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猕猴六耳
传说东胜神州海外有个傲来国,国近大海,海中有一座山,唤为花果山。此山乃十洲之祖脉,三岛之来龙,自开清浊而立,鸿蒙判后而成。
这山生得冲天占地,碍日生云,势镇汪洋,威宁瑶海。山中多有珍禽异兽,奇花异草,无数生灵点缀,群山皆活,美不胜收。山高之处云雾缭绕,金光折射映出无数灿烂云霞,蜿蜒群山犹如人间仙境。
花果山中有一瀑布,这瀑布好似从云中飘落一般,在接近白云处悬着一团白光,宛如既望明月,冰轮乍涌,银辉四射,照得到处通明,清白如昼。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花果山闻名后世自然是因为那里出了一个天产时候孙悟空,不过这时候他还没有出生。
忽有一日,狂风大作,电闪雷鸣,那瀑布中间却是金光大作。天空忽然阴云密布,九重雷劫逐渐形成,毁天灭地的气息压抑无比,惊得花果山无数生灵狼狈突兀,只恐少生了两条腿。天成异象,当有妖孽降世。此时瀑布之中金光大盛,丈粗光芒直冲牛斗,无比嚣张霸道,居然生生驱散了雷劫,而后一声清戾猿啼蹦,居然从那瀑布中间蹦出个金毛猴子来。这猴子天生神异,目有双瞳,一金一玄,眼中阴阳之气流转,由外而看却是紫气氤氲,神秘无比,稍稍一看似乎就能沉醉其中而不可自拔。此猴耳有六只,左右各三,由大而小,依次排列,当然小耳位于大耳之后,若不近看,倒也瞧不出端倪。
这猴子正是六耳猕猴,却原来这瀑布中有一洞府,却不知是何年何月何方神圣所居。这洞府中有天地阴阳二气交合,其中孕育了一个混世神猴,不知几百万年后乃成,想是那大神通怜他孤弱,特意在府外设下禁制,百万年无生灵发觉,此时当是到了该出世的时候,于是就生出了这个六耳猕猴。
人是一种社会性生物,猴子如是,他们也有自己的群体,没过几个月这六猕猴与花果山的猴群已经混熟了,于是他开始向群猴炫耀猴族历史,以示他的非同一般,而事实上这段历史还没有开始,只是六耳不知道,他以为他既然已经知道了那就一定是历史,他的直觉告诉他神兽都是这么传承来着。
话说“六耳”这名字却是他自己起的,他出生以来就明白很多事。他见自己天生异相,有六只耳朵,就自号六耳。至于眼睛,猴子不用镜子他自然不知道自己眼生双瞳。想他猴族祖宗孙悟空出生都不知道自己起名,而他却知道,由是一阵的自豪。由于他是天生智慧,知道所谓的猴族历史,为了缅怀先祖,于是他决定自封花果山为猴族圣地。当然有花果山不能没有水帘洞,自己出生的那个洞恰好也在瀑布后面于是就被命名为水帘洞。其实本来那个洞府也有名字的,不过那歪歪扭扭蝌蚪样的字六耳却是不识,于是很自然地为他重新赋名,提上所谓的“猴文”,而后更在洞口两旁石碣提上:花果山福地,水帘洞洞天。当然这所谓的“猴文”也只他一个猴认识,不过他还很是沾沾自喜了很多年。不过很多年后这“猴文”倒是被普及到了花果山猴族,连一个石头里蹦出的石猴也在几个月就学会了。当然这是后话,话说那石猴后来还成了一个传说。又很多很多年以后有个叫吴承恩的听了一个无名老头讲的故事,还特意来考察一番,深为花果山美景所慑服,由是写下了名传千古的大作。
六耳深信一个猴可以不高贵,可以不优雅,可以不博学,可以不英俊,但不可以没有见识。所以六耳要传道授业解惑,六耳说:“猴兄猴弟猴姐猴妹们,要知道想当年,我们猴族也是风光过的。话说很久很久很久以前,我们的花果山上出了个猴族英雄,他就是齐天大圣孙悟空。话说当年...”
每当六耳讲述所谓的猴族历史,那群猴子却是自顾自玩耍,完全不明白六耳说的什么。话说对牛弹琴也不过如此,六耳由是一阵的失落,颇有众猴皆醉他独醒的感慨,猴生还真是寂寞如雪。想他六耳自出生以来就通灵,天生会语言。当然他认为那是猴语,古云:“禽有禽言,兽有兽语。”而他天生会的,那自然就是“猴语”了。可想这满山猴子却没一个能听明白他说的,这群猴子懵懵懂懂,只知吃喝玩乐,嬉戏玩耍。
古人云:何以解忧,唯有杜康。于是六耳想到了酒,而这花果山正是瓜果丰盛,群猴平时也是一次摘两,吃一个,丢一个。经过多次试验后,他终于成功酿出了酒,很自然那酒就被冠名为“猴儿酒”。他却是没想到不久的后来“猴儿酒”就风靡猴族,后世猴更是声称:为猴不喝猴儿酒,便是做猴也枉然。
夜色朦胧,万籁俱寂,寂寞如雪的六耳举杯邀明月,却是对影成三猴。沉迷失落良久之后,六耳感叹到了责任重大,猴族居然没落如此,连本族文字语言都忘记了。果然是天将降大任与他,所以要苦他心智,劳他筋骨。
所谓能力越大,责任越大,感叹完猴生,六耳决定亲自教这群猴子“猴语”,更何况最是无敌寂寞,猴生最寂寞的莫过于我站在你面前说话,而你却不知道我说什么。果然是知音难觅,伯牙子期不可遇亦难求也。
猴族与狼族一样,都遵循动物界的丛林法则,自古以来都是强者为尊,就是打架最厉害的当王。六耳天生神异,自从他发现他能吸收日月精华,而且吸收日月精华能强壮身体后,他就每天都去这座山靠海那一边的一块巨石上修行,因为他发现那里吸收更快一些。这样没几年他就成了猴族最厉害的猴了,于是他打败了上代猴王,成为了新的猴王。因为他是一只猕猴,所以就自号猕猴王。至于他为什么会知道他是猕猴,他也不是很明白,反正他天生就是知道。
自从当了猴王以后,他就开始实施他的抱负,十年树木,百年树猴,教育为先乃是千古不灭定理。想当年群猴不肯听他说教,如今却是大大不同了。他已是猴王,可以强制他们学习。
猴子生性顽劣,却是坐不住,他们听不懂猴王吼的是什么,没办法群猴只好急得抓耳搔腮,不知所谓。而有聪明的猴就捉捉猴虱,自得其乐。没办法,群猴毕竟只是野猴,还没成为灵猴,没多少智慧。
六耳觉得这不是办法,不过很快他发现他吸收了日月精华后似乎变聪明了。于是要求群猴也跟着做。话说“山中无甲子,寒尽不知年。”这样过了很多年以后,居然真的有猴子能听懂他话,并跟他交流了,六耳不由猴心大悦,猴泪盈眶,激动得不知所以,猴生终于不再那么寂寞如雪了。
花果山群猴自从在大王强迫下修行之后,不久就通了灵。想那花果山不愧是洞天福地,十洲祖脉,三岛来龙。山中灵脉汇集,灵气端得是充足,群猴自从通了灵就明白了修行的好处,不需六耳督促,自发开始修行。自从群猴通灵之后就越发尊敬猕猴王了,而且是自发的那种,自从花果山群猴在猕猴王领导以来,猴族的生活那是蒸蒸日上,渐有“山中有老虎,猴子亦称王”之势。想以前六耳那是暴力征服,而现在是以德服人,如此所受尊敬自然是不同的。
某一日,六耳从大石上的修行中醒来,此时曙光初露,朝霞夺目,万山重峦,无数奇峰,云蒸霞尉,云雾缭绕,时隐时现,变化万千。尉蓝的天空,乳白色变成绯霞,由鲜变成丹红,紧接着在支霓上端露出民一牙橘红,冉冉上升,露出半个赤盘,愈来愈大,刹时,赤盘“腾”地跃出了雾海,旭日东升,形如宫灯,霞光四溢,却一点也不刺目,随着红日的升高,却又耀眼夺目,光芒万丈,森林披上了彩霞,山峦洒满了金辉,堪移奇观。
六耳当时被这种天地大美忽然提拔到极高的境界而没有丝毫的欲念,此时极品美猴,醇酒佳酿皆不在他心中。他的灵台一片清净,仿佛和周围的天地契合了几分,他就是天地,而天地就是他。这种感觉,自是妙不可言,可意会而不可言传。
等他从入定中醒来已是夜空如洗,明月高悬,清冷的月光泼洒密林之间,借着薄薄雾气,幻化成一匹匹朦胧的白纱,摇曳起舞。六耳此时既是兴奋又是失落,兴奋的是修行之乐让他如鱼得水,感觉无比畅快。而失落的是他却只会些粗浅的法门,难以领略天地的大美。沉默良久之后,六耳仿佛找到了他存在的意义,他决定效仿“前猴”去名山拜师学艺,求个长生做个逍遥的神猴。当然顺便他要重现猴族的荣光,在猴族历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他要让后世猴明白不到过花果山的猴,不算好猴。
此时他还不知道他的猴族“祖先”正在他的猴屁股底下,此刻正在呼呼大睡,就像之前几百万年的他一样。而猴族的辉煌此时却还没有开始,不过猴史(猴族历史简称猴史)总是要猴去创造不是。
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而事实上就算有老虎也已经不是这群猴子的对手了,猴族已经在这座山无敌了。考虑良久之后六耳觉得他没什么可做的了,于是他决定正式出发拜师学艺。
于是某一天六耳召集群猴开了个大会,声明他要出海学艺,重现猴族荣光,要孩儿们好生看家,等他回来就把所学教给大家。而后任命两个赤尻马猴为马、流二元帅,两个通背猿猴为崩、芭二将军,替他管理猴族。而六耳则带着三葫芦猴儿酒下山出海去也。
海边早已准备好了竹筏,六耳登上竹筏,竹篙一撑离了岸,而后飘飘荡荡随风而去。海山波涛汹涌,时有滔天巨浪翻滚而过,又有呼啸狂风,卷起千重水汽。于是他很是怀疑竹筏能不能渡海的问题,不过想到他祖先曾经做到过就释然了。前猴尚能做到,他六耳岂能落于猴后。
东海龙宫东海龙王敖广听得巡海夜叉禀报说有一个花果山的猴子欲以一竹筏横渡东海,不由大笑出声,这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莫非那猴儿觉得猴生无聊,来我东海自寻短见!”当时是正四海升平,龙宫无事,龙王也只能每天造造龙,混过无聊而又漫长的龙生。于是他自以为幽默地开了一句玩笑。
东海群臣纷纷大笑附和,盛赞龙王英明。
...
东海之上,六耳正一边喝酒一边吃着水果,自得其乐,全不知自己正成为东海笑料。忽然间海上风浪大起,随后一宫装美女分水而出,俏然立于波浪之上,只见她娇弱轻盈,态拟天仙,面孔为薄纱遮住,只露出了白玉般的肌肤,与两道弯月似的眉毛;秋水般的明眸,澄澈乌亮。
六耳看得目瞪口呆:明明只是提膝、举步的小动作,曼妙无双,看起来,竟已像曲绝美的舞蹈了。
周围的景物,在她姿态流动间,被重新赋予了生命,一切,彷佛重新活了起来。
人的一生一定会爱上一个人,不知道那个人长什么样子,不知道那个人是长发、短发,不知道那个人喜欢什么颜色的发卡,甚至不知道那个人是否会喜欢上自己。但当遇到的时候,心就会告诉自己,就是她了,就是这个人,那个能拨动灵魂之弦的人。
“小猴儿,你来东海干什么?”看着沉默不语(其实是魂飞天外中)的六耳,宫装女子嫣然一笑。
她正是东海龙王的小女儿敖琰,为人最是善良,平时就是看到小鱼小虾受伤也会悉心照料呵护,是以深受东海众水族爱戴。此次他听闻有个小猴不知东海深浅,跑来玩耍,急忙出来看个究竟,要是有事,也好护他周全。
如闻天籁,一阵迷糊中的六耳终于魂魄归位。内心激动无比,却是呐呐地说不出话。好半天才挤出话来。
“我叫六耳,神仙姐姐,你...你叫什么名字?”
刚说完话,六耳就是一阵懊悔,自己怎么可以这么冒失呢,这样答非所问恼了人家却如何是好。可是他又希望美女能告诉他她的名字,所谓情人眼里出西施,他甚至觉得那一定是天下最美的名字。就在小猴激动又惴惴的期待中,天籁再度响起。
“我是东海敖琰,你还没告诉姐姐你来东海所为何事?”敖琰走近木筏,秋水般的明眸柔柔地看着眼前的小猴子。
“果然是好名字!敖琰,敖琰...”六耳内心一遍遍地重复这个名字,他要把她镌刻在心底。
“我...我...我要去海那一边寻访仙山,拜师学艺,我要成为天下无双的英雄!”六耳被这盈盈的眼眸看得一阵紧张,不过想起自古美女爱英雄的千古不灭定理,他觉得很有必要表现出自己的英雄气概,于是挺直了身体。大声仿佛宣誓般地说出了自己的理想。
你也是要去拜师学艺,成为无双的英雄吗?他想起了他的表哥,他当年也是信誓旦旦,一定会学到天下无双的本事,让整个龙族以他为傲。
“真是一个有理想的好猴儿!”敖琰的柔荑轻抚过六耳的脑袋,仿佛春风化雨般的滋润,“不过你不知道东海很危险吗?你这样,可是随时可能葬身鱼腹呢!”敖琰轻蹙娥眉,眼中似乎有浓得化不开的哀愁。
“这,这是真的吗?可是...”六耳哑口无言,却是没注意到敖琰表情的变化。他很想说自己的祖先就曾经以一竹筏渡海,凭什么他不行。不过对好心的女子他却怎么也反驳不出口。
算了,好汉不提当年勇,更遑论是祖先的勇了。
“唉...”敖琰遥想了一下往事后说道,“还是我送你过海吧!”就算海上无风无浪,万里晴空,等到岸边这猴也饿死了。更不说这海中其实多有洪荒异兽横行,就算有**力的仙人如此渡海尚且不易,更遑论这么个小猴了。
“谢谢神仙姐姐!”六耳诺诺道。
龙族天生就会兴云布雨,驾云正是龙族所长。六耳虽然活了很多年,却到底不过是一个高不过四尺的猢狲。敖琰轻轻一拉,就把六耳提到了云上,驾云往南瞻部洲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