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5章
这事儿弄得好像十面埋伏,她走投无路。
窦余佑跟在身后,轻声问:“妙妙,刚才世子说什么了?”
“要我嫁给他。”
窦余佑震惊:“这不行!”
感谢的方式很多,为何要以身相许?
他坚决反对。
窦妙道:“我也不愿,等到明儿看看周家可有什么消息。”她微微叹口气,觉得疲惫,“我累了,先去睡会儿。”
一大早起来就去了一趟周家,回来没有停歇,又去见了宋泽。
心疼妹妹,窦余佑忙道:“好。”
他送她到门口方才折回来。
窦妙和衣躺在床上,闭起眼睛,她脑袋里一团乱,因自己的计划的被打得七零八落,无法收拾,如今竟只能等待。
香附香茹对望一眼,也不敢来打搅。
两个人在门口轻声说话。
外头忽地走进来一人,香附瞧一眼,惊讶道:“秦夫子。”
秦玉昨日得知此事,也是吃了一惊,她从来没想过选妃会选到窦家,且还提前了半年,忍不住替窦妙担心,来看一看她。
香茹行一礼,向窦妙禀告。
窦妙忙请秦玉进来。
看昔日神采飞扬的学生,而今显得有些颓废,秦玉上前握住她的手,柔声道:“二姑娘,真难为你了。”
“事情摊到头上,也无办法。”窦妙叹口气,“倒叫大家都跟着操心。”
秦玉知道自己来了,也不能相助,心中愧疚:“但凡能有一丝用就好了。”
“夫子别这样,您能记挂我,我已经很高兴。”窦妙笑笑,“对了,我前几日画了些细笔画,原想给您看一看,却耽搁了,您正好来,还请指教。”
因明玄大师的指点,她一直都没有松懈,孜孜不倦的练习画画,马上就要一年了,她很想得到他的肯定。
秦玉看她转移话题,心知她是不想气氛变得凝重,笑道:“也好。”
她叫香附拿画来。
竟有数十幅。
秦玉看过去,面露惊叹,她这学生确实天赋极佳,自从去见过明玄大师后,也不过半年多的功夫,进步却分外明显。
像这幅雪夜图,枯草落雪,银钩高挂,白虎夜行山间,静谧,空阔,苍茫的气氛迎面扑来,叫人能屏住气息。
可惜如此人物却要落入宫中。
她不吝啬赞词:“明玄大师见到,必是一番惊喜。”
秦玉那么说了,可见自己画的不错。
窦妙很是高兴,可转念间,忽然想到与明玄大师的一年之约,却是在夏日,那时,她可能赴约呢?
她心中一痛。
但到底也没提,秦玉不过是个女子,如何帮她?她道:“有夫子您这话,我做梦都能笑出来了。”
秦玉见她卷起画轴,说道:“前朝刘昭容,自小以画见长,十六岁入了宫,深得皇上喜欢,她的画流传至今,已是千金难求了。”
是在激励自己,哪怕在宫中,也可以精研画画。
窦妙笑道:“我记下夫子的话了。”
秦玉看她笑得灿烂,暗地里叹一声,女子在这世上,本就难以掌握命运,越是不甘,越是艰难,不若随波逐流来得容易。
然而,也不是没有路,像她那年一心等待那个男人,抗拒到底,虽然等来了负心人,可最终也赢得了自由。
如今她谁都不嫁,岁月也能过得云淡风轻。
原本窦妙也可,谁想到,偏生赶上了选妃,即便她有心,也真是难以相助。
秦玉黯然告辞。
窦妙把画一幅幅自己收了,与香附道:“到时我真入了宫,你们把这画送与秦夫子,好叫明玄大师看一看。”
只结果如何,兴许与她也没有意义。
到得宫里,她真的还能静下心,来好好画画吗?
香附眼睛一红,应了声。
窦妙回头去歇息,这一觉直睡到下午才起来,中间张氏来瞧过,没打搅她,等到她醒了,两个丫环连忙把饭菜端上来。
她将将吃完,窦余佑来了,把两个丫环喊出去,就拿了一套小厮的衣服给她穿:“妙妙,你换上,随我出门一趟。”
“什么事?”她问。
“王韶之想见你。”窦余佑道,“这等时候,我不能拒绝,谁知道是不是……”
他想说是最后一面,因为再过两日,如无意外的话,宫里就要派人来的,那兴许就是永诀了。
窦妙犹豫会儿,换上衣服,一边道:“万一娘来看我……”
“管不了,大不了给娘打一顿。”窦余佑在门外与两个丫环道,“你们也当没看见,要是娘责罚,我一力承当!反之,你们要多嘴一句,别怪我将来找机会把你们卖了。”
两个丫环被他吓得一个激灵,连连点头。
窦余佑领着窦妙出去。
“王韶之在哪里?”她问。
窦余佑道:“就在城外,你先坐马车。”
窦妙有些奇怪,怎么去城外?
看她慢吞吞的,窦余佑倒是发急,把她往车上一塞,自个儿没上去,只道:“我骑马,你先过去。”
门帘一下子垂下来。
窦妙还没坐稳呢,马车就往前走了。
等到停下来的时候,已经在城外的白河边。
她刚刚下来,就见一道人影立在眼前,身穿湖色的直裰,头戴方巾,她定睛一看,失声道:“王韶之,你怎么成这样了?”
这还是以前那个清秀的少年吗?
瞧这黑眼圈,下颌竟然还长出了胡茬。
这是一夜没睡?
“妙妙。”王韶之见到她,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虽然才短短一天的功夫,可得知噩耗,却像过了一年那样漫长。
他翻来覆去的想,该如何让窦妙脱出困境。
然而,没有一种是可行的。
直到昨日宋泽出现的那一刻。
他才想起宋泽的身份。
宋泽与窦余佑说,他可以救窦妙。
那瞬间,他又喜又悲。
喜的是,窦妙可以得救,悲的是,偏偏是他。
在宋泽那眼神中,他已经明白了他的企图。
要救她,他就必须要放弃窦妙。
看他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自己,窦妙轻声道:“王韶之,你怎么了?你怎么会在城外见我?”
王韶之没有说话,突然伸手把她抱在怀里。
她吓一跳,但却没有拒绝。
人在绝望的时候,总会做出平常不会做的事情,瞧见王韶之的样子,她就明白他经历了什么样的挣扎。
他与她一样,身陷泥沼,有种难以逃脱的预感。
“妙妙,申之叫我来这儿,本是叫我带你逃走的。”耳边只听到他轻柔的声音,“你看,我包袱都带来了,里面有几万两银票,我走的时候,大嫂说,假使能成全我,便是坐几年牢也罢了……”
他哽咽起来。
“我也想带你走,可是,我知道,这不可行。”他的眼泪落下来,滴入她的头发,他的手却更用力了,紧紧的抱着她,像是要把她揉进自己的身体。
好一会儿,才听到窦妙说:“是,咱们不好逃。”
哪怕她是有些自私的人,却不能罔顾两家的将来。
想来王韶之也是。
他原就是个善良的人。
“我知道你尽力了。”她安慰他。
王韶之声音微颤:“假使宋世子能救你,我便是奉上我的家产,也不会可惜,然而,他要的……必是你罢?”
从一开始,他就瞧出了宋泽的意图,他对窦妙是不肯罢手的。
原来他已经知道。
窦妙不知怎么回答。
见她沉默,王韶之把手放在她后脑勺上,柔声道:“我后来想想,其实他也挺好的,他一心想抢走你,想必也真心喜欢你。你们两个门当户对,妙妙,若没有办法,你便答应他,假使他待你不好,我,我……我仍愿意娶你。”
窦妙大惊。
她想抬起头看王韶之。
可他却压着自己的脑袋,不让她看。
她埋在他怀里,能感觉到他说出这番话的痛苦。
原来,他是想劝她答应,不要因他而为难。
因为他没有办法,所以他只能瞧着她去另外一个人的怀抱。
无奈的,可悲的男人,在这一刻,却又显得那么赤诚。
她心潮澎湃,难以抑制的落下眼泪。
“王韶之。”她道,你怎么那么傻呢,这番话何必要说,你只要露出无奈的样子就好了,谁也不会怪你,何必要把自己那样的暴露呢?
这该死的现实!
她点点头:“好,我答应你,你放开我。”
王韶之放开手。
她抬头看他,他眼睛红红的,但此刻已经没有眼泪。
“妙妙。”他看着她,“咱们回去罢?”
要说的已经说了,她以后兴许会是别人的女人,自己又能做什么呢?
谁想到,窦妙却突然搂住他脖子,把嘴唇压在了他的唇上。
他脑中一片空白。
柔软的唇带着一些苦涩,在自己唇上碾磨,试图攻破他,王韶之惊得一把抓住窦妙:“你,你疯了?”
虽然这个念头他不是没有过,也许占有了窦妙,她就不能做皇帝的妃嫔了,可这是多么无耻下流的主意。
他决不能真的对窦妙下手。
可她竟然……
窦妙心一横:“做什么便宜别人?王韶之,你今日就要了我,我不信,皇上愿意戴绿帽子,宋泽愿意戴绿帽子!”
王韶之话都说不出来。
窦妙又凑上来,这回趁着他震惊的时候,一下就突破了,王韶之只觉自己一颗心快要蹦出胸膛,少年血气方刚,终究没有忍住,他回吻她,缠绵又热烈。
梦中原是这样的滋味,甜美芬芳,只今日却又有难以言说的苦涩,在心中回荡。
正当二人沉醉的时候,一人从天而降一般,猛地把窦妙拉了出去。
“窦妙!”声音好似惊雷。
王韶之回过神一看,竟是宋泽。
他何时来得?
宋泽就怕窦妙做出些不可思议的事情,一早就派了邓戎盯着,故而窦妙前脚才走,邓戎就告知了宋泽。
他骑马赶来,正好撞见这一幕。
这瞬间,不亚于被刀插了下,除了恼火,还有说不出的酸味。
她竟然……
“王韶之,你敢碰我的女人?”宋泽气势汹汹看着王韶之。
窦妙大怒:“我何时是你女人了?”
宋泽不想多言,伸手抓住她就走。
“妙妙!”王韶之已经吻过她,也觉窦妙是他的女人,哪里愿意撒手,连忙追上来,只他在武力上不是宋泽对手,被他随后一挥就摔在了地上。
等到他起来,宋泽已经硬把窦妙带到马背上,策马跑远了。
窦妙不是软柿子,在马背上一阵扭动:“你放我下来!”
宋泽道:“你摔死我不负责。”
窦妙道:“谁要你负责?还有刚才那话,还请以后莫要胡说。”
看她不肯屈服,宋泽一声冷笑:“你大概不知道,原本后日,皇上就要下令把你许配于我的。”
“什么,你已经去求了?”窦妙惊讶,可她还没有答应啊。
可她不是笨人,转念间忽然明白,那是宋泽一早就求好的,所以他才说明日,所以……原来自己被他耍了。
她的命运一早就已经决定下来,根本也不是入宫,而是嫁给他。
心中好像有团火在燃烧,她低下头一口咬在宋泽的手上。
看她疯了一样,宋泽只得停下来,二人站在白河的桥上,再过去,就是京都的大门了。
宋泽淡淡道:“事已至此,你还是乖乖的当我妻子罢。”
窦妙冷笑起来,嘲讽的道:“你刚才难道没看见,我亲了王韶之……”
“那又如何,你还不是他的人。”他面上闪过一丝隐忍,可到了这一步,他不可能放手,窦妙越是挣扎,他抓得越紧。
已断定他是不可改变主意了。
窦妙看着桥下连绵不绝的长河,心中满是悲怆,到头来,自己还是被宋泽设计,远离了她一直追求的生活。
真不知道他看中她哪一点,非得逼她至此?
为何现实要如此残酷?
为何她就不能嫁给王韶之?
她,何错之有!
窦妙轻声一叹:“是不是,只有我死了,你才能放手?”
宋泽原本就满心的恼火,也没有细想,斩钉截铁的道:“是,可你真的不怕死吗?”
她在周老夫人面前提到死,可他跟周老夫人一样,不信她。
蝼蚁尚且贪生,何况人呢!
窦妙听他这么说,唇边露出一抹笑,手撑住桥拦,忽地纵身一跃。
来得如此突然,他手伸出去,只抓住她一片裙角,只见她好像一片落叶,投入了深长的白河中。当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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