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4章 亲审
太子一进到御书房，就看到他老爹，哦不对，是当今圣上，正负手背对着他立于窗边。他上前两步，“扑通”一下就跪在了地上，大声道：“父皇，儿臣一时鲁莽，犯下大错，请父皇责罚。”
皇上转过身来，盯了太子一会，冷笑道：“原来太子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了呀？朕还以为你要故意装湖涂呢。”
太子道：“儿臣不敢。”
皇上马上变了脸色，指着太子道：“你不敢，你有什么不敢的！太子妃是什么人，那可是你皇祖母亲赐的，朕首肯下来的婚姻。你倒挺能耐的，谁也不知会，一声不响就悔婚，你让你皇祖母的颜面摆到哪里去，你让皇家的颜面摆到哪里去？”
太子认错态度极快：“是儿臣的错，儿臣考虑不周。”
“你会考虑不周？”皇上转怒为笑，“我看你考虑得很是周全才对。不过是一桩小事情，你却非得闹个全京城沸沸扬扬，你到底在想什么，朕蔫能不知？”
太子看向皇上，方才远宁侯府来过，想必皇上什么都知道了。
“父皇。”太子叩首道，“可是下咒确实是事实，儿臣也的确受了蒙蔽。”
“一头小小的羊就能迷惑到我们的太子殿下？”皇上冷笑，“如果换作其他人的话，朕或许还信其一二。但是太子，你可别告诉朕这是事实，如若不然，朕真的难以置信你的定力。”
太子一下子说不出话来。
在大昭，但凡上过战场的军士都有过破解迷阵之类的专门训练，用来磨炼军士们的意志，不被战场上那些奇门异阵所诱惑。所以，像太子这样入伍过军队，跟随先帝征战过四方的人，居然被一只小小的下过咒的羊给糊弄了，的确不可思议。
“算了。”皇上在龙案前坐了下来，用手拧着眉心，神色有些疲惫，“这事朕已经替你挡下了，你且去远宁侯府接回太子妃，这事就算过了。”
远宁侯在皇上这里哭了一下午，皇上安抚了一下午，疲惫不堪，只想着尽快解决掉这件事情。
看来皇帝已经让步了。
太子一惊，重新接回太子妃？这可不是他想要的结果。
“父皇不可。”太子阻拦道，“儿臣已将人遣返，兼之儿臣已修书封与远宁侯府，道明原因。再说了，太子妃利用咒术，扰乱我东宫太子府的事已在京城传得沸沸扬扬，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如此失德之人，难再担当太子妃，儿臣也断无再重新接回的道理。”
“啪！”的一声巨响，皇上拍案而起，怒道，“混帐东西，太子妃这事在外头传得沸沸扬扬，难道不是你所为吗？好端端的说送回去就送回去，还非得派上你跷骑营的人？如此的大张声势，你是想让全天下的人知晓还是怎地？”
太子挺直身躯道：“既是如此，那便是已成事实。现在外头的人都知道太子妃失德，儿臣既为储君，断无迎娶失德之人的道理？如若不然，这太子东府如何立足于京城之中？”
皇上怒极：“你倒是先考虑起你太子东府的颜面来了，那朕的颜面呢，太后的颜面呢，还有这整个皇家的颜面呢？你就不顾全了？”
太子丝毫不让步：“儿臣承认，是儿臣一时冲动，行事考虑不周，但是儿臣既然这般做了，便没有再回头的道理。何况那顾家小姐并非儿臣心仪之人，所以，这桩婚事，在儿臣心里面根本就是做不得数的！”
“婚姻大事，岂是轮得到你做主的？”皇上气得头疼，“你的圣贤书都读到哪里去了，这种话你也说得出来，是万九龄将你教成这样的么？”
太子咬咬牙，豁出去了。今日太后赐婚，指不定明日皇上听了枕边风，又来个赐婚，尽给他塞些他不喜欢的人。他决定不能够再这般下去。
太子叩了一个头，朗声道:“儿臣早就说过，儿臣有心仪的人了，顾家五小姐贤良淑德，机敏聪慧，儿臣爱慕她甚久，还望父皇成全。”
“顾小五？”皇上惊诧极了，“你看上的是顾小五？”
皇上记起昨天晚上祝贵妃给自己吹的枕边风，说是三皇子快到弱冠之龄，也该娶妻生子。祝贵妃还说，顾家小五仪容端庄，人也很机灵，指给三皇子，不失为一桩好姻缘。
三皇子不是储君，这正妃便不会如太子妃这般严格，像远宁侯府这样的正五品，其嫡女嫁入三皇子也还勉强算配得上的。
况且，那顾家小五年少失怙，还是个孤女呢。
太子见皇上如此表情，心里一沉，难道……有人看上他的容儿了？
“此事朕绝不允许！”皇上硬绷绷的说出一句话来，语气强硬，“这朝堂之上，你想娶任何官宦之家的女儿，朕都会答应，但就这个顾家小五不行。”
皇上是有担忧的，他素来喜欢兄友弟躬，一家子人和和气气。如今兄弟俩皆看上同一名女子，这家能和气得下去么？
前尘往事告诉他，绝对不可以再发生一次这样的事情了。如若不然，这个世上又会多一个越王的……
“父皇。”太子急了，“儿臣此生非顾家五小姐不娶，请父皇成全。”
皇上怒喝道：“你方才没听到吗？朕说了，朕不许！”
太子又叩首道：“父皇，感情之事遵从自己的内心，儿臣对顾家五小姐仰慕已久，心里早已有了她，再容不下其他人，今生今世，非她不娶！”
太子的意思很明白，这个女子，我娶定了，你不让我娶是吧，那你就别指望着我娶其他女子，也别指望着我为皇家延绵子嗣了。
皇上没有想到太子竟然为了一名女子，一而再，再而三的抗旨，也火了：“太子不要再说了，朕说过，这事没得商量，你趁早死了这个心！”
太子迎着皇上的怒火，无所畏惧道：“儿臣不会死了这个心的。”
父子对峙，一场大战一触即发。一旁侍候着的李玉看得心都快跳到嗓子眼上来了。
他从来没见过，皇上与太子有吵得如此激烈的时候。想劝又不敢劝，只能在一旁干着急。
他不明白太子今个儿是怎么了，魔障了么？竟敢如此的忤逆皇上，难道就不怕龙颜大怒，雷霆之威么？
太子可不这么想。
他想为自己力争一回。自己好好的婚姻，被人乱点鸳鸯谱，匹配这个匹配那个的，他心里面也很不爽好不好？现在说出来了，可能会引发皇上震怒，但至少，他让皇上知道了他的心意，还有他心仪的姑娘，或许还能求得事态的一丝转宥也说不定。
但是，他唯一失算的是，他根本就没有想到，三皇子居然也看上了他的容儿！
皇上指住太子，手指都在微微颤抖：“你想抗旨不遵么？”
太子看着皇上，没有丝毫退缩的意思：“恕儿臣不能接受。”
皇上气极：“那你信不信，朕明天就让人婚配了那顾家小五！”
这一招并没有吓住太子，太子扬眉道：“父皇请三思。如果父皇执意如意，那儿臣会让那些姻亲都结不成的！”
皇上死死地盯着太子，道：“好啊，这就是朕的好儿子啊，居然威胁起朕来了。”
转过身来，朝李玉吼道：“取鞭子来。”
李玉吓得一哆嗦：“皇上，太子乃千乘之躯，打坏了可怎么办哪？”
皇上怒道：“怎么办？你现在不取鞭子过来，朕连你一块办了！”
李玉无奈，只得转身出了御书房，不一会的功夫，就捧了一枝通体乌黑油亮的鞭子过来了。
李玉还待要劝，皇上劈手就将鞭子拿了过来：“李玉，你出去守在外头。朕正跟太子算账呢，所有人一律不见！”
李玉担忧地看了太子一眼，见太子这回似乎真的跟皇上杠上了，挺直着身子，一副誓不低头的样子，也不知道从何劝起了，只得磨磨蹭蹭地走出去了。
他刚出到外头，刚掩上门，就听到鞭子呼啸而下的声音，紧接着传来太子的忍痛声。
他的心都揪了起来。
他可是看着太子长大的，对太子自有一份不同的感情。现见太子受苦，他的心都痛了。
他马上就想到了太后，忙招一个小太监过来，在那小太监的耳边耳语几句，那名小太监马上去了。
里面，鞭声在继续，每一次刮风而下，都令得李玉的心颤了一下。而太子粗重的喘息声也传了过来。李玉透过门缝朝里面看进去，即便隔着这么远也能看得到，太子白色的中衣已透出些许红色来。
看来皇上这回是真生气了。
李玉不敢再看，听着又是数道鞭声落了下来，太子殿下发出痛苦压抑的呻吟声。李玉心疼得快要落下泪来，心里不断地念叨：“我的小祖宗啊，你就快点认个错吧。”
他也不明白，这太子平日里对皇上也挺恭顺的，怎么今天像变了个人似的，竟在皇上的面前如此的嚣张跋扈呢？
联想到方才太子与皇上的对话，他马上明白了过来。
对，就是那个姓顾的女子，那个顾家小五！一切祸端都是她惹出来的。
唉，真是红颜祸水啊。
李玉长叹。
就在这时，不远处有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李玉伸颈一瞧，脸上惊喜莫名，马上提脚一路小跑过去迎接：“太后，总算把您老人家给盼来了。”
太后问道：‘太子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李玉抹了一把汗：“太后快进去吧，太子跟皇上起了冲突，太子快被打死了。”
皇上再一鞭落下的时候，太后的声音自门口处响了起来：“皇上！”
皇上心道：“这救兵来得还挺快的。”手却没停，反手又是两鞭。这次鞭子落得又快又狠，太子发出痛苦的闷哼声，再也支撑不住，“咕咚”一下就倒在了地板上。
太后健步如飞，也不用沈妈妈搀扶着，很快就来到了皇上面前。
皇上扔下鞭子，看向太后：“太后此番前来，是为这孽障求情的么？”
太后看也不看太子，脸上怒意冲冲：“哀家过来可不是求情的，本宫可是过来提这个孽障过去问罪的。这孽障无法无天，不仅把咱皇家的脸面全丢尽了，哀家的脸面也给他丢光了。现在皇上是处置完了么？皇上出完气，哀家也是要出出胸中这口闷气的。那这上半场是皇上的，这下半场就是哀家的了。哀家这就把人提去，让他跪死在我慈宁宫前，皇上没意见吧？”
皇上哭笑不得。
这太后，明摆着是来救人的，非得把这救人的理由说得如此的冠冕堂皇，让他反驳不了。
不过，他也并非要存心打死自己的亲生儿子的，看太子一身是血的趴伏在地上，皇上的气也消了，挥挥手：“太后请便。”
于是太后让两名太监进来，把快要昏厥过去的太子抬了出去。
皇上本以为太后把人救走后，也会离开。不曾想太后没有丝毫要离开的意思，反而坐了下来，接过宫女们奉上的茶，轻酌着，大有要与皇上商量事情的意思。
“皇上对于这个太子惹出来的祸事，有应对之策了么？”太后放下茶盏，问道。
皇上把目光转向太后，他明白了，太后把人从他这里给劫走了，然后还是要给他这个皇帝留点面子，于是帮他解决问题来了。
“太后有什么好的建议？”皇上很虚心地求教。
对于皇上来说，处理朝政处理得很顺畅，得心应手，但是对于这些皇家后院的事情，可就不是他的专长了。
如今后宫皇后之位虚空，祝贵妃虽说暂代执掌六宫，但是并不能说她就不存了些私心。所以，皇上认为，这些事情交由太后全权处理，那是最好不过了。
太后并没有正面回答皇上的话，而是反问道：“这件事情暂未水落石出之前，太子就将人给得罪了。本来好解决的一件事情，反倒弄得复杂化。想必那远宁侯也不是吃素的吧？”
皇上用手拧了下眉头，这事关家族的声誉，哪簇人会善罢甘休？本来占理在皇家这一边的，不想被太子这一闹，人被遣返了，追查到那家食肆，所有的人又都被灭了口，还有那头羊，也被太子劈了。所有种种有利于皇家的证据都湮灭了，让他这个做皇上的怎么说，怎么做，怎么决断？
“哀家方才过来的时候，刚好又听到了一个宫外传进来的消息.....”太后看着皇上道，“远宁侯府的老太太率着府里的姑娘们，都去了静月庵，说是如果这远宁侯府的声誉得不到恢复，事情得不到一个妥善处理的话，除了侯府里的姑娘们，还有她这个半截身子入了黄土的人，统统落发为尼去！”
皇上皱眉：这又是闹的哪一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