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第18章 囚禁
郑晟睁开眼睛。
周才德正站在他床前紧盯着他:“你醒了。”郑晟早就醒了,该来的终究回来,他不可能永远装睡。
周才德很木讷的说:“醒了,就起来跟我走吧。”
两人走出房门,周才平正带着三个汉子守在门外。郑晟心知不好,骂道:“你们要做什么?”
周才德坚硬的右手扶住他的肩膀,道:“不要反抗,免得伤了你。”
五个人夹着郑晟往内院走,穿过狭窄阴暗的弄堂,来到后院那片木楼区。转过一个屋角,脚下的雪很厚,这里的雪没有被打扫过,雪面干净,没有人走过的痕迹。
太阳西去,屋檐下刚才还滴滴答答的雪水渐渐被冻成冰溜子。
郑晟被带到一座破旧的木楼前。
木楼大门正中挂着一个锈迹斑斑的铁锁,周才德上前从腰间拿出一柄钥匙捣腾几下打开锁,推开褐色的门板。这里很久没有进人了,一股阴冷的气息扑面而来,他不禁打了个寒颤。这里的事情通常归周才平管,大哥比他能干,但他知道这里发生过的每一件事。
周才德宽厚的身躯堵住阴暗的门洞,转过身面朝郑晟道:“郑郎中,这里是周家堡的刑堂,我不希望你走进去。那个药方,你若能坦白相告,之后无论想去哪里,义父都不会阻拦。”
“休想!”郑晟如狮子般的怒吼。
“你是个聪明人”周子旺拍了拍他的肩膀,“告诉我们那药方,周家堡的人会记得你的恩情。”
“恩情?”郑晟心里一阵阵发冷,“还存在吗?”他来到这世界一个月,遇见过许多人,善良的人不是死了,就是很惨。
张宽仁的话是对的,如果他仅仅是个只有蛮力的流民,没人会在乎他的生死。所以,那个药方,是他宝贝,也是他的护身符。
“你不明白那个药方的珍贵,”一个雄浑的声音传过来,况天不知何时跟过来,“把药方告诉我们,我们会给你一大笔钱,你可以随意找个地方过日子。”
“师叔。”周才德抱拳行礼。
这是个贼窝!郑晟暗自嘲笑自己,他拿一件珍贵的宝物来到贼窝,还想以此为生计倚仗,真是不知死活。
张家湾的惨况和张宽仁的坦白,还没能彻底敲醒他。这是个野蛮的丛林世界,他熟悉的规则在这里行不通。他咬住嘴唇:“别做梦了。”交出那个方子,他便毫无价值。
况天身形微动,郑晟只觉得一阵风扑面而来。一记拳头在他眼前越来越大,很快挡住了他所有的视线。他大喊一声,伸出双手抵挡,但什么也没抓住。
他心知不好,右腿凌空提起。况天单掌变拳,竟然狠狠的朝他的脚砸下来。“砰!”拳脚交接,两人浑身都是一震,均对对手的实力感到惊讶。
况天没想到一个照面没拿下郑晟,大喝一声:“去死吧!”两只手掌如蒲扇般扇向他的双耳。
郑晟往后急退,空气中况天的拳风还没消散,郑晟觉得左肩一股大力涌来,他一个侧身摔在雪地上。左臂钻心般疼痛。
况天冷冷的说:“还敢反抗,绑紧,带进来。”
那两掌是虚招,况天两个照面击倒郑晟,犹觉得丢了脸面。一个是江湖郎中,一个是久负盛名的江洋大盗,这些年死在他手下的不少于几十人。没经历过生死搏杀,又怎么会领悟真正的武技。
郑晟他挣扎着想爬起来,两个青衣汉子扑上来,死死的按住他。况天走进屋子扔了一捆身绳子出来。周才平过来帮忙,两个汉子用绳子把郑晟困得死死的。一个汉子还顺手捏了一个雪团堵进他嘴里。
冰冷的雪擦在郑晟的脸上,让他前所未有的清醒,这不是宜春街头的混混打架,这些人会杀了他。他没有再叫,在这里咆哮毫无用处,只有女人才会徒劳的用语言来回击。
两个汉子把郑晟推搡进刑堂。屋子的正中央摆放着三四条木凳,两条木凳上染上一大片褐色,那是鲜血渗入木头里留下的痕迹。也许真实存在,也许是幻觉,郑晟觉得自己闻到了血腥味。
况天指向屋顶吩咐:“把他吊上去。”青衣汉子把绳子的一头扔过横椽。周才平走过来阴阳怪气的说:“郑郎中,你就说了吧,免得吃皮肉之苦。”
绳子穿过椽子从另一边坠下,况天挥舞手臂喝叫:“吊上去。”
绳子就像一张渔网死死勒在郑晟的身体上,随着椽木上摩擦发出钻耳的声音,他看见自己的双脚逐渐离地,四肢的血液仿佛停止了流动。他被吊离地约有一米高后,汉子把绳子的另一头绑在柱子上。
周才平想伸手揪住郑晟的头发,但头发太短,连抓两次都没成功。他索性托住郑晟的下巴,阴阴的笑道:“郑郎中,这个屋子里进来过许多人,没几个能活着出去,要是最后落得个残废,还不得不说出药方,多可惜?”
“你好好想清楚,折磨人的法子我有的是,”他拍拍手,道:“走,先回去,你们两个在门口守紧了。”
况天脚下略迟疑,依他的想法现在就要上刑逼问,但这里是周家堡,还轮不到他来做主。
五个人走出门,周才德上好门板。屋子里陷入黑暗,一点点光亮透过门板的裂缝穿进来。
脚步声渐渐远去,汉子捆绑的手法让郑晟的体重都悬挂在两条手臂上。片刻之后,他两条胳膊就麻了,像是有无数蚂蚁在骨肉深处钻动。
说出药方会死,不说药方还有一线生机。郑晟发了狠心,既然你们这样对我,我何必让你们得偿心愿?不知张宽仁有没有办法救他。
两个青衣汉子守在门外,况天、周才平和周才德三人走出后院。
突然,周才平的脚步停下来:“义父。”。
周子旺站在狭窄的弄堂门口堵住了道路,手中拿着一条鞭子。
周才平神色有点慌张:“义父,郑郎中很倔,我把他捆起来了,想关他一个晚上。”况天闪身出来,缓声道:“师兄,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周子旺没有理睬况天,直盯着周才平问:“他真坚决不说?”
周才平表情煞是委屈:“我们都好言相劝,他把我们臭骂了一顿。”
“你们把他怎么样了?”
周才平怕周才德说出实情,急忙回答:“我们没把他怎么样,只是把他绑起来,让他好好想一想。”义父不希望他对郑晟动刑,他这个二弟是个实诚人,有什么说什么。
周子旺往就刑堂方向走了两步。周才平大恐,担心露馅,刚想开口说话拉扯住义父。周子旺脚步又停了下来,呆站着原地片刻,转身退回,他始终觉得自己无法面对郑晟。
“问出药方便可,不要过分折磨他。”
周才平暗中松了一口气:“是,义父。”
“告诉郑郎中,说出药方后,他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我弥勒教不会为难他,他日他回到我周家堡还是我周子旺的客人。”
“是。”
周子旺的脚步渐渐消失在阴暗的弄堂中。况天和周才平心中大石落地,周才德终于忍不住道:“大哥,义父不让我们给郑郎中上刑。”
“是不要过分折磨他!”周才平不耐烦的重复,“吊打算过分吗?”
况天沉声道:“才平说的有理,郑郎中一看就是那种不容易顺从的人,不用刑不可能拿到药方。”
“这方子是弥勒佛赐给教众的重礼,”他伸出捏紧的拳头,“这么重要的东西,当然要掌握在自己人的手里,师兄一片仁义之心,奈何有人不领情。为了驱走鞑子,为南人找到净土,这些年来我做的恶事已经够多了,不差这一桩。”
周才德看着这位师叔,心中升出一片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