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安图一日
第十四章:安图一日
送走韩再功三人后,唐明汉去巡查队员们的安置情况和安排巡逻守哨等事情,张自和又去伤员爬犁那里去探望。
“大丫,陈兄弟的伤势恢复的如何了?”见陈天凤想挣扎着坐起来,被张自和一把按住,转头问照顾伤员的黄淑兰。
“张叔,内外用药后他的伤口已经开始收了,陈兄弟的身子骨根基比较好,一个月后会依旧生龙活虎。”
“哦,那就好。陈小兄弟,你身上感觉如何啊?”
“谢张大掌柜的,我陈天凤这一条命是你救回来的,有什么吩咐,我立马赴汤蹈火,唯死而已。”
“你不要这样说。虽说重义气、轻生死是江湖男儿的胸怀气概,但我还是要劝你好好地金贵自己的生命,把命用在为国为民上面。如今我们东北面临日本帝国主义的侵略危机,将来能把一腔热血洒在抗击侵略的战场上,才不愧为一个堂堂正正的中国人,才不辜负养育你的这块土地。你的过去我也听说了一些,国仇家恨都是这个世道造成,将来我们要驱逐侵略者,消灭一切军阀势力,建立一个人民当家作主的新社会,你父母的悲剧将不会重演。你还很年轻,努力奋斗就会看到哪一天,所以,一定要好好地养伤,知道了吗?”
张自和在和陈天凤说得十分恳切的时候,周围一些队员和轻伤员也围了前来,听他们的谈话。
“张叔你说得真好,果真有咱们穷苦百姓当家作主的哪一天吗?”黄淑兰热切地问道。
“当然。相信你张叔说的,但是哪一天不是等来的,而是要靠我们自己去拼命、去争取,你明白吗?”
“张大掌柜,我小时候听我父亲说过一些革命党的事,感觉和你说的差不多,你是革命党吗?你们会造反吗?”陈天凤疑惑地问道。
“革命党?夏桀无道、商汤革命;世道不靖、造反有理!改天换地、自古有之。一句话:革命就是要让不公平的事变得更公平一些。在咱们东北,地主恶霸、汉奸胡子、日本人的开拓团横行霸道,占了多少土地、森林、矿山,逼迫多少穷苦人家都快活不下去了,不革命还有咱穷苦老百姓的生路吗?”
“张叔,您以后能不能给我们多讲讲这革命的事,我们大伙都爱听呢。”黄淑兰说。
“行啊,我们张政委就是干这个的,以后你们都要去听课,好好地了解我们这个国家和民族的革命是怎么一回事。”唐明汉查完哨后来到这边,对几人说道。
“唐队来了啊,队伍都安置了吧?”
“都安置好了,明暗哨也放了出去,你们就安心地歇息着,明天要过安图县了,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情况,早点休息好养精蓄锐。”
第二天天刚亮,唐明汉依然带领队员们做晨训,现在‘四野’队伍中,无论新老队员都必须按照唐明汉的要求进行训练。陈天凤躺在爬犁上,看着其他人都在组长的带领下作着各种动作,有些新队员跟不上节奏,组长也不是大声喝骂和动手打人,而是耐心地教授动作要领、重复示范和语言鼓励。陈天凤心中在想:这支队伍和自己看到的任何一支绺子都不一样,这完全是军队的做派,甚至东北军的正规部队也没有这样的训练方式和强度,真是神秘的绺子啊。那天晚上‘龙山好’在不到十分钟就全军覆灭且大部分人都做了俘虏,可以想到这‘四野’的战术和火力就是一百多人的队伍碰上也奈何不了。何况现在‘四野’人也多了,枪也多了,再把队伍的训练和实力提升上去,说造反也不是没有可能。
再想到昨晚张大掌柜和自己说的哪些话,陈天凤心里翻起了阵阵涟漪,想想自己在‘龙山好’瞎混的日子,不能报国仇家恨的人枉顾称为男儿。打小自己在父亲的教导下就明白一个道理,在这个世道上必须要出人头地才能好好地活下去,否则就会被别人踩在脚底下。所以父亲严厉地逼着自己读书练武。眼下这‘四野’是比‘龙山好’强了不知多少倍的绺子,凭着自己的本事,如果在这支队伍中定能混出个人样,就是不知道他们收留自己是怎么回事,得抽空问问张大掌柜的。还有,看他们唐队长和几个精悍的兄弟,不知道身手如何,能不能找个机会比试一番枪法。
陈天凤的脸部活动表情被张自和都看在了眼里,张自和不动声色地接近陈天凤,对他说道:“陈小兄弟在想什么呢?”
“呃,也没有想什么。我只是在想着这伤什么时候能好利落了。”
“嗯,伤已经没有问题了,最多修养个一、二十天就完全好了,保准不会落下什么病根子。我想问你的是你对我们‘四野’这支队伍怎么看?”
“除了人少点以外,兵强马壮、武器精良,训练严格,这样的队伍哪怕放在全东北也不会有任何一支绺子比这强。”
“仅仅只是一般的胡子绺子吗?和东北军与日本人的军队相比如何?”
“这个我不好说,没有和日本人打过交道,不过日本人的军队我只是见过,表面上确实是比我们的的东北军要强,日本士兵的战斗意志十分顽强,我父亲曾经去参观过关东军的操演,这是他对我说的。”
“你说得不错,日本关东军的确是一支精锐的部队,但那也不是不可以战而胜之的。日本是一个国土狭小、资源匮乏而侵略和战争意识狂热的国家,它想支撑起他们的帝国霸权,必将采取殖民和掠夺的策略。现在的东北,日本人到处拓殖开荒,勘察和开发矿产,就是为将来进一步侵略和殖民全中国做准备,我们要反对和抵抗这种侵略和殖民,就必然要和日本的关东军作斗争,现在我们积极地练兵就是将来一旦发生战争,坚决地、不断地打击和消弱关东军,战而胜之;唤起全民族的抵抗意识,特别是东北民众的抵抗和斗争意识,树立我们中国人不受任何外国势力压迫和欺负的信心。我听说你打小就读书练武,而且还是初中毕业,在这个时代算是一个文化人了,希望你能清醒地看到我们东北现在面临的危机,担当起一个真正中国人的责任。”
“谢张大掌柜的开导和提点,我的伤好了以后,能在‘四野’绺子里挂柱吗?”
“我们的绺子是抗日的队伍,任何有志于抗日事业的仁人志士我们都热烈欢迎参加。不过有一条就是要严格地遵守我们的纪律,能做到吗?还有就是你们‘龙山好’绺子的其余两个伤号他们的意思如何?”
“军无律不立,这点请张大掌柜的放心。哪俩伤号原来也都是穷苦人家的出身,在绺子里没有杀人放火的过往,我和他俩说道说道,会和我一起在‘四野’的队伍里干的。”
“好,哪你就现在开始不能叫我掌柜的了,叫政委吧。”
“是,张政委。那天我负伤以后,原来我用的枪能发还给我吗?还有就是一点小私心,能不能找个机会和唐队长切磋一下枪法?”
“没问题,等机会我和唐队长说,他一定会高兴的。”
一切准备就绪,‘四野’队伍开始向安图开拔前进。按照唐明汉的测算,原定可以在当日下午达到安图县的时间安排,由于道路难行、辎重多,结果在下午四点多的时候才达到距离安图三十多里的石门。眼看天色已经快黑了,唐明汉和张自和一商量,决定就在石门过夜。
安图县治是在清宣统年间才设立的,取安定图们之意,在民国时这段时期属于辽宁省管辖,县治驻地为松江镇。晚清开边之前,长白山这里一直是清朝划定的禁地,不允许农、渔、牧、猎、伐,自然生态保持地十分完整和丰富。安图地跨长白山的南北两麓,南面山势险峻、沟壑纵横、林木密布、道路艰难;北面山势开始平缓,出现河谷滩地,开始有零星人烟屯聚之处。安图又是从长春到延吉的必经之地,晚清和民国之际的吉林边防驻军在安图都安置有兵站和后勤补给的仓库。加上这里又是开边后山民进山的集散之处,商贾货栈很多经营皮毛山货木材中药,县治一度极是繁荣。
安图的石门,是山民进出山区的聚散之地。种地的屯民不多,但是象大车店、客栈酒店、山货粮食买卖货栈的有不少,其间居然还有一家做皮肉生意的妓馆。说这里是集镇倒不如说是一个简陋的交易市场。
‘四野’队伍一进石门就引起了当地多数人的注意,因为这个时候在当地已经没有多少商队和跑山的来往了,一是季节过了收山货的时间;二是快近年关,在这里经营的商户们有的也结账回家了。尤其象大车店这样的旅店,更是只有寥寥几个零散旅客,都是路过这里而错过了投宿安图县的时间暂时安身于此的。
在一家名为鸿兴的大车客栈里,商人李克发眼见着一长溜的爬犁和一群背枪的人进了客栈,心里发慌,以为是流年不利,出门遇上了绺子。正盘算着怎么才能脱身的时候,就看见客栈掌柜的点头哈腰地上前和哪些人招呼着。只见胖胖地客栈老板大冬天地脑袋上冒着油汗:“三老四少,各位爷们,鄙店荣幸,敢问各位是喝酒打尖后赶路还是住宿过夜?怕是店小饭食粗略,难入爷们的法眼,万请担待着。”
“掌柜的,我们错过了宿头,本想赶到安图的,但是货多人多的,行路慢了些,今夜就在贵店歇脚,多烧些热水,准备一般饭菜就可以了,所有花费照价付钱。”一个二十六七的英俊小伙子和气地回答道。
李克发听到这样的回答,心放缓了。可能是那家商队从远道来这里,瞅着有哪么多的货,确实也不像胡子,加上说话和气地与一般外出的生意人一样,这群人里面还有老人、女人和孩子,嗯,铁定不是绺子了。心宽后脑子里的生意经就开始念了起来,本来自己就想在年前跑一趟买卖,可是上下家一直没有找好。不知道这家商队手里有什么货色,这支商队看样子是从延吉边境地方过来的,要是能和他们做上一笔交易,也不枉自己在这僻壤穷乡地方走了一趟。想到此处,立马换上一副笑脸,跑上前来热络地招呼。
“各位爷们兄弟,在下是奉天城里专门做山货的生意人,鄙人姓李草字克发,在奉天开了一家叫‘东兴’的货栈行,专门收售长白的山货,在下一直在安图、桦甸等地混生意。眼下年关快近了,不知道贵号怎么称呼?有没有可以和在下的‘东兴’行交易的货品,如果能与贵号搭上财路,则不胜荣幸。”
唐明汉转头望向张自和,意思是让他作主。
“李大掌柜的,在下是‘四野’的张自和,我们也是做生意的,但和你的生意不一样,别忙,等我们大家伙都安顿了以后再好好唠唠。”
“四野的?恕在下眼拙,吉东一带我还是比较熟悉的,敢问你们是新开张的生意商号吗?前天有个从延吉过来的单商说起了最近的一些事,说是前些天延吉依兰镇的老秦家的响窑被一支号‘四野’的绺子给砸了,敢问就是你们干的吗?”
唐明汉朝张自和使了个眼色,点点头,然后转身去和店掌柜的交涉,安排队员进餐、休息。
张自和笑了笑,没有肯定也没有否认,只是反问一句:“你和秦家的熟悉?听说他家的大小子就在蛟河当省防军的团长,不知道能不能报了这砸窑之仇?”
“哪谁知道,这绺子们来去如风,吃了这口肥肉还不怕是远走高飞,难不成还要找秦家大小子的茬子不成?”
“那是自然。一般的绺子也不敢和官军对着干啊。李大掌柜的,你说你的货栈是专门做长白山货的,平日里的生意如何?鄙号也有一些山货,不知你收不收啊?”
李克发一听大喜,这一见面就有生意可做了,把刚才一点怕怕的心思都扔的远远的。“张大掌柜的,咱们找个雅静地方谈谈如何?”
张自和看到唐明汉已经将队伍的都安置妥了,点点头,“那好,请客栈掌柜的找间清静的房间,我们哥俩好好唠唠。”
一个时辰以后,张自和与李克发双双从客栈掌柜的客房里出来,张自和脸上依然挂着平淡地笑容,李克发却是脸颊苍白、额头虚汗,但是眼角挂着的鱼尾笑纹显示着他内心惊喜交加的表情。在和张自和作揖道别后,回自己的房间安置去了。
“怎么样?那个商人在你手上好对付吗?”唐明汉问。
“还行。我已经对他说了秦家的事情就是我们干的,现在我们手上有一批货,看他能不能接下交易,他犹豫了一会后答应了。”
“准备交易给他什么货啊?政委同志。”
“烟土。这种货我们自己很难出售,只有找到可靠的渠道才行。但烟土又是利润可观的货品,我们现在手上有近二千两,要尽快出手换成黄金和现大洋。我答应让给他一成的利润,让他把货分批全部吃进,我们是出一批货收一批现银。等我们到了你选定的扎根地方,派人去奉天和‘东兴’货栈联系,李克发马上就回奉天筹集现银。”
“好,这烟土我看着也心烦,早点出手换成真金白银也心里舒服点,而且又占我们的后勤运输力量,早脱手早干净。不过你看这个李克发可靠吗?别到时候兑不了现就玩笑大发了。”
“放心吧唐队,货在我们手上,又是进口的印度上等货品,不怕他不心动,反正届时到我们的地头交货换钱,如果他想找人来吃黑,嘿嘿,唐队长你们又可以得枪得人了。也让东北的绺子们见识一下我们‘四野’的实力。现在我最关心的就是韩家局的事情,如果能顺利地按照我们商量的思路来实施,那队伍的实力又上一个台阶,到时候就看咱们在这长白山里呼风唤雨了。”
俩人说着话的时候,许一山来报告说所有的队员都已经按照分组吃完饭后休息了,请示唐明汉今晚的哨守如何安排,是否把整个客栈都控制起来?
“当然要控制起来,在我们休息以前,所有住这间客栈的人和客栈的老板伙计全都不能外出,如果不顺从就捆起来,等我们明天早上出发后再释放;夜晚的警戒要加暗哨,警戒力量加强一倍,作万全的安排。”唐明汉坚定地说。
整个夜晚还算平静,有‘少校’这个超级哨兵在,远远地一点动静都逃不过它的耳朵,客栈里的人都老老实实地按照‘四野’的要求没有外出,不看哪些背枪的人,光一条牛犊子大小的凶猛狼狗就把他们吓得不敢不听招呼。
第二天清早,‘四野’队伍就集合了。在唐明汉的要求下,队伍草草地吃了一点干粮就匆匆地向安图方向进发,想尽早地通过这个福祸难测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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