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入膏肓(二)

病入膏肓(二)

徐绪不与她争辩,不管说多少怎么表达,坐在他身边的这个人都能以自身出发,把他所有的反抗全部驳回,而且还能附加上她如此做都是为了她好。

若是真的逼急了,沁安就又可以变得蛮不讲理起来。反正她做什么,想要困住谁,都是她喜欢就好。这就是沁安给他的全部感觉。

这远远和第一次见沁安的时候不一样。

第一次见沁安是在虞州,他宅子的附近,大概只隔了两条街的距离。他的那尾红鲤鱼在他离开之前不见了,他嘴上说是红鲤鱼早早离开也好,不必跟着他这个悲哀的主人,但心里却是难受的。

他换了身衣裳,拿着字画出门,往平常他常去的茶楼走。寻常这茶楼旁边没人,只有今日,也许就是巧合。沁安坐在石阶上,她垂着头,手捂在脚踝上。

偶然沁安抬起头来,他看到她把嘴唇咬得发白,脸上有汗珠往下流。

"姑娘,你怎么样?"若是他没问出这句话,今日就不会待在这里。

沁安咬了咬嘴唇,抬头看他,他们两个一个站着一个坐着,沁安费力的仰着头。她很好看,就算脸色发白也很好看。她仰头看他的时候,眼睛里的东西,徐绪读不懂。

他只知道沁安半饷没有说话,而且一直没有把目光移开。

"姑娘,你这伤。让在下送你去医馆。"徐绪说道,往她身边近了两步。

"你想干什么?"沁安往后挪了一下,手臂曲起挡在身前,"你往后推,别过来。"

"徐公子现在是不是特别后悔,那天在虞州救了我。"沁安突然说道,打断了徐绪飘远的思绪。

徐绪掀开他那侧的帘子往窗外看,对于沁安的话他并不想回答。这几天刚下过雨,天一直是阴的,石板路上还有积水,但街上一片繁荣的景象,来往的人很多,街道两旁是小商贩买着一些小东西。

"你只能选择这样。"沁安不在意徐绪的沉默,笑着说道。

徐绪的眼睛看着外面,但实际上可以说是在发呆,外面的景色都没进他的眼底,而他也不知道他脑子里在想些什么东西。

忽地有一抹红色硬生生的闯进眼底,把他撞得一震,清醒过来。

马车开得很快,他还没抓住那抹红影,眼前的景色就换了模样,他想伸头看一看,身边的沁安却拽住了他的胳膊。

"你在看什么?"察觉不对的沁安轻声问了一句。

"没看清楚。"

他没有骗人,徐绪根本没看清方才的那抹红影。

沁安松开钳制他胳膊的手,这时马车外有个人影跟着马车跑。

"徐绪!"

徐绪听到人喊自己的名字,手抓了一袖口。想要探头出去,沁安先他一步,生硬地把帘子扯了下来,对车夫命令道,"把人给我甩掉,回去。"

***

追着跑了三条街,马车就在人群中消失了。

寻念跑得一头的汗,她喘着气在路边的石阶上坐下,她把头埋下来喘气。

她与那马车相错的那一瞬间,她就嗅到了徐绪的气息,她追上去之后,瞧见了马车中人的模样,那果然是徐绪没错。

只是这会儿她确定了徐绪在重浚,但她却把人给追丢了。

徐绪身边似乎坐着个人,而且是那人不知道和车夫说了些什么,那车夫不要命了一样在街上横冲直撞。

"真是蠢,"寻年揉了揉自己的脑袋,想到方才她居然脑子一热喊了徐绪的名字。徐绪哪里会知道她是那条他养了数年的红鲤鱼,"被个不曾见过的人喊名字,跑掉也应该啊。"

但徐绪身边的女子让她觉得奇怪,尤其是她看向自己的眼神,很古怪,那绝对不是友好。

寻念又坐了一会儿,这回知道徐绪身在重浚之后,她把重浚走个遍,还不信找不到徐绪。至于见到徐绪以后,要说些什么做些什么,她都还没想好。

***

回到客栈之后,沁安坐在徐绪屋里喝茶。

"方才的姑娘是徐公子的旧识?"

"是。"徐绪点了点头,应道。

"是吗?"沁安轻笑着,放下茶杯看他,"可沁安听说,徐公子在虞州连朋友都没有,一个女子是旧识?"

"你知道又何必问我。"

沁安并不恼,用手指敲了下桌子,笑了起来,"那就是承认不认识咯?"

"你想怎么样?"

***

半夜三更,一阵敲门声,把人从梦里强拉了出来。

来人打着哈欠,皱着眉,往门口走,不耐得问,"谁啊?"

"开门,是我。"门外的声音是被刻意压低的,宁祎听这声音他熟悉,是寻念那丫头没跑。

门被打开了,寻念猫着腰从他的手臂下钻进了院子里,还着急的说,"快快快,把门挪走,有人追我!"

宁祎还想出门瞧瞧是什么人这么大胆赶追着寻念跑,但袖子都要被寻念拽掉了,他手腕一翻,兀自念了两声,手指一点门。

门外方才还在的异响就消失不见了。

寻念这才松了一口气,坐在了地上。

"怎么搞得这么狼狈?啧。"宁祎手指夹了寻念的一小撮头发,问道。

"被人追三天,换你试试。"寻念翻了个白眼。

她刚打算去寻徐绪,半路就让别人给盯上了,在重浚追了她整整三天。其实她这三天经常绕到宅子门口,但一想到九思,她就心底一股气,不想进去。这天夜里实在扛不住,在这样跑下去,徐绪说不定都不在重浚了。

而且她越发的觉得奇怪。这突然出来追着自己跑的这帮人的身份,怕是和徐绪有些牵扯,最有可能的就是那天那个女子的人。

女子让人来抓她。她只不过是喊了一声徐绪的名字,和徐绪平日毫无恩怨,她为什么派这么人抓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她百思不得其解,但想着徐绪若是在这般人的身边,以徐绪的性子,应该是不会喜欢的。

"一出门就闯祸,你什么毛病啊你。"宁祎嫌弃道。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寻念问道,想想很久没瞧见宁祎了。她问这话的时候,眼神往旁边瞄了瞄。

"回来好几天了,"宁祎说着顺寻念的眼光看了过去,看到九思没有灯光的房间,"小九儿睡着呢,你明早就能看见他了。"

"我看他做什么。"寻念及忙把目光收了回来,起身还不忘推了推挡了路的宁祎,"我睡觉去。"

"别告诉我你刚刚没往那边看。"宁祎轻哼了一声,朝着寻念的背影,"嘴这么硬,早晚有你苦头吃。"

寻念到房间关上门,她方才可以说是落荒而逃。

她逃什么,不过是提了一下九思而已。寻念有些恼,脑子里也乱哄哄的,更没心情睡觉,她躺在床榻上,睁着眼睛,把胳膊压在脑袋下。

九思睡了。

她这三天想了无数次,如果她敲开了门,开门的九思和门口的她,两个人见面的时候会是什么表情,然后九思又会对她说什么话。

她有时候觉得自己无聊,想这些很多余。

而就在刚才她敲着门,脑里全是这些问号,即使这些东西再没用,她都没法丢下。

结果开门的是宁祎,她送了一口气但心里其实热切的期盼是九思。她想知道他见到自己的表情。

宁祎说他睡了。寻念烦躁的翻了个身。

连宁祎这个白痴都被他的敲门声吵醒了,九思却在房间里一动不动,连一句话都不说给她听。

"真是......"寻念又翻了身,在床上烙起烧饼,"烦死了。"

***

没睡几个时辰,天就亮了。寻念顶着两个黑眼圈在院里的石桌旁坐着。

她端着茶杯,盯着九思房间的门。门好好的在那里立着,挡住她的视线,让她看不到里面是什么模样。

这样盯着也不知道多久,九思推门出来,他似乎知道似的,一开门目光九准确的投向了她。让她躲避的时间都没有,寻念把目光移开了一会儿,随即又和他对上,嘴微微的噘了起来。

寻念觉得她现在的面目表情非常完美,她说她这叫倔强的表情。

"等会儿想吃点什么?"九思这样开口道。

"桂花糕。"寻念随口答道。

"叫宁祎出去买。"九思转身朝宁祎的房间走去。

宁祎万分不愿意的去买桂花糕了,宅子里剩下他们两个人。九思的神态和以往一样没有受到任何影响,反观寻念,颇有些坐立不安的感觉。

"我这次回来,想求你帮个忙。"寻念开口道。

九思挑眉。

"我想求你找到徐绪,他现在就在重浚。找到他之后,我马上就离开这里。"寻念低着头说道,手扯上了他的衣袖。

九思低头看了看那只扯着他衣袖的手,"你是不是这时候也该给我跪下,然后求我。"

寻念抬头睁着眼睛惊讶的看他。

九思的表情没有一点破绽,但他的声音变得好冷好冷,她像被丢到了冰天雪地里。

"找到他,你就马上离开这里?"

"你想走到哪儿去啊?"九思笑着问道,"寻念,您想走到哪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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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州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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