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四野出山
虎跃长白第八章:四野出山
天儿下雪了,不大。纷纷扬扬的如洁白晶莹的玉屑飘洒;林间起风了,也不大。
爬犁的队伍一长溜地前后相接,不疾不徐地向西进发,八架爬犁上,每架上面都有一个队员或驾驭,或守护。唐明汉骑在乌睢马上,心里在测算队伍行进的时速。“还不错,大约每小时能行进七公里左右。按每天行军十个小时,三天后就可以到达敦化了。”
经过与黄秋生的交谈,唐明汉知道了当时他们宿营的场地位于图们的东北山中,尽管与后世相比地形没有改变,但是地貌变化很大。起码山林植被、民居市集、道路桥梁、农田水利等等,绝非可以参照和借鉴。只有依据本地老乡的指点,才能确定自己所在的方位和地点。
在越江打劫日军守备队驻在所时,缴获了当时的日军地图,日军地图绘制的应该算是比较精确的,但也只在图们江北部地区寥寥地标示了几个镇级规模的地点且无道路标志,其中有一个镇旁边的标志上有一个红色的圆圈,唐明汉判断应该是和崛川进行走私交易的窝点。这个窝点正好处于队伍前往敦化的路上。现在,队伍离这个窝点所在的依兰镇已经不到三十里,两个多小时后就可以抵达了。
看了看手表,时间已经是下午三点半了,东北的冬季天黑的早,下午四点多天就开始发暗,五点多以后就全黑。看着拖爬犁疲惫的马匹,唐明汉决定队伍休息一下,与张自和商量以后再做是否进镇的决定。
队伍离开山道,来到不远处一个稍微避风的小坡后,雪停了下来,唐明汉招呼大家休息。全队按照规范的宿营模式把马拉爬犁围成了一个圆圈。
“赶紧生火,做点热汤,大家伙的全冻得够戗。”张自和连声吩咐道。情况确实如他所说,冬季长时间坐爬犁也是一件受罪的事。黄秋生下爬犁的时候腿都打晃。
七手八脚一通忙乱后,篝火燃起,炊事锅吊在了支架上,铲来干净的雪放入锅中。黄二虎和黄小林走到唐明汉面前,请求去四周看看能否打点猎物。唐明汉犹豫一下后说:“好吧,不要走太远,不要分开。打到够吃一顿的就回来”,叫来李大庆,让他带上‘少校’,拿上那把强光手电筒一起去。
“老张,你看现在是进镇好还是在这里宿营好?”
“天快黑了,我们这些人又都带着武器,如果有什么情况要紧急处置的话,时间上又显得紧了些,我建议还是白天进镇好。你说的那个与日本人有走私勾结的大户,难保还有不少武装,白天过去的话,便于观察处理。反正三十里地,我们两个多小时就能赶到,跑不了他。”
“好吧。明天再说吧,今天就在这里安排宿营了。这个依兰镇从方位上看应该就是在后世延吉北面,黄秋生应该比较熟悉情况,我们等会和他唠唠。”
大丫和二丫扶着他爹在地上慢慢地走动以活络腿脚。
许一山几个听说要宿营,马上就协助张自和与崔太植几人开始搭帐篷。对于在野外宿营,大家已经习惯,动作都很熟练快捷地把各自分组住的帐篷搭好,金奉圭几人也开始喂马。
不多一会,锅里的水烧开了,大家按张自和的吩咐,先喝一点热茶暖暖身子,然后再做汤饭。张自和拿着一个盛了半缸茶水的搪瓷杯,来到黄秋生跟前,“老哥,来,喝口热茶,驱驱寒。”
“谢谢大兄弟,我还是喝这个好。”说完,举起装酒的军用水壶,抿了一口。张自和一笑,知道这个时代的关东穷苦老百姓是喝不起茶也不习惯喝茶的,也不勉强,自己喝了一口热腾腾的茶水,然后轻声问起依兰镇的情况来。
“要说依兰镇,就得说道说道秦世恩这个人。这老秦家在依兰镇是个跺一下脚地皮就跳的富绅大户。他父亲是前清的吉林道,他本人也是前清的秀才,只是因为民国了,没有出去做官。他家中有良田千晌、房屋百间、牛马骡数百,家中有三十多个护院的,开了油坊、酒坊、粮食铺子、客栈,还有商队贩粮贩山货,是依兰的首富。要说财大也就罢了,他家势大主要依靠是他的俩儿子,老大在吉林省防军中当团长,老二在奉天的东北财政署也是一个叫科长什么的,本地的官府对他很是照顾,寻常派粮派捐也不敢找他麻烦。他们秦家在依兰已经五、六十年。这五、六十年间也遇到过几起胡子砸窑的祸事,但是都没有破窑。不过只有一回‘龙山好’的绺子是把他小儿子在道上给劫了当‘肉票’,出了一万大洋才赎回来。”,说完,黄秋生又抿了口酒。
就在张自和俩人唠嗑的时候,黄二虎他们回来了,黄小林和李大庆合力拖着一只狍子,后面跟着欢跳的‘少校’。
“队长,咱们好运气,出去没多远就赶上这个狍子在扒雪啃草根,这叫‘少校’好一阵撵。这畜生跑晕头了,直个在林子里打转跑到天擦黑,后来大庆哥用手电筒一照就傻啦吧唧地站住,让‘少校’给咬了。一颗子弹也没费。”
“不错不错。一枪未发就得了个狍子,大庆。今儿个好好慰劳慰劳‘少校’。”唐明汉高兴地说。一听说打来了狍子,黄家俩丫头也赶过来帮忙拾掇。“烤着吃、烤着吃,烤狍子肉最香了。”黄小林只嚷嚷。
张自和与黄秋生聊完,嘱咐他好好歇息,就去找唐明汉商量怎样处理关于秦家的事情。“唐队,看来这个秦家的问题不太好处理啊。”张自和介绍完情况后感慨地说到。
“政委同志你看要如何处理才能达到最好效果?”
“武力夺取?先不说他家有三十多个武装人员,死伤多少人在未知,当然我相信我们不会有太大损失。但是这个后果可能是使得我们队伍背上‘红胡子’的名声,让地方政府过早地注意到我们;开条件让他出钱出粮?好象又达不到我们的预期作用。也不知道他家会有什么样的应对,有点难。唐队你怎么看?”张自和嘬着牙花说。
“红胡子的名声也不是那么可怕,我们的颜色本来就是红的,只要老百姓不认为我们是红胡子就行。让地方政府注意是迟早的事情,关键还是要靠自己的实力说话,武力是不可避免的。为了以后的抗日活动能尽早开展,我们的实力及早扩大,所以钱粮枪弹我们必须要取得,还要适当地扩大和锻炼队伍。九一八为时不远了,时不我待啊。我看今后关于象针对秦家这样的行动还会不少,但问题的关键在于如何善后,有的必须区别对待,掌握不同的处理办法。打土豪分田地起码在现阶段不合适、在东北这个地方不合适,因为这里的民族矛盾要远远高于阶级矛盾;也暂时不能打出红军的招牌,因为我们要团结大多数人去抗战的,其中包括原东北军中的中下级军官和士兵;地主阶层中的人,只要不是死心塌地给日本人当汉奸,都不要杀,而且还要大力教育他们和广泛宣传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的宗旨,争取最大的民族利益。所以,我想还是用总设计师的那句著名的话:两手抓,两手都要硬。人一个不死最好,但是事情到头不按我们的套路来,我们也不怕用武力显示来震慑那些人。”
“呵呵,还要做到有理、有利、有节。我的想法就是中国人能教育的就教育,要从正面树立我们队伍的形象。行,就这么办,明天我们进镇就直接找秦家的晦气。”张自和笑着说道。“哎,我说小唐啊,我们要真成所谓的‘红胡子’了,你准备起个什么名号?”
“名号嘛,我已经想好了,今后我们就报号‘四野’”。
“四野?你怎么想起这么个称呼?”
“我祖父就是四野的。当年从湖北黄安参加红军,是红四方面军中的徐海东、吴焕先的红二十五军。在后来的四野名将韩先楚麾下,从鄂豫皖打到陕甘宁,从白山黑水杀到天涯海角,纵横中国。四野的前身部分,也就是东北民主联军,其主要部分都是东北抗联的老战士,你说‘四野’这个名号如何?”
“好,就叫四野。今后我们也希望能够参与其中去纵横中国。”
张自和与唐明汉两人伸出右掌,用力互拍。然后商量起今后朝鲜族队员和新招收队员的管理问题。
队员们散坐在篝火周围,用搪瓷缸盛满浓浓的、辣辣的肉汤,放上两把炒的香香的炒面,咬上一口烤的流油的狍子肉,吃得很惬意、很舒心。
晚餐后,营地挂上了亮亮的马灯,队员们在许一山和丁垒的指导下在保养武器,张自和在本子上记录这几天的经历,唐明汉则取出夜视仪观察四周的情况。
蓦地,在夜视仪的观察镜里出现了一个小小的绿点在移动着,待再仔细看时,又出现了一个。赶紧叫来韩光前,两人一起观察分析。
“怎么样,目标什么特征?”
“移动比较缓慢,有可能是人体,再看看后就知道了。我靠,朝我们这边来了。数量还不少,大概有三十以上或四十。”
“熄灭篝火和灯光,大家准备:金奉圭把马赶到一起,李大庆把机枪架起来,韩光前准备掷弹筒,丁垒去自行选择狙击地点,许一山和刘辉武把95拿出来,其他人都按照训练的分组内容准备好武器,隐蔽在爬犁后面,没有我的命令不许开枪。我倒要看看是哪个山头的神仙。”唐明汉恼火地边说边把一枝三八马枪压上子弹。
队员们有条不紊地按照队长的指令行动起来,连大丫二丫都把手枪上好了子弹。
篝火和灯光熄灭后,营地周围暗得就只有雪地上微弱的反光。
二百米外,‘龙山好’的队伍停了下来,大当家的赵子玉与绺子里‘翻跺’(黑话意指:参谋、军师)林志同在低声商量。
赵子玉三十挂零,魁梧粗壮。“林大兄弟,依你看这一票怎么样?”
“溜子人不多,十三四个吧?可爬犁不少,七八架。有四、五个当兵的护着,其他人不明来路,很有可能是老秦家往边境跑商或走私的,这方圆百里也只有老秦家能请动当兵的。刚才溜子们把火灭了,估摸着这是可能有警觉了。依着我看,咱们要快一点先把他们围起来,然后大掌柜的带炮头(黑话意指:枪法好的火力突击手,主要指挥战斗的人)和十几个兄弟上去一冲,先把几个当兵的插了,肉就进嘴里了。”林志同上午派出去‘踩盘子’的人很有经验,一个上午时间把唐明汉队伍的情况了望的清清楚楚。
“好,听军师的,山神保佑能咬上一只肥羊,兄弟们可有多日子没有开荤进窑子了。”说罢,叫来炮头吩咐一番,土匪就慢慢地散开,猫着腰,蹑手蹑脚地朝营地围了上来。
唐明汉在夜视仪里把这一幕看得心里好笑,暗道“还想给我们来个包围突袭,待会我让你脚踢到钢板上。”招手向许一山和刘辉武做了一个分开每人负责一个方向的手势,就放下了夜视仪,端起了马枪。
赵子玉带着十来个土匪,匍匐爬行到离爬犁还有八十米左右的地方时,感觉距离可以了,便一跃而起,双手挥着驳壳枪狂喊:“弟兄们,上啊”,话音未落,就听见“砰”的一声枪响,感觉胸口象被巨石狠狠砸中,人往后一仰就倒在了地上。
唐明汉眼睛一直盯着土匪人最多的地方,见土匪中跳起一个人影后,毫不犹豫地扣动了马枪的扳机,一枪就把赵子玉撩倒了,然后高喊:“开火!”。
土匪们刚刚按大掌柜的命令直起身子,就听见枪响了,接着又是密集的枪声,子弹罩向了他们所在的地方,接着“嗵、轰”的爆炸声也响起。不断有人倒地,受伤的惨嚎着在打滚。土匪们被打蒙了,机灵的赶紧趴在地上开枪还击,胆子小的就把枪扔了抱头缩在地上发抖,也有土匪见到事情不妙,立马转身逃跑,不到半分钟,土匪们就从偷袭的野兽变成了待宰的家畜。
唐明汉一看土匪垮了,高喊:“兄弟们,冲上去抓俘虏,许一山,拿刀上马。”说完,拔出手枪,带头向土匪逃跑的方向追去,一路上向凡是敢于朝他举枪瞄准的土匪快速开火,一一点射在地。
林志同在枪响的时候就心里一炸,脑袋一蒙,暗道:“完了,完了,这些都是啥人哪?这么狡猾狠辣,明明已经看见他们灭灯熄火了,亏我还以为他们只是有警觉,没有想到是暗伏杀机、等咱们上套啊。弟兄们死的死、伤的伤,大当家的也挂了,看来‘龙山好’在道上要销号了。”转身要跑的时候,只见一匹快马,一条大汉,一把雪亮的长刀,想着两只脚的哪有四条腿的快,赶紧就双手抱头、跪在地上。
战斗来的快,结束的也快,从枪响到声停,前后不到十分钟,俘虏就被押到了营地。黄秋生惊讶得直张嘴,活了五十了,就没有见过眨眼的工夫,四十几号人的绺子就没了,看来他张叔和唐大兄弟都是些神人呐
“报告队长,战斗共击毙匪徒18人,俘虏21人,其中重伤3人,没有轻伤,缴获长、短枪28枝,大刀6把。弹药正在清点。二十条步枪中只有十五条是军用的制式步枪,为沈阳兵工厂制造的仿毛瑟98的十三年式,其余的都是破烂;八把短枪一水的国内仿制的毛瑟匣子”韩光前说道。
“俘虏都捆起来,让李大庆带‘少校’看着;崔太植几个把重伤的抬过来,看看能不能治。请张副政委来一下,审问一下是哪里的绺子,敢来捋雪虎的尾巴。审问完了以后,让俘虏去把尸体埋了。点篝火,烧开水。”
黄家俩兄弟今晚算是整个队伍里最高兴的人,大凡第一次轻松打胜仗的队伍里的新兵都是如此。两个比着看谁打倒的土匪多,黄二丫也帮着韩光前清点着弹药。
没费多少工夫,张自和就从林志同口里得到了想要的全部情况,原来‘龙山好’先前也是来打秦家的算盘的,自从大前年讹了一把以后,得了一万大洋,赵子玉就招兵买马地扩充了队伍,人也多了,枪也多了。这赶上快要进腊月,年怎么过?想着老秦家有钱有粮的,又上了心,连着几天在依兰的周围山里转,想找机会再绑一票。哪想今天上午踩盘子的看见了唐明汉他们后就起了劫道的心思。
当唐明汉知道这个情况后,哭笑不得。心里想着人少货多地行走在道上,绝避免不了有绺子动心来打劫,看来要找一个安全的立足点或窝点了。忙活了俩个多小时,俘虏们才把战斗现场处理干净尸体上的零星物品也收集了起来。唐明汉命令队员们轮流看守俘虏、休息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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