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2章 他永远不在了
不过,本该至少明日才会醒过来的大军,就在纪武赶到的时候,全部恢复了清醒。于是追随着纪武,增援宣玺大军。
连云关一时间全线告急,火烧破天际星辰都暗淡无光,本来宣玺方面计算等到增援必定可以连夜拿下连云关。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不大不小的连云关,却就是在夜色中屹立不动。
宣玺这连日作战,两军交接之处,倒下的军士像是雨点一样落下,分不清敌我,可是没有人在这场战争中退却,连运关就在这种不可能守住的状态下固若金汤,每一个参战的人在那个夜里神经都被拉到极限,舔血地麻木,像是一场不会结束的人间地狱。
夜肆剡几夜都没有合眼,火光已经不能再映红他苍白的容颜,他的身体状况军医已经几次严重警告,多少次他都有可能直接从主帅位置上栽下,但是他就像是一个木雕或者布偶,一直跟这场惨烈的战争同在。
突然身后传来了一阵喧哗的声音,又是盛仓的流民军,这些流民军甚至连像样的武器都没有,但是他们像是虱蚤一样出现,也是让夜肆剡防不胜防。
但是现在死生之战,夜肆剡当然没有空搭理这些流民军,于是一个流民军小分队越流窜越近,他们像是仓皇的跳蚤。
“集中火力,西南一角!”夜肆剡的长眸如同仓鹰,穿越了燃尽长空的战火,长臂指向一处。
连云关终于出现了不可逆转的防御死角,这就像是对一个人的侵入,只要切开了一个小口子,就能让人痛不欲生全盘崩溃。
林落白透着水晶球,一瞬间各种想法像是龙卷风呼啸过境!她不想夜肆剡全军覆没宣玺王朝毁于一旦,所以她让麻衣男他们侵入凌云关,让夜肆剡大军的希望援军顺利抵达连云关,但是她也绝对不希望,连运关由此被攻破,这对尉暝祗不公平!
可是她现在能做什么呢?只能看着尉暝祗下令死守的连运关,像是被推到的多米诺一样倾塌!
事情朝着林落白不想要看到的方向,战火无情而诡谲的焚烧,突然千万火光之间,从慌乱逃窜的流民军之中,突然一抹冰寒的流光,急速穿越火舌向着夜肆剡疾驰而去!
林落白几乎能听到那深入血肉的噗一声,那箭神通体五黑铮亮,尾羽是鲛人胶与燕山羽制成,能用上这样的材质根本不可能是流民可以拥有!林落白双手发抖查看箭矢发出的方向,但是那里只剩下低头逃窜的流民,林落白再把水晶球的视角换回,就看到夜肆剡胸前贯穿着那抹箭羽,终于从那主帅高台轰然栽下!
水晶球啪得一声落地,迸发出无数裂缝,林落白眼前的景象也就一下消散。
林落白失魂落魄,不知道怎么挨过一晚,一晚上都被各种各样梦境纠缠,她梦到尉暝祗来看自己,一如既往带着温宁的神色,看着他的眼睛就仿佛看到了人家所有静好,尉暝祗温煦对林落白说,以后他们之间再也没有什么困扰了,他要送给林落白一件礼物。
礼物打开,精美的缎带之中是夜肆剡的人头!
林落白抱着头尖叫,尉暝祗问她:难道落白不开心吗?他永远不在了!
林落白捂着胸口跑出去!永远不存在了?风水师说得对,她不想见到他,是希望他身居高位得偿所愿他们两人再无交集,而不是他永远不见了!
林落白跑着跑着,看到一个小小的身影,是希洛,是希洛永远暖暖的软软的让自己看到他就仿佛看到世界的小身影。
“希洛!”林落白想要扑过去抱住他。
希洛转过身来,可是他小小的身影披麻戴孝,一身缟白的看着林落白:“娘亲,希洛的父亲死亡了,我还甚至都没有来得及叫他一声,他就永远不在了。”
永远不在!林落白如遭电击,然后小希洛就一扭身就跑开。
希洛,他一定怨恨自己的吧,到了最后她甚至都没有让他的父亲知道世界上有一个他。
希洛别走!林落白想要拉住希洛。可是自己的手臂却像是被什么紧紧拽住。林落白一回头,是夜肆剡!
夜肆剡满身是血拉着她说:清尘,朕知道错了,你原谅朕好不好?
林落白的回忆像是放映机一样飘过,她对这个男人有太多愤恨不甘心,她以为自己永远不可能说原谅,可是夜肆剡拉着自己的手暮然一松,脸上的神情像在说:我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
然后瞳孔涣散,神情放弃,林落白像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她反应过来要对夜肆剡大声的喊我原谅你,我原谅你了,你不要有事!可是林落白一个字都没有出口,夜肆剡的身体却突然急速的下降,林落白来不及喊出一个字,夜肆剡的身体就消失在无涯的黑暗中!
林落白满头大汗的醒过来,像是发疯一样寻找水晶球!
她完全没有时间思考水晶球会肖消耗使用者大量灵力的细节,就进入了连云的场景。
连云已经被攻克了,夜肆剡下榻曾经是连云指挥中心的监守府邸,虽然连运关被攻克,但是整个监守府没有一点胜利后的喜悦。
监守府外围着里散圈外三圈的官员,可是林落白进入房间,却觉得里面不详的安静。里面竟然只有纪武一个人。
“臣恳请帝君退兵。”纪武跪在床榻之下,声音低沉肃穆,他的身侧就是一大盆血水,血色浓郁到都看不到盆侧的纹理,上面搭了几块巾帕,每一块都被暗红的血色浸透,看得林落白心惊肉跳。
纪武说了一句,可是床榻之内却一点动静都没有,像是里面的人不存在。
“帝君心中明白,这是一场不会有结果的战争,微臣心中明白,帝君是放不下王妃,微臣……也想要再次见到王妃。”纪武一个武将,本来就不擅长言辞,以前跟纪文在一起的时候,说不上几句就打一架,现在跪在夜肆剡的床榻之前,他别扭的说着,却带着虔诚认真的神态。
“不过现在局势太过凶险,上官一族暴露出不臣之心已经是动辄根本的祸患,现在埠风余孽出现在这场战争之中。”纪武声线低沉不无担忧:“当年埠风灭族,跟王妃一样消失地无影无踪的还有是当年埠风新君盛无痕,这几年宣玺一直追击埠风余孽,也料想埠风一族必然不甘这灭族之祸。可是这几年,我军四处追击,却完全完全没有头绪,埠风就如同从未存在,帝君知道这本来就不正常,一个曾经跻身三足鼎立的民族不可能销声匿迹。直到这一次在流民军中出现,乱军之中一箭正中帝君要害,更是说明情况严峻,埠风一族几年蛰伏等待的恐怕就是今日。”
“帝君现在实在内忧外患,情况太过纷杂不明,如果此次战事继续推进,只恐怕后果不堪设想……”
“纪武……”一直悄无声息的帐中突然响起低哑的声音,帘帐微微一动,坐起夜肆剡形容枯槁的身影,夜肆剡向来面容俊美华贵,可是现在看起来一切都显得灰败而虚弱。这样的夜肆剡,会让人想到,如果这个时代也有遗像,大概就是他现在这样:“这场战事朕从来没有想到会赢,也从来没有想过要停。”
“可是帝君……”
“朕知道,朕都知道……”夜肆剡疲惫的挥挥手,很厚重的喘气:“明天,就把大军解散吧,想要回国的,思念家人的,家中有老幼的,都让他们回去……咳咳咳!”
“皇上你这是?”纪武惊得抬起头。
“剩下的跟着朕,朕会授予终身荣誉,宣玺会终老荣耀他们的家人,这股军队跟着朕,或许征战或许逃亡,但是朕不会停下,纪武,我知道清尘她回来过,她一定回来过,可是她不肯见朕,她不能原谅朕,朕永远……咳咳都不可能攻下盛仓,也从来没有这么打算过,我只想……能亲口对她说对不起,或者到了能到达得离她最近的地方,说一句对不起,你能不能原谅我?”
“皇上!”纪武的声音明显颤抖了:“皇上你不能……”
夜肆剡疲倦的挥挥手,一个简单的动作都能让疲倦不已,他不想花掉精力去说服纪武:“现在朕知道这一天离朕很近了,或许明天就是朕能理她最近的时刻了,盛仓强大也好,上官一族虎视眈眈也好,埠风一族紧咬机会等着报灭族之仇也好,都不重要了,你知道吗,朕竟然觉得轻松,角逐谋算王途伟业,朕一生在追求的,却从来没有给朕这样轻松的感觉,如果还有遗憾……就是没有见到她,看她最初微笑的样子……咳咳咳!!”
夜肆剡又剧烈的咳嗽,这一次,不是手心里暗红的血液,而是一大口,纪武拿着巾帕都捂不住,刹那荼蘼触目惊心!
“我要去见他!”林落白一把拍落了水晶球,一下站了起来,走了两圈:“对,我得去见他!”
林落白来不及把水晶球放好,就向着中军大帐跑了过去。
午夜的中军大帐灯火通明,寂静无声,敞开的帘帐像是无声的等待某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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