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入门(一)

第一章 入门(一)

华灯初上,整个城市笼罩在一片绚丽的光影之中,与平日相比多了一些喜庆的气氛,原来正是大年三十。除夕之夜本该是合家团聚,其乐融融的的时刻,然而在一片万家灯火中,却有一处人家显得死气沉沉。

夜色已经很浓了,屋内却一盏灯也未开。一中年妇人垂头坐在沙发之上,用一张手帕捂着脸,依稀听见她在微微抽泣。妇人对面是个五十来岁的男子,正不住吞云吐雾地抽烟,旁边烟缸之中已层层叠叠堆满了烟蒂。想来这户人家是遇到了天大的伤心事。那男子喷出一口烟雾,说道:“你别着急,等我那朋友筹到钱,我们立刻拿了去医院。”那妇人却不说话。

此时,置于沙发旁的电话突兀地响了起来。那男子将电话拿了起来:“是,我是王炎的父亲,你说什么?炎儿失踪了?什么时候?好的,好的,我马上去。”放下电话,望着一脸惊惧的妇人,叹了一口气,说道:“我王家三代单传,现在炎儿他……”话未说完,又是重重叹气,恍惚间只见他皱纹满脸,一头银发。

好险一座山,白雪皑皑,银枝银石间一条小道崎岖蜿蜒而上,顺路望去仿佛直达天际一般。只听得咯吱、咯吱声音响处,自山脚走来两人,其中一人是十四五岁的少年,身上只披了一件蓝色长袍,在这寒风中显得稍显单薄,另一人是个小姑娘,头上输了两个发髻,用红色丝线系住,一身大红冬衣,配上她洁白面庞十分可爱。山路虽然难走,这二人却全然不觉,那少年右手提着一个大包袱,宛如在平地一般,走得甚是快捷,那女孩更是在少年周遭跑前跑后片刻不得安宁。

女孩望着手中一串冰糖葫芦,咽了咽口水说道:“大师哥,我只吃一个好不好,就一个。”少年转过头来,将包袱交置左手,爱怜地看着女孩,为她拂去头顶一片雪花,说道:“你便全吃了也不打紧,但你想,尚若你拿去给师父师娘吃,师父师娘不知道有多高兴。”女孩看那冰糖葫芦鲜红欲滴,眼中渴望之情更重,但抬起头来却坚定地说:“嗯,这次过年,爹爹妈妈肯定为我准备了礼物,我也要把这葫芦给他们做礼物。”少年欣慰地转过头,心下却是暗笑:“大人怎么会希罕你小孩的事物,不过你今年才八岁,便懂得孝敬长辈,师父师娘见了必定高兴。”

山路虽长,但二人一路说着话,脚下不停,也渐渐望见了山上建筑的一角。“爹爹,娘,我们来了。”那女孩进了山门,高兴得大叫,却不妨绊着了脚下一个凸起,一跤摔去,手上的冰糖葫芦飞得老远。少年吃了一惊,忙赶过去将女孩扶起,上下查视,幸得积雪甚厚,并未受伤。那女孩站起身来,发现手中空空如也,双眉一憷,便要哭出声来。少年见状慌忙放下包袱,左右开弓为女孩拍打身上积雪,口中言道:“冰糖葫芦,便是要和雪水蘸着吃才好,否则为何在冬天出售,又叫冰糖,想必是冰镇过后滋味才好。”

女孩闻言转过头去,看见那冰糖葫芦远远地躺在雪地之上,红白相衬愈加晶莹,眉头便又舒展开来,问到:“大师哥,方才我是踢到了什么啊,定是你偷懒,将一块大石忘在这里,害我摔交。”少年也觉得奇怪,平时扫得干干静静,别说大石,就是一片落叶也不曾见,绊到小师妹的,究竟是何物?突然女孩叫了一声:“是个……人。”

少年转过身来,左手拉着女孩的手,却也不提那包袱,右手暗自蓄力,凝目望去,只见方才绊倒女孩确实是一个人,只不过那人穿了一身式样古怪的白衣,白衣之上还装饰一条一条细小的蓝纹,雪地之中实是不容易发现。少年上前去,在离那人两尺之地站住,女孩却躲在少年身后,只露出一对如点漆的眼睛,咕噜噜直转,问道:“这人是哪里来的,穿着这样古怪,我们下山之时都没有看见。”少年不做声,心中却想:“以师父的功力,这人一进山门就应当发现,为何却不见师父?”

念头转动间,就听见一儒雅从容的声音从身后响起:“冲儿,珊儿,你们怎地还不进去?”少年女孩同时转过身来,只见一素衣长须男子和一清秀妇人在身后,少年只说得一句:“师父……”那女孩早已扑进那妇人怀中,口中叫到:”爹爹,娘,这里有个人,害我摔了一交,把新衣都弄脏了。“其实地下积雪白净一片,并未弄脏她的新衣,想是看见爹娘来了,正好耍娇。那妇人摸着女孩的头,说道:”我和你爹爹也是听见一重物坠地的声音,又听见你喊,这才出来看个究竟,怎么那是一个人么?”

此时那男子将地上的人翻了过来,皱眉道:“这是什么衣服,式样如此古怪,这种衣料也从未见过。”其余三人同时望去,见地上那人竟然是个光头,两条眉毛是稀稀落落,双目紧闭,一张脸血色也无,瞧年龄不过十二三岁,妇人啊了一声道:“莫非是哪个庙里的小师父被人追杀至此?”男子道:“若是逃命,到也可能,你看他胸前这块牌子,王炎……,莫非是他名字,又不像是出家人的法号,这几个符号却不认得。”妇人道:“好了,不管他是何人,先将他扶到房中,救醒再说。”那男子点了点头,将地上那人打横抱起来,对少年和女孩说道:“冲儿,珊儿,你们也进来吧,外面天冷。”那少年将包袱提起,又走过去将女孩掉落的冰糖葫芦拿在手中,跟着走了进去。

原来地上这少年,便是开篇那中年男子口中的炎儿,他患了重病,本来在医院中接受治疗,但过年之际,那看护他的护士忙着给家人打电话,回过头来,却看见病床上空空如也,谁曾想他竟然会出现在这险峻的山中。

王炎在昏迷中只感到了忽冷忽热,又觉得一条热力在身体中四处游动,突然喉头一甜,一口血喷了出来,耳中只听见一女子的声音:“好了,这口淤血被逼出,那便有救。”慢慢睁开双眼,只见身前似乎坐着一人,看身影不像是父母,欲坐起身来,那人却在他胸膛上轻轻一按,只觉一股热力透体而入,全身顿时暖洋洋的用不上力气,那人对他说道:“你此时并无大碍,只需好好休息,明日便可下地了。”王炎听了,又闭上双眼,头脑中依然昏昏沉沉,只是一个,念头闪过:“怎么是陕西话,莫非主治大夫换了人了?”然后又进入了梦乡。

不知过了多久,身上似乎恢复了力气,脑袋渐渐清明,王炎又再次睁开双眼,却又忙不迭比上,原来此时已然天光大亮,窗外白雪反射日光射进屋里,让他双眼刺痛。又过了好一会儿,王炎才慢慢坐起身来,只见自己躺在一间床上,却不是医院那种病床,床的四角都有方柱,挂了一面大帐,右侧是墙,左侧窗户却是木制,并装饰着卐字格,整个房间除一床一几外并无它物,只是气氛不对,怎么感觉那么古朴。王炎揎开被子,发现身上已换成一件对襟短衫,咦了一声,准备下床时却大吃一惊,只感觉身上病痛全无,精神说不出的好,“奇怪了,我这病怎么突然好了?这又是什么地方?啊!陕西话,对了,我好像听见有人说的说陕西话。”

心中愈加奇怪,急切想下床看个究竟,这时房门吱呀一声被人打开,一个少年端着一碗热粥走了进来,看见王炎已经起身,面露微笑说道:“你好多了吧。”王炎看见少年出现,急切问道:“你是谁?这是哪里?”两人同时说话,王炎听见的是陕西口音,那少年却听得一口南方话,两人都没听清。那少年笑了笑,将粥放在矮几上,对王炎说道:“将粥喝了吧,你刚恢复,得吃点东西。”王炎愈加吃惊,那碗粥腾腾冒着热气,想来十分滚烫,但那少年却并未觉得。王炎望着那少年,眼中上下打量,疑云渐起,一字一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你究竟是谁?”少年双眉一扬,笑道:“这下我听懂了,这里是华山派,我是令狐冲。”

这话说出来十分平静,在王炎耳中却像打了个旱雷,当下又倒在床上,双眼犹如定住了一般,望着帐顶。那自称令狐冲的少年被吓了一跳,说道:“伙计,你没事吧,我请我师父来。”转身出了房门。王炎此时脑中乱成一团:“令狐冲?不会是同名吧,但在华山而又叫令狐冲的,极有可能是《笑傲江湖》中的令狐冲,就算是父母知道我喜欢武侠小说,让人假扮了来哄我开心,可是我这病怎么又突然好了,明明听见医生悄悄对父亲说是胃癌晚期,让家里赶快筹钱来治疗。”

这边王炎在胡思乱想,那边令狐冲已经请了他师父过来,王炎听见动静,双目转过,只见房门一开,一个人影走了进来,依稀便是昨晚坐在他身前的人,身上衣着和那令狐冲式样相同,只是头上缚了块方巾,颌下长须飘动,说不出的潇洒。那人到了床前,伸手搭上了王炎手腕,王炎感觉一股熟悉的热气在身体里转了一圈,那人站起身来,和蔼地对王炎说道:“小兄弟,你的身体已然好了。”王炎望着那人,慢慢问道:“你可是姓岳?”那人讶然一笑,捋了捋长须,说道:“正是。”王炎又接着问道:“你可是叫岳不群?”那人转身对着窗户,似乎对王炎的无礼并未介怀,说道:“我正是岳不群,承蒙江湖朋友抬爱,送了个外号‘君子剑’,小兄弟可还有其他疑问?”

王炎听得他自承是岳不群,当下犹如傻了一般,岳不群见状,对令狐冲说道:“冲儿,你陪这位小兄弟将粥喝了,一起到有所不为轩来见我。”令狐冲应了一声,送岳不群出了房门后,回到矮几边,替王炎端起粥碗,说道:“来,你将粥喝了,我去给你把衣裳拿来。”王炎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眼下正肚饿,也不答话,拿过粥碗,也不用筷子,便稀里呼噜吃了起来。令狐冲见状一笑,出门去给他拿衣服去了。

王炎端着粥碗吃得正香,突然似乎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手……我的手。”王炎看着自己的手,一阵惊惧。“我的手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小了?”屋里没有镜子,王炎下了床,见那矮几油漆得光可鉴人,把脸凑了过去。只见映出一张苍白的脸,双目无神,王炎摸了摸脸,心道:“还好,还是我自己,只是年岁突然小了十来年而已。怪不得病好了,我十来岁时根本就没生这病。”王炎将粥喝完,重新躺在床上,“不管了,反正这一切我无法解释,也不必去深究,就当是一个梦好了,我所能做的,就是把自己当作本来就是这里的人,好好活下去就行。”

待得王炎穿戴完毕,和令狐冲来到有所不为轩时,只见已有三人在等着,一人便是岳不群,一人是个气质高雅的女子,一人却是个活泼可爱的小女孩。王炎转念间已然明了,这女子必然就是岳妇人宁中则,那女孩,应当就是岳灵珊了。此时令狐冲才十四五岁,岳灵珊也应当是**岁的年龄。王炎此时的心态已然平和,他本来就及其向往武侠小说中的世界,再加上来此以后那折磨人的病痛消失无踪,更得以见到他最崇拜的令狐冲,比起刚醒来时的惶惶然,连对父母的思念也淡了许多,心中已经开始打主义怎么留在华山。王炎走到岳不群身前,双手一拱,说道:“小子刚才头脑不明,多有得罪,无礼之处望岳掌门见谅。”也亏得他平时武侠小说、电视看得多,这行礼姿势,这两句半文半白的说辞倒也没有什么大碍。

岳不群看了看笑嘻嘻的令狐冲一眼,笑道:“好说,小兄弟坐下吧,不群有些难解之处,望小兄弟能解答一二。”王炎又行了个礼,这才在岳不群左近的一个杌子上坐下,口中说道:“岳掌门不必客气,晚生姓王名炎,岳掌门直呼姓名即可,不知岳掌门要问何事?”王炎口中说道不必客气,心下却想:“来了,这岳老儿心思最是慎密,不问清我的来历,想必是不会放心,我待怎样编排才好?”

岳不群尚未说话,宁中则却开口言道:“冲儿,你也坐下吧,你看看人家王炎,年纪不比你大,却知书达理,那像你那般飞扬跳脱,正日里没半分安静。”那边令狐冲坐了下来,这边岳灵珊两眼直转,宁中则又笑道:“珊儿,大人在这里说话,你可不能缺了礼数,要说什么,一会儿再说不迟。”宁中则说了这两句,王炎也已经将说辞编排妥当,只等岳不群开口询问,岳不群对宁中则点了点头,似是在赞同她对令狐冲的和岳灵珊的及时教育,然后回头对着王炎说道:“小兄弟,我将你从雪地中救起时,见你身无长物,衣衫单薄,更加身体有恙,不知小兄弟桑梓何处,为何会如此落魄。”

这王炎未开口说话,先叹了口气,双眉紧皱,只差挂上两滴泪珠了,只听他说道:“晚生本是书香门第,家中三代单传,却没有取得什么功名,到得我这一辈,父亲老来得子,及其希望我能光耀门楣,自去年父母双亡后,我变卖了家产,怀着父母的心愿,本着读万卷书行万里路的念头,带了个书僮四处游历,不料到得四川境内,却遇到一股马贼,将财物枪去,杀了书僮,亏得我骗他们说我家底丰厚,可以我为质,向家中换取白银若干云云,方才延得性命在途中逃逸。一路之上我扮成和尚,原路化缘终于到得华阴县,听闻华山派掌门雅号‘君子剑’,最是急公好义,晚生虽不是武林中人,却也斗胆上山求助,到得山上时再也支持不住,这才昏了过去。”

说完这话,王炎看着岳不群,想到:“我试卷已经交了,就看你岳老儿怎么给我打分了,其实这岳老儿也不老么,看年纪最多三十岁,那宁中则更是像二十来岁一般,看来练武的确有助于保持身体状态,武侠小说诚不欺我。”他这里在妄自腹诽,岳不群开口说道:“读书取功名的确是一件好事,只是你年纪尚小,便妄想四处游历,这江湖之中门派甚多,有那么一些学武之人,以武凌弱,你又手无缚鸡之力,实在是太过凶险。”岳不群这里面无表情讲着这毫无营养的话,那边宁中则却满怀柔情地说道:“可怜的孩子啊,你父母都已不在,不也和冲儿一样么。才多大的年纪就担负家人期望四处游历,幸好能到得华山,否则……”王炎听了,那再也不能见面的父母又涌现在心头,不由伤心起来,双手掩面泣不成声。

此时岳灵珊却跑到他面前,拉着他袖子说道:”哥哥不哭好么,珊儿陪你玩,大师哥买了好多爆竹,我们去放去。“王炎看着她秀丽可爱的小脸,心里一股暖流:“再那二十一世纪,我是不可能有妹妹的,便连表妹也没有,到得这里,如果能有这么一股妹妹也不错。”这时听得岳不群说道:“那今后,小兄弟怎么打算呢?”王炎看了他一眼,心道:“这岳老儿此时应当还没变坏,只是说话只会摆大道理,理论重于实践,但是却及好面子,我得放低姿态求求他,让他收留我。”想到这里王炎说道:“我在这世上已然是孑然一身,又无一技之长,白白读的这么多书,却连自己性命也难保,实在不知道何去何从,望岳掌门教我。”

岳不群听了这话,并未作声,只不断捋着胡须,似是在思考,那边宁中则却将话接了过去:“你既然在华山被我等所救,那也是有缘,便和冲儿一样,拜入华山门下,想我华山派虽江湖地位比不上少林武当,但作为五岳剑派之一,也不算是委屈了你,你虽有意功名,但我瞧你刚才的话意是不愿再读书了,再说给那皇帝老儿做事有什么好,成天官场里面打转,哪有在武林中的自由快活。”这宁中则当真是女中豪杰,说出话来掷地有声。岳不群听见他夫人这么说,当下也开口道:“你虽说是从未练过武,好在岁数尚小,拜入我华山门下,也未尝不能学得一身本领以自保。”宁中则笑道:“师哥可真是谦虚,学得你一身本领足够在江湖上扬名立万了,又怎会是只能自保。”

王炎听到这里,知道岳不群是有意收自己为徒了,想来也是,此时那劳德诺尚未入门,更别提梁发陆大有他们了,整个华山,除了那尚未现身的风清扬,便只有这屋子里面的几人,看来那华山剑气两派的一场大战,实在是元气大伤。

华山正气堂内,王炎听令狐冲诵读了“华山七戒”,而后向岳不群叩了八个头,至此王炎便成为华山派岳不群的二弟子。拜师完毕之后,岳不群虽说因为收了个徒弟而高兴,但面对王炎却是是摆出了师父的架子,说道:“你根基全无,需从最入门的武学练起,本派讲究以气御剑,气在剑先,就让你大师兄交你入门的练气法决,遇到障碍,你大师兄、师娘、师父都可以为你解答。”

宁中则和令狐冲则笑吟吟地看着王炎,最高兴的便是岳灵珊了,她自记事以来,这山上便只有这几人,岳不群对她严厉多过慈爱,宁中则虽然疼爱有加却不会陪她玩耍,大师哥令狐冲对她好则好矣,但却事事让着她,使得她始终觉得少了什么东西,这下来了个新的玩伴,而且还很古怪,他那为冒充和尚剃的光头,那式样古怪的衣服,还有那衣服上不知名材料做的牌子,牌子上几个古怪的符号,简直让岳灵珊的好奇心都快蹦到天上去了。等王炎拜师之后,便迫不及待地要拉着他问东问西。岳不群和宁中则笑吟吟地看着他们几个,令狐冲站在岳灵珊旁边听她不断提出古怪问题,心中也对这个二师弟很是好奇。这一瞬间,仿佛一家人在过年之际共享天伦之乐一般。

众人正细细体味这种和谐气氛之时,只听见外面传来一声:“劳德诺拜见华山岳掌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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