手,“时间快来不及了,动作快点。”径自背过身去换鞋,心里想却是,怎么可能告诉她,原本自己是真没打算出门的。但只恐怕两个人单独出去吃饭,更是不可能的事。
聚餐的地点是他们惯去的酒店,方一推门,屋里的五六个人便同时望过来,齐刷刷的目光,其中一人说:“就差你们俩了。服务员,上菜吧。”
在很久之后肖颖想了又想,才发现自己与叶昊宁其实还是有许多共同点的,比如许一心说的喜新厌旧,又比如,他们同样顾及面子。
在关系彻底破裂之前,无论人后如何嘲弄冷战甚至用某种特殊暴力解决问题,但至少在人前,总是维持一副平静和睦的样子,十分有默契。
所以,她的朋友,和他的朋友,谁都没有对他们的婚姻产生过猜疑。
张斌就是叶昊宁的朋友,严格地说,还是发小。
而肖颖在与叶昊宁认识的不久之后,便在一次聚会上见过他,那时留下的最深刻印象却是,花天酒地无一不精的风流人士。
谁知如今也订了婚,未婚妻乖巧漂亮举止文雅,完全大家闺秀模样。
可是肖颖却总也忘不了当初张斌立下的豪言。
那天恰好一群人喝高了,她赶去的时候,连叶昊宁似乎都有了醉意,靠在昏暗的沙发一角闭目休息。
而张斌就拉了拉她的衣摆,示意她坐下,然后双眼迷蒙地沉吟半晌,才说:“那小子真不仗义!……忘了我们以前说过什么了,居然闪电结婚……”又骂了句脏话,口齿不清。
他口中的那小子,自然是指叶昊宁,肖颖只觉得好笑,随口就说:“你早晚也有那么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