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不忍别君后
“你自问自己是深爱王爷,眷恋宁亲王府的,恨不得用尽方法只为留在夙恒身边,可纸上谈兵谁不会,说一套做一套的满大街都是!我兴许比不得你了解王爷,但我不介意一点一点来靠近他。换位思考,我若是今时今日的你,先撞破了头挤进宁亲王府,再去揪着男人的衣袍求他怜惜!”她柔婉的面容上带着一丝女子难得的倔强,她可以在东宫被人压制暗害,也可以在朵日剌面前做小伏低,但宁亲王府不一样,夙恒是她的夫君,她若是连夫君都护不住,连自己的身份都要遭人鄙夷,枉费她做了那些年的御前掌事。
小桃“唰”地红了脸,有些挂不住:“我与你不同,且说这是王爷自己的事情,与王妃并没有什么关系。难道男人娶妻纳妾,王妃也要管一管吗?”
秦羽蹊音调一拔:“娶妻纳妾我不管,但王爷是我的枕边人,许我一个权力清清旧情帐还是使得的。小妾进府我敞着大门欢迎,但也要看她有没有这个胆子。”
“你!”小桃顿时急了:“你算什么东西也敢动我,不要得意,色衰而爱弛,我倒要看看你的荣宠长到何时!”
秦羽蹊微微向她倾身,悄声道:“夙恒对我如何你管不着,色衰爱弛?好一个色衰爱弛,即便到了那一天,我对王爷也是问心无愧,任他自由……可你呢?你却并非为了夙恒而来,进宁亲王府?只怕你的野心不止于此吧?”
小桃心脏突突一跳,反驳道:“你胡说八道什么……”
“不要仗着从前有几分宠爱为所欲为,我看你父亲母亲住在夙恒给的大院子里舒服得很,而你……夙恒给的月例根本不够你挥霍吧?你今日寻他,求他念旧情,无非是想找个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钱袋子罢了!你的旧情又剩了多少?你若今后还想与夙恒保留几分情谊,就不该来招惹我,我是王妃,是这府中的女主子,我让你留你便留,我让你死,不过是掐死一只蚂蚁般简单……”
被秦羽蹊一眼看穿,步步紧逼,小桃惊诧不已,步步后退,面色惨白。
“不过呢……你愿意回府也不是件坏事,毕竟你不知夙恒将要赴任卫清,卫清是何地,你一个受惯了富贵荣华的人受得了么?”秦羽蹊斜斜勾起唇角:“我还发愁,日后去了卫清难以打发无聊时光,有你与我作伴,也好过我一个人烦闷。”
小桃顿时犹被丢进一汪冰水中,冷的瑟瑟发抖,不敢吱声。
秦羽蹊眸子中藏着一把冷厉的宝剑,平日的温和全全一扫而空,只让人看一眼就仓惶惧怖。
“识相的,就赶紧离开我的视线,离不开……你的日后,我保证再无一日安宁,若你不信,大可一试。”秦羽蹊说罢,朝她讥讽地一笑,拂袖离开。
小桃举起发抖的手,慢慢抚上墙面,她整张脸都在抽搐,害怕从心底一阵阵上涌,即便双腿无力,她还是控制不了要逃跑。
“有你与我作伴……”
“你的日后,我保证再无一日安宁……”
秦羽蹊如冰凌的话音一直一直在她脑海中徘徊……小桃终是忍不住,瘫倒在地上,泪水长流。
夙恒焦急地在门口等待,看见秦羽蹊含笑翩然而至,方松了一口气。
秦羽蹊上前拉住他:“你既知她是为了富贵荣华,为何不彻底打发了她?养虎为患,今日她终是藏了这些肮脏的心思来接近你。”
夙恒有一瞬间的失神,态度温和下来,这副神情,秦羽蹊竟是第一次见。
“当年我不情不愿地娶她过门,她曾对我说,你们都说我是个妾,可我从不这样觉得。”
秦羽蹊认真地看着夙恒:“所以……”
“她就是这样一个人,嘴硬,臭脾气,每日每日只会享受,养了她就跟养个小猫小狗无甚区别,不过她从不这样觉得,乐在其中,不争不抢。所以羽蹊,她能变的如此工于心计,我的责任最大……”
他对她,愧疚太深了,若说没有情,秦羽蹊摇了摇头,怎么会没有情……不过是不承认罢了。
她与他十指相扣:“她终会明白你的苦心,我甘愿做这个恶人,让我来一把水泼醒她,也好过你们日后纠缠不休。夙恒,你是我的人,生生世世都是我秦羽蹊一个的,我不允许任何人用任何理由利用你!”
夙恒沉沉地应下,将她拉进怀里:“我是你的,谁都抢不走。”
夙恒带着秦羽蹊沿湖边慢慢散步,不远处哒哒走来一辆流苏环佩马车,马车稳稳停在白玉牌坊下,一个女子只手掀开帘子,她急切地搜寻了一圈,再看见秦羽蹊的身影后,稍稍松口气,微微一笑。
“扶我下来,我要去拜见王妃。”她柔柔道。
跟车的婢女上前扶住:“妤儿姑娘,奴婢先行去通传一声。”
“你去吧。”妤儿盈盈立于马车前,依旧是弱柳扶风的姿态,却已精神许多,一身清水碧的长衫,一条貂毛披风,墨色的长发松松一挽,垂在侧肩,那一双眸子跟着婢女的身影来到秦羽蹊面前,婢女行礼问安,随后一指指向自己的方位,秦羽蹊遥遥望过来,朝她弯唇一笑,她心中藏不住的暖意尽来,隔着千重树对秦羽蹊恭恭敬敬行了一礼。
夙恒挽着秦羽蹊的肩膀,对她笑道:“你当时命人转告于我后,我便将她接了出来,这姑娘看似柔弱,心智却还坚强,我在城郊给她找了一处落脚之地,盖了一栋茶楼,没想到短短时日茶楼被她经营的风生水起,现下已是坐镇一楼的老板了。”
“我知道我没有看错妤儿,她的野心不止于此,俞清死后,若将她放任自流,才真是害人。”秦羽蹊心中安慰:“我们去湖中亭落脚,小丫头,仔细扶你主子来亭中见礼。”
“是,奴婢这就去。”
妤儿急不可耐要见秦羽蹊,走得飞快,来到亭中,只见面前一对神仙眷侣,并肩一处,欣赏碧水云天,直教人无限艳羡。
秦羽蹊与夙恒谈笑中,妤儿已恭恭敬敬行了一礼,秦羽蹊特特上前扶她起来:“出宫的日子也不省心,虽未消瘦,但也算不得丰腴起来了。”
“妤儿知足,上有王爷照料,下得王妃惦记,真是妤儿上辈子修成的好功德。”妤儿弯唇一笑:“妤儿得知王爷王妃新婚,收拾收拾茶楼,速速来拜见,其实……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如此我也是自由人一个了,你且说吧。”
妤儿看了一眼夙恒,又将身边的侍女差走,缓缓道:“妤儿的茶楼名为莲裳阁,就在城郊,平日不招待平头百姓,只在每月月末开张七日,发五十张邀请笺子,得此笺者非富即贵。阁中景致一应是最好的,亭台楼阁,山水画草无一不精,歌舞妓也是长安城中顶尖儿的,这一切都是王爷私下安排的,莲裳阁刚刚开业不久,却也招了许多外廷官员的青眼,许多官员都愿意来包几盒名贵的茶叶,每月定时几日来莲裳阁聚会小友,把酒言欢,把茶宴客,至此也探听得不少宫闱秘史。其中,奴婢最关心的便是俞清之死的幕后黑手,而王爷的意思,是要奴婢关注当年,参与秦府旧案的老臣们的一举一动。”
妤儿观察着秦羽蹊的表情,咬了咬唇:“奴婢今日唐突了……”
秦羽蹊摇了摇头,一手握住夙恒:“我竟不知你把这件事看的这样重……”
夙恒捏了捏她软糯的手掌,温润一笑:“我的丈人受了天大的委屈,难道让我这个做女婿的袖手旁观?羽蹊,你的事就是我的事,夫妻本是一体,谁愿意自己的媳妇因此受委屈呢?”
秦羽蹊心中感动,眼眸渐渐湿润,夙恒叹一声:“你别着急,且听妤儿说后面的。”
妤儿稍稍点点头,继续道:“奴婢知道俞清之事跟刺史舒科齐脱不了关系,故特意将邀请笺子发给他身边的家眷亲戚,没想到很快舒科齐就有了反应,陛下御极前后,他来京述职,在莲裳阁待了两日,奴婢把训练最得力的歌舞伎招来侍候他,酒过三巡,当真是什么都敢说,王妃一定不知,舒科齐当年如何爬上刺史这么大的官的……他当年只是刑部一个小小的官,
为了讨好先皇,便从充盈国库开始,栽赃陷害了几个没有外戚帮衬的大家族,查抄的钱财尽数献给先皇,这才一路高升。”
秦羽蹊打了个冷颤:“你是说……秦府……当年的秦府也是被他……”
“奴婢只是猜测,但这猜测会不会是真……奴婢不好确定,还需继续观察。”妤儿笃定的面容带着不可置疑的确信,现在一切都明了,就是差了个证据。
夙恒安慰道:“你不要心急,此事做的太快太暴露,会把莲裳阁陷入危险之中,舒科齐老谋深算,要他不疑心,是个辛苦活。”
“我不急!夙恒……谢谢你!妤儿……”秦羽蹊几分担忧:“让你一个弱女子做这些……我不知道是对还是错。”
妤儿摇摇头:“现下看来,是对妤儿最好的成全了。”
夙恒将秦羽蹊转向自己:“还有一事,我始终疑虑,你的母亲究竟还在不在人世,所以近期,直到我们到达卫清,我都不会放弃寻找你母亲的下落,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羽蹊,你也要给自己一点动力。”
秦羽蹊根本没料到自己的母亲,在夙恒的分析下,还有在世的可能,她的双手不自觉地颤抖,夙恒牢牢地握紧她的双手:“你放心,无论是什么结果,一切有我。”
她忍不住将头埋在夙恒的肩膀上,眼泪簌簌而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