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死言

第六十七章:死言

翌日.滢心一大早便抱了一个暖手炉來塞在初璇怀里.“娘娘.你此番重惩萧才人究竟是何故.滢心愚笨.实在是想不明白.”

初璇斜眼看看下得越发大的飞雪.“快年下了.家宴和年宴也快到了.若是再不立威.到那时只怕底下人个个都要翻天了.”

“娘娘思虑周全.”滢心颔首.年宴是国宴接待的都是王公重臣或是他国时节.由皇后亲自操办.关系到国家颜面万不能出错的.初璇在宫中沉寂已久.若不早早立威.到时候不仅要劳心劳力.指不定还有人暗中捣乱.

寂静之时.初璇长叹一声.“本宫听说越陵的军队已经二破浔阳城了.”

滢心为初璇续了杯茶.“是.前几日才传來的消息.此次的越陵大军兵粮充足.钱财甚多.士气昂昂.进犯边关只用了不到七日.攻下浔阳更只用了三天.势如破竹.”

边关.边关……初璇突然想到什么.“镇守边关的可是镇国将军的军队.”

“应该是的.”滢心微愣.恨不得抽自己几个大耳光.她怎么忘了皇后娘娘再怎么如何.身上流的可都是将军府的血.

初璇心一紧.抓住滢心的手腕问道.“初安呢.初安沒事吧.”

“奴婢不知道.不过在这之前皇上亲封长孙大人为定远侯.想來会有人保护.定是安全的.”手腕上的力道渐松.滢心看着初璇的脸色.小心翼翼地开口.“娘娘.这些都是国事.你不必忧心.现在宫里宫外对你都是忌惮万分.后宫不可干政.若是咱们私下谈论这些被传出去.又要闹出许多事.”世人可以勉强容忍一个魅惑君上红颜祸水.可绝不会包容一个妄图掌权的红颜祸水.只因曾经的玄武女皇是安夏永远不能磨灭的印记.

初璇自然明白.也不再纠缠在那个问題上.关心起了即将到來的国宴.“年宴准备得如何了.”

“萧才人一事后.底下的奴才手脚麻利了许多.也还算是按部就班.”

“陪本宫去凤栖台看看吧.顺便再去看看榭依园的梅花.这个时候开得正好呢.”初璇随手拿了件红色大氅套上.只带了滢心一人便向着榭依园行去.

漫天的雪.微冷的风.初璇不由得想起在云山之时.也是这样的大雪铺了满地.她赖在明镜的背上不肯下來.唇角不自觉地有了一抹和煦的笑意.

“谨夫人.”远处一个女子背对着初璇.任雪落在肩头.也沒有挪动半步.“雪这样大.给她送把伞去.”滢心顺着初璇的目光望去.心里还有些忌惮初璇几年前落水一事.有些犹豫.

“怕什么.你真当她疯了.”初璇笑道.“她只是想活下去罢了.疯与不疯全在她自己.去吧.兴许她有什么话想对本宫说呢.”

滢心不解.仍是点头.“是.”

初璇在榭依园的长廊上站了片刻.滢心便回來复命.身后还跟着前來谢恩的姜宓.

姜宓屈膝.“臣妾拜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万福.”

“谨夫人不必多礼.”初璇略展柳眉.

“谢皇后娘娘.”姜宓早沒了前几年的脸色.如今双目有些凹陷.沒了神采.只一副病恹恹的样子.

“谨夫人身子可好些了.”初璇随口问道.当初姜宓将她推入湖中之时在她耳边说了句含糊不清的话.她沒听清.等后來在问起姜宓却又似沒有.姜宓口中的那件事她一直是疑惑的.这也是她在淑妃手里留下姜宓的原因.

“劳娘娘关心.只是这身子不争气.这辈子也只能这样了.”姜宓略有些哀愁.语气间哪像个疯癫了几年的妃子.

姜宓看看飘忽在空中的大雪.感慨万分.“皇后娘娘可听说过巫山.那儿也常下雪.很漂亮.”姜宓转身似是看着初璇.又似看着初璇身后的白色.“我本是巫氏灵女.阴差阳错失了唯一的出山机会.只得狼狈出逃.躲在暗处.看我曾经的师妹成为安夏第一巫女.名满天下.那时候我就发誓我要在人间.让她对我俯首称臣.我动用禁书.助皇上夺得帝位.却被面前浮华迷了眼睛.步入后宫.我才知人心险恶.我活得步步惊心.她却仍活得安好.皇后娘娘.你说臣妾应当怎么办呢.”

姜宓口中的师妹便是国巫蓝雪子.初璇自然记得.蓝雪子曾为她卜过一卦.凤凰游龙.她至今记忆犹新.

姜宓自知等不到回答.又兀自开口.“淑妃在宫中与皇后娘娘势同水火.众人皆知.只是皇后娘娘.方洄在民间可是以端庄温婉闻名.可咱们的淑妃娘娘可是雷厉风行.锋芒毕露.而国巫也在淑妃进宫后一直闭关.从未露面.”姜宓缓缓走到初璇肩旁.用极细的声音道.“皇后难道从未想过其中关联.”

“本宫听不懂谨夫人之意.本宫从未见过国巫.虽说本宫与淑妃不合.但淑妃毕竟是皇室妃嫔.她的身份岂能容你质疑.”

“听不懂便只作耳旁风吧.”姜宓长舒了一口气.心中的巨石终于落下.“巫氏灵女本就亦正亦邪.善恶不过一念之间.你乃凤凰游龙.与常人不同.自能察觉她的异常.凡人做错事有官兵处罚.灵女做错事自有天道惩罚.我是这样.她自然也是这样.”

姜宓立在原地痴笑.样子可怜又可悲.

“长孙初璇.凤凰游龙不是命格.是恶咒.独凤孤龙的恶咒.你和夏渊此生注定只能活一个.终有一天.你们会亲手杀了对方.”姜宓仰天长笑.眼角渗出一滴泪來.她的这一生究竟做了什么.为着那过眼云烟的富贵.失了自己.动用禁书.因果报应.终究是错了.姜宓哀叫一声.一头撞上廊柱.不过片刻.气息已绝.

初璇淡然地看着地上的尸身.红色的凤袍上染了几滴飞溅的血.似乎更加艳丽.姜宓瞪着眼睛.她此生是不甘的.否则又怎会死不瞑目.

初璇回身.搭上滢心的手腕.“谨夫人失足摔倒.不治而死.处理了吧.”初璇早已不是初进宫那般.她在宫里这几年看惯了太多生死.如今对于这些早已有了另一副心境.

“什么.”方洄一下子站起來.“姜宓在皇后面前死了.”

“说是失足摔死的.但尸体处理得极快.奴婢赶去时连个影儿都沒看到.其中定有猫腻.”绘夏说得头头是道.她向來多思多想.偶有一次也能说到点子上.方洄也是看得起她这一点才提拔重用的她.

“死在皇后面前.该说的不该说的总要吐点出來.”方洄的脸上闪过一抹杀意.“看管谨夫人的那些人呢.都去哪儿了.好端端的怎么就跑了出去.”

绘夏忙跪下.“娘娘息怒.定是那些婆子偷懒去了.奴婢定会严惩她们.”

“严惩.”方洄玩味一番.突然一笑又瞬间冷怒.“本宫的宛洄宫容不下那些无能之人.怎么严惩你自己看着办.”

绘夏忙磕头道.“娘娘放心.奴婢明白应当如何做.”那些人从此应当消失了.

方洄仍是怒意.黑色的瞳孔莫名泛出的紫色光芒越发厚重.她骤然闭眼.冷然道.“加派人手好好的给本宫盯着椒房殿.皇后善妒.逼杀后嫔.狐媚惑主.还有.扰乱朝政.将这些话全部都传出去.再派人传信给方家.让他们动用一切力量弹劾皇后.本宫要让天下万民知道所谓皇后根本就是糜烂不堪.”

“可娘娘.这些伤的无非是皇后名声罢了.又能如何呢.”

“如何.”方洄的笑容带了狠毒.“越陵军队势如破竹.我军节节败退.如今在浔阳城僵持不下.军心不稳.民众惶恐.如今我士兵死伤惨重.若想反胜.便只能去找离浔阳城不过百里的李将军.那李将军向來刚正不阿.想必长孙寻那等妖后是决计容忍不了的.只要本宫好好布局.还怕除不掉皇后吗.”

绘夏恍然大悟.不禁佩服.“娘娘聪慧.绘夏自愧不如.”

“自愧不如那就好好学着.”方洄又忽地敛了笑容.换上端庄.迈着细碎的步子摇曳着走向宫外.却遇上了正打算來拜见的郁洛歌.

“嫔妾给淑妃娘娘请安.娘娘长乐无极.”郁洛歌微微弯身.眼角微微上扬.优雅半点不输方洄.只是她更加温婉.更加娇弱.

“娴充仪怎么來了.快快免礼.”方洄微微一笑.语气虽是热络.却有说不出的疏离.

“这不是快年下了吗.嫔妾特意提前來给娘娘祝贺.”郁洛歌真的是个美人坯子.她的温婉娇艳仿佛是天生自带.“冬天虽冷.但这一片雪着实好看.不知娘娘可有这等雅兴与嫔妾一同赏雪.”

“妹妹难得相邀.本宫哪有不应的道理.”方洄反问.已是迈了步子走在前方.

“这白茫茫的一片可真是好看.只不过这一片白似乎是太单调了些.”郁洛歌感慨.“所以.有人给它上了一抹红.那才是雪中美景.雪中红梅.不知淑妃娘娘可喜欢.”

“本宫向來只爱纯色.尤爱白色.若有人沾污了它.本宫自不会轻易饶恕.”方洄自然明白所谓的一抹红不过是刚死去的姜宓的一抹血.

“嫔妾也是这当认为.志同道合倒是极好呢.”郁洛歌笑笑.温婉的脸终于不再温婉.而是阴冷.“大家心思.心照不宣.嫔妾向來不爱绕圈子.只问娘娘一句话.”

郁洛歌上前一步.在方洄耳边轻声道.“娘娘真的相信咱们的皇后什么都不记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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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瞰六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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