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偷鸡赔本折把米

六、偷鸡赔本折把米

大鼻十一身边这群孩子,年龄最小的只有七、八岁;最大的是牛二,十三出头,高鼻梁,大块头;地蛮子比大鼻十一稍矮几分,长得油黑壮实,像头小牯牛;铁疙瘩长得很短健,都十二岁了,只像个七八岁的孩子;福九瘦小,嘴唇微翘,像只黄皮秧鸡;至于八苗等人,年龄比这几人小一些,且作为平平,没有多少可圈可点之处。相比之下,大鼻十一则显得比较伟岸,大鼻厚唇,又披着一头长发饼,很是有些派头,加上他们在与山斗、与水斗、与人斗以及与动物斗时,常常会显示出他那天生的机智和胆识,无形中便在孩子们的心目中成了一个名符其实的首领。因此,他在孩子们中的待遇自然不菲,比如从家里偷来吃的东西进行共产时,他分到的最多;孩子们外出玩耍,无论走到哪里,都有人给他当“坐骑”等等。但是,优胜劣汰是自然界遵循的一条法则,就在大鼻十一打翻石坎儿不到一年的时间,出身铁匠世家的地蛮子从心里上早已开始同他叫板了。

地蛮子一家祖祖辈辈干的都是铁匠活,但凡端这碗饭的人家,没有一副好身板,身板没有一股子好力气,是不敢问津这个行当的。从他爷爷的爷爷开始,便给他爷爷播下了优质的“牯牛”种,他爷爷又把这种留在了他爹身上,他爹又留在了他的身上。凭着他那厚厚的胸部和两臂渐渐显露出来的肌肉疙瘩,大鼻十一在指挥他时,他常常会以一种不买帐的姿态来拒绝。

一天,孩子们在晒坝上玩耍,大鼻十一坐在晒坝边的护栏石上,手里拿着一个红薯在吃着。孩子们按重大聚集玩耍时首先要给老大跪拜的惯例,伏在地上给他磕头。不知怎的,地蛮子今天有些不悦,当大家都臣伏于地时,只有他光着肚皮侧着身,犟着那双单眼皮窄缝眼坐朝一边,表示不服从。大鼻十一问他为何不跪拜,他说谁是老大不是靠自己来封的,并提出来要大家进行比武,谁赢了谁才能当老大。大鼻十一没想到自己长期坐稳的这把交椅居然有人敢来问鼎,心中不免有些冒火,但迫于要维护自己老大的风度,又不能失面子,没将怒气发作出来,便答应了他的要求。

大鼻十一看了看地蛮子,虽然他个子没自己高,可那厚实的胸脯和两只胳臂凸起的肌肉疙瘩却使他心中有些发怵,生怕万一败在他手下,丢了宝座不说,还会使自己的一世“英名”付之东流。为了扬长避短,他提出比射箭,看谁射得准,武器就是孩子们用荆条和牛皮筋绷成的弓箭。射箭不是地蛮子的强项,他知道自己肯定不是大鼻十一的对手。大鼻十一用弓箭射树上的乌鸦,可以做到百发百中。地蛮子射了许多次,却一次也没射着,最后干脆懒得玩射箭这行当了。于是,他提出扳腰,谁先下地谁就算输。大鼻十一碍于面子,硬着头皮接了招。不过,他毕竟是人们称的“长发鬼”,比武还没开始,便在地蛮子身上动起了“鬼”脑筋。在新的领导人物没确认之前,他还是孩子们中的一把手。既然是一把手,就理所当然地可以行使一把手的权利。他命令从最小的一个孩子开始与地蛮子比,这些孩子远不是地蛮子的对手,刚一接触,就被他三下五除二摔翻在地。到了铁疙瘩和牛二等大一点的孩子,地蛮子虽最终将他们扳倒,自己也累得上气不接下气,两眼直冒金星。最后轮到大鼻十一上场,此时的地蛮子已成了强弩之末。两人刚一搭肩,大鼻十一鼓足全身气力,一用劲,便把他摔出丈多远,踉跄着跌到晒坝边,一下撞在护栏石上,将额头撞了个大血口,当时就晕倒在地,流了很多血。

孩子们都吓坏了,特别是大鼻十一,吓得脸都变了颜色,赶忙将他扶起来靠在自己身上,学着大人救人的方法,边喊他的名字边掐人中。折腾了半晌,地蛮子才慢慢睁开了眼。大鼻十一当即向地蛮子赔了许多不是,并说等他伤好后自己就让贤,由地蛮子来当孩子帮的老大。见地蛮子额头上的伤口还在不停地流血,有人建议先将他送回家去放点药止住血,不然把他身上的血流干了,人就只剩下骨头和皮子了。大鼻十一觉得有道理,赶紧把他拖到自己背上背着,在其它孩子的帮扶和簇拥下,浩浩荡荡往地蛮子家奔去。

来到地蛮子家门口,大鼻十一不敢进入他家中,便将他放下来坐在门边的石礅上,叫牛二和铁疙瘩扶着他进去,自己却梭到孩子们身后,悄悄溜回了家。

光和见儿子被扶着进来,额头上的伤口还在冒着血,也没追问事情的来龙去脉,责备了他几句不是,便顺手在家神前的香炉里抓了把香灰给他敷上,止住了血。

地蛮子吃了大亏,一时还没完全明白失败的原因,便从心底里认可了这个一把手的位置确非大鼻十一莫属。只有福九心知肚明,看出这场赛事不像是公平竞争。如果地蛮子不消耗那么多的力气,一开始就与大鼻十一搭手,大鼻十一决不会赢得这么轻松,地蛮子也不致输得如此悲惨。他心里这么想,却始终没说出来。他明白如果由地蛮子来当老大,他未必会得宠,因此还有些庆幸这场赛事的最终结果。

大鼻十一回到家里,不哼不哈地显得比平时老实了许多,力图将这台祸事在他爹妈面前打埋伏。他爹妈见他突然变得规规矩矩,感到有些奇怪,怀疑他又在外面惹了祸,问了他一阵他没承认。但是,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天还没黑,有人就将他摔伤地蛮子的事告诉了他妈,气得他爹抛汤灌水地把他臭骂了一顿,当晚就带着他来到地蛮子家赔不是。

地蛮子爹妈都是比较宽宏大度之人,不仅无责怪之意,他爹反而安慰他们说:“没关系。娃娃家经常在一起玩,哪里不磕碰一下。”然后拍着地蛮子的肩膀笑着说:“你看,我这儿子壮得像头牛,淌点血不碍事,两顿饭就补回来了。”

光和一席话,说得庆福和惠芝心情顿时轻松下来。看看时间不早,便千错万错地道歉着出了门。

地蛮子伤愈后,大鼻十一可能是出于不堪承受失去第一把交椅的打击,没提让贤之事。为了安抚这员大将,稳定革命队伍,他决定给地蛮子一定的补偿。补偿的代价是正式任命他为孩子军团中的老二,并且明确他能享受三项待遇:一是在重大活动中,同他一样受孩子们的跪拜,二是吃东西可与他平分秋色。最使地蛮子感到欣慰的是第三项,他也可以像大鼻十一一样拥有一头“坐骑”,只不过大鼻十一的“坐骑”是牛二,他的“坐骑”是铁疙瘩。牛二人高马大,骑在他肩上能够高瞻远瞩,骑马马肩打仗所向披靡。铁疙瘩虽长得健实,但个子很矮,地蛮子骑着他与大鼻十一相比,着实矮了一大截。不过,自有了“坐骑”之后,虽不如大鼻十一威武,但自身的价值得到了认可,也便服贴了他。地蛮子身板壮,体重大,骑在铁疙瘩肩上稍多走些路,便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为此,铁疙瘩常阴在心里日妈造娘地把大鼻十一和地蛮子痛骂一通。不过,地蛮子渐渐与孩子们聚在一起的时间少了许多。为此,铁疙瘩从心里感到庆幸。

这天阳光很好,大鼻十一在家里憋得慌,趁他妈没注意,又溜出了大门。他先来到铁疙瘩家,铁疙瘩已跟他爹到地里去了。又到牛二家,牛二也不在。路过铁匠铺时,老远便瞅见地蛮子正抡着一把小锤,跟着他爹在铁砧上敲得叮噹响。见他在跟他爹学手艺,头上那伤疤也还未掉痂,这个时候把他叫出来玩,他感到有些不太好意思。他又跑了两家,都没人,无聊之极,便一人在石板小街上闲逛起来。路过胖婶家木栅栏前,他停下来往里瞅了一眼,见院坝里空荡荡的,便将栅栏上的荆条拆了两根钻进去。

院坝边堆有一大堆木柴,足有一个大人高,他想爬上去看看,如果平整的话还可以顺便睡个觉。谁知上面晒有一簸箕黄豆,他眼睛够不着,没心理准备,还没翻到顶上,便一下打翻了簸箕,黄豆撒得遍地都是。

胖婶在屋里做家务,听到院坝里有响动,急忙扔下手中的活开门出来,见晒在柴堆上的一簸箕黄豆全打翻在地,一时怒火攻心,边骂边朝大鼻十一冲了上去。胖婶身坯又肥又大,眼珠瞠圆,眉梢还斜着朝上长。大鼻十一见她长势和来势都非同寻常,暗暗吃了一惊,便急忙跳下柴堆,撒腿想跑。谁知胖婶比他快一步,抢上前像老鹰抓小鸡似地一把揪住他,脸红筋涨地骂道:“小短命儿,你×爪爪没包好不是!老娘家一簸箕黄豆晒在上面好好的,逗着你惹着你啦,你把它打翻到地上做哪样?你不给老娘一颗颗捡起来,老娘饶不了你!”

大鼻十一想挣脱跑掉,可胖婶手粗力大,铁钳般钳住他,使他动蛋不得。无奈之下,他只好蹲下来,将地上的黄豆一颗一颗地往簸箕里捡。胖婶挺着肥肠大肚,把两只手臂操个十字斜架在胸前,钟鼎般矗立在旁边,口里还不停地骂着:“老娘要让你这小短命儿长一辈子记性!老娘家这院坝不是是人是鬼都可以进来的!”

那黄豆颗粒浑圆细小,加上柴堆有些高,一撒下来遍地都是,有的还滚到了栅栏边。大鼻十一蹲在地上,直捡得手酸脚麻脖子僵,又不敢停下来息一息,只得阴在心里把胖婶家先人板板茅厕板日造了个天翻地覆,但却不敢骂出声来,一直到太阳快落坡时,才将地上的黄豆捡完。从此,他便对胖婶记恨在心,总想找机会报复她。

又过了些日子,地蛮子额头上的那伤疤壳不知什么时候已掉了个干净,只留下一条横凸的嫩肉,像淡红色的蚕虫。孩子们的事大多数都是好了疮疤忘了伤,大鼻十一又可以自由自在地出入于地蛮子家,地蛮子也可以自由自在地出入于大鼻十一家。一天,大鼻十一把地蛮子和铁疙瘩找来,将自己的一个阴谋告诉了他们,并要求他们绝对保密,答应事成之后对有功者要给予重奖,其中一项是“行军打仗”时,可以轮流骑他的“马”。

当天晚上,大鼻十一带着地蛮子、牛二、铁疙瘩和福九等几个孩子,把周二太家房前的竹篱笆拆了个洞钻进去,将她家一只报晓的大红公鸡从鸡窝里抓出来当即杀掉,让血一直滴到胖婶家门口,还扯了一把鸡毛撒在地上。周二太也是个泼嘬的老女人,曾与大鼻十一他们发生过矛盾,平时很遭他记恨。

栽赃的事干完后,孩子们像黑夜里偷食的一群野猫,提着鸡窜出寨子,来到了河滩上,有的拾柴生火,有的拔毛洗肉。不一会,一堆柴草便发出了噼哩啪啦的响声,紧接着,火光便红遍了一方河滩。他们在洗干净的鸡身上抹些盐,用一根木棒穿进鸡肚子里,把鸡伸到火苗上,搞了个夜游河滩烤全鸡。

篝火越燃越旺,火苗上的鸡发出嗞嗞的声音,冒出了一股股的热气。过了一会,热气又变成了一股股酥香的气味飘散到空气中。孩子们像一群饥肠辘辘的小叫化子在火边蹲成一个圈,脸被火烤得像熟透了的柿子,眼睛盯在渐渐变黄的烤鸡身上,张大鼻孔用力吮吸着空气中的酥香,不停地往腹中吞咽口水。

“尝一下熟了没有。”大鼻十一对铁疙瘩说。

铁疙瘩把木棒尖穿着的烤鸡从火苗上移到大鼻十一的眼前,大鼻十一对着还在嗞嗞冒油的烤鸡唬唬地吹了几口气,撕下一绺肉塞进嘴里,咀嚼几下吞进肚子。“嗯!熟了熟了!真香真香!”他一边津津有味地咀嚼着,一边从铁疙瘩手中接过木棒,把烤鸡放到一块被河水冲刷得干干净净的石板上,扯下木棒便开始“分赃”。

“分赃”按级别和功劳相结合的方式进行:大鼻十一是老大,鸡头和鸡胸脯归他;地蛮子为二号人物,这次行动中尽管他出力不多,得分给他一条鸡腿;铁疙瘩是这次行动的主要执行者,他从木栅栏钻进去揑住鸡脖子把鸡杀了抱出来,可谓劳苦功高,且在孩子们中也具有一定地位,故也分到了一条鸡腿;福九个头瘦小,干大事不会让他去,达不到一等功臣资格,但在整个行动中很卖力,诸如拾柴生火、拔鸡毛、洗肠肝肚肺等,因此从鸡背到鸡尾翘这部分分给了他;牛二虽为大鼻十一“坐骑”,但做事有些懒散,分到了两只鸡翅;鸡杂、鸡脚等其它零碎部件分给了另外两个年龄最小,只能跟着凑凑人数的孩子。众人各得其所,不到半个时辰,便把这只鸡吃得一干二净。

周二太因年纪大,瞌睡少,半夜寨子里的鸡叫头遍二遍时,她一直是醒着的,也听得清清楚楚的,就唯独没听见自家鸡窝里的鸡叫,便感到有些奇怪。本想起来看看,转念一想,也许是自己年纪大了耳朵不好使,自家鸡叫的声音听惯了,反而没把它听到。第二天早上起床后,心中还是放不下那鸡打鸣或没打鸣的事,不亲自看一眼,心里不踏实,便拄着拐棍朝院坝里的鸡窝踱去。还没走拢,老远就发现鸡窝门是开着的,心里顿时一阵紧张。来到窝边,仍静悄悄的,不像以往只要有点响动,那鸡便会在窝里叽叽咯咯地叫唤。她愣怔了片刻,慢吞吞地把屁股掉过来对准鸡窝门,两腿叉成个大“人”字,用劲弯下腰,把脑壳倒吊到胯下朝鸡窝里望去,见里面是空的。此时,虽然她全身已凉了半截,但仍不死心,又把脑壳从胯下提到上方,还是那么慢吞吞地转过身子,凑近鸡窝弯下腰,把手伸进门里薅了几下。这一薅,才最终坚信她家的大红公鸡被人偷了,她顿时气得眼珠差不多睖出眶外,便直起腰,拄着拐棍,迈着那蟠桃小脚,啼槖啼橐地踱到了院坝门边,激愤地撕大喉咙,对着全寨子破破烂烂、挨刀砍脑壳地骂起来。她骂了一阵,觉得这口恶气还是难咽下去,手中的拐棍往地上一戳,返身回屋,胡乱收拾了一下家中,便佝腰驼背地寻着那唯一的侦破线索——血迹,蠕动着干巴巴的瘪嘴,拄着拐棍啼槖啼橐地出了门。

家里的那只虎纹母猫一直竖起耳朵在窝里听着,见外面没有了骂声,后来又听到主人出门的声音,好象嗅到了主人将在外发动一场战事,便撇下三只猫崽,呼地蹿出窝,紧紧尾随在周二太的屁股后面,像似打算去与主人共赴家难。

周二太顺着血迹来到了胖婶家栅栏门边,见地上还有鸡毛,异常恼怒,便举着拐棍使劲敲打着门框。虎纹母猫从栅栏外瞅见了胖婶家门槛脚躺着的那条黑底白花的大狗,自知敌我实力悬殊太大,便乜斜着眼放慢了脚步,趁主人敲门时悄悄溜回了窝。

胖婶开门出来,见周二太圆睁着两眼怒目横视着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得勉强赔个笑脸问:“你老人家有哪样事?我没逗着你惹着你,为哪样这样楞眉毛鼓眼睛地找上门来?”

周二太愤怒地启动那两片无牙可衬却并不迟钝的瘪嘴,朝地上又戳拐棍又跺脚地说:“你棒老二打盘脚诵经——装哪样善菩萨!想吃公鸡肉提骚劲你明着说,老娘送你一只也不稀奇!为哪样明着不说,却趁着晚上来偷!”

胖婶听她来言不善,且骂得无头无脑,愣了一刹回过神来,同样一跺脚,两手往腰上一叉说:“你有哪样根据说我偷了你家鸡?龙肉凤肉吃不起,一只鸡我还是吃得起的!你几十岁了,别睁着眼睛说瞎话!”

周二太并没有被胖婶的火爆所吓倒,她怒目凝视着胖婶,咂了咂瘪嘴,指着门坎边的鸡毛和血迹质问:“你别装憨卖傻的!这满地的鸡血鸡毛不是根据是哪样?”

胖婶低头一看,顿时傻了眼,半天才张口结舌地骂出来:“是哪个挨千刀的干这缺德事来栽赃老娘!老娘要抓到他,不活剥了他的皮老娘就叫他做爹!”胖婶从未被人如此冤枉过,一时难咽下这口气,便面向全寨手挖脚跺地将肚子里装着的粗话脏话倾箱倒箧地骂了个干净,又用劲拍着自己的胸脯,死儿死女、五马分尸、五雷轰顶地对天发了毒誓。周二太仍不相信,指着地上的证据死活不依。铁证面前,胖婶就是长了九九八十一张嘴来辩解,拴住太阳、星星和月亮来讲理,都难辩得清楚,讲个明白。一个索赔,一个不认,一个不认,一个索赔,就这样你来我去地折腾了半天,便抓扯起来。周二太抓扯不赢,干脆一屁股坐到地上,撒泼般大哭起来。哭了一阵,又将手中拐棍一甩躺到地上,口吐白沫翻白眼装死。

真是一妖降一怪,一狗服一鸡,胖婶虽也是山寨里的一代女流英豪,但撞上了周二太这般手段,也急得脑壳发昏,眼睛发胀,不知如何是好。幸好她男人满星从屋里披着衣服趿着鞋子赶紧出来,见了眼前这番阵势,没问曲直,一口答应赔周二太一只比她家那只还大的红公鸡,才把她从地上拉起来。

胖婶勇猛一世,不想吃了这次有口难辩的哑巴亏,丢了东西失了面子,心中一直愤愤不平。事情过了几天,听说有人在河滩上发现了大红公鸡身上的弃物及柴火的灰烬,胖婶亲自到现场勘察一番后,一下恍然大悟。回到家里,便将她认定的偷盗嫌疑人告诉了她男人。满星的看法也同她一致,认定是那狗日的长发鬼带人干的。事后,她又在那些常跟着大鼻十一跑前跑后的孩子们中明查暗访,访到了参加烧烤最小的那两个孩子,证实了她两口子的判断。

胖婶气势汹汹地去到菊英家门前,举出人证物证。菊英开始还想辩解,但害怕胖婶指天戳地地诅毒咒,应验到儿子身上。为息事宁人,忙赔不是,并抱了一只比胖婶赔周二太家那只还大得多的大红公鸡赔给她,这事才算了结。

这次偷鸡行动,虽然直接殃及到的是大鼻十一家,叫他费尽心机用尽力,最终还是老母猪吃衣胞——自吃自。但事情过串后,他还是兑现了自己的承诺,让福九给铁疙瘩当了“坐骑”,地蛮子的“坐骑”改成八苗。

大鼻十一的这一决定,使铁疙瘩高兴得差点蹦起八丈高。令他不敢想的是,不仅可以同自己当“坐骑”的地位“拜拜”,还可以同他们老大一样,风风光光地享有一匹“坐骑”的待遇。福九比铁疙瘩小一岁,且体单力薄。铁疙瘩矮个头,铁板肉,骑在他肩上,像称砣挂在篾条架上,压得他蹲下去半天直不起腰来,嘴上不敢说,却阴在心里不停地骂道:“这狗日的,他爹那东西是根铁棒,他妈那东西是两块石头,日出这样一个榨称的铁石货,把老子的腰子都快压爆出来了!”骂归骂,命令还得执行。一方面,他不敢明目张胆地得罪铁疙瘩。虽然有大鼻十一为他撑腰,但万一大鼻十一不在时,狗日的铁疙瘩会使阴招,把你的手扭到背后,然后揑起反背拳照准你的背心就是一下,打得你后背透前胸,前段时间他就曾尝过他的“烙粑”。另一方面,这命令是大鼻十一下达的,可谓光荣而艰巨,就算是抛头颅,洒热血,他也断然不会抗命的。不过,有时人与人之间还得讲究点缘分。福九瘦骨嶙峋,肩上硬翘翘的,梗得铁疙瘩直叫屁股痛,不几天就把屁股丫打破了皮。大家到河里游泳时,他也跟着下水,不料伤口受到感染,引起红肿,痛得他走路只得叉开两腿迈方步,不像从前那么灵便。他妈每天用生菜油给他搽屁股丫,搽了半个多月才痊愈。此后,他便宣布废了这个“坐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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孽障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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