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看着班宁绿手中的合约,莫倾饶心底已然有谱,这女人根本是有备而来的!视如己出?她敢说,他还不敢听哩!看这女人的样子应该比他还小吧?
他质疑班宁绿的动机,也不悦她稳如泰山,让人无可奈何的态度,他不会轻易被激怒,自己乱了套,更不会就这样被她压制牵着鼻子走。
假如班宁绿单纯只是一个肤浅虚荣的女人,他可能还不放在眼里,基于时间和效率,他会任由她玩得够了,证据确凿后,他仅需用弹指之力便能解决她,不过现在看来,这女人似乎有点脑袋!
莫倾饶嘴角噙着一抹耐人寻味的笑,与聪明人过招能考验智力,又能锻链身心,是多么有趣的事,他就不信他莫倾饶逮不到这女人的狐狸尾巴!
「我真好奇,你到底是看上我爸哪一点?」莫倾饶敛起防备,故作单纯好奇老爸第二春,眼角余光机灵捕捉到莫雷眼角隐隐抽搐,他赶紧解释道:「老爸,我没恶意,只是八卦一下嘛!」
只是八卦一下?班宁绿不以为然地暗笑,莫倾饶那抹看似无害的弧度,假如真能迷惑她、骗过她,她还配当「解惢」的大当家吗?
「感情的事哪有什么原因呢?」班宁绿幽幽地叹口气,一双沁得出水的星眸闪闪,深情款款望向莫雷,被爱情捉弄的无奈与个中幸福滋味,火侯拿捏恰到好处。
莫雷暗自咋舌,应付隐隐夹枪带棍的质问,还能轻松自若,这丫头果然不一般哪!
「过去大半辈子,我都在唾弃爱情,不信世上有真爱,遇上小绿以后,我才发现我错得离谱,真爱或许稀罕,却也不是绝种,是小绿教我明白这个道理的。」莫雷背出班宁绿事先给的剧本,是心虚,也是道德感使然,他仅仅和班宁绿深情对视三秒,眼珠子便不由得偷偷移往班宁绿的眉头停住,为了把班宁绿拐进门当媳妇,先让她以准继母的身分登场,到底是对还是错啊?
老少配不是不可以,但老少配还大放闪光就有点令人无言。
别说莫雷本身很难入戏,看见自己的父亲和一株小嫩草上演真爱无敌的戏码,莫倾饶满头黑线,浑身爬满鸡皮疙瘩,连莫倾狄都默默飘开目光。
「为了小绿,我愿意试着打开尘封已久的心扉,就像小绿说的,日久见人心!我希望你们也能敞开心胸,试着去相信人心与感情。」纵使知道在演戏,莫雷还是忍不住尴尬,面对可以当他女儿,甚至是孙女的班宁绿,他一点缺德的邪念都没有,那盈盈双眸柔情似水,他实在无福消受!
莫雷都跳出来说话,莫倾饶自然不能不给面子,短暂对答中,他已看出班宁绿不是简单的角色,硬碰硬质询不见得能拆穿她实际的目的,反正来日方长,他也需要时间弄清楚老爸到底是不是临老入花丛,否则向来理智严肃的老爸,怎会栽在一个小女生的手上?
「我真是太感动了,那为了我亲爱的老爸,我也愿意真心接受我将来的新妈妈。」莫倾饶率先举杯以茶代酒,「欢迎你加入我们家。」
莫倾饶态度转变迅速,并没有让班宁绿因此松懈,她敢发誓,她没有在莫倾饶眼中看见一丝真心诚意。
班宁绿在心底冷笑一声,要论防备以及对人心的猜忌,她不一定会输给任何人呢!
「饶,谢谢你,我好开心你能接受我。」班宁绿漾出如朝阳般和煦灿烂的笑,「狄,你应该也是吧?」
莫倾狄迟疑了一秒,还是举杯回敬,他依旧面无表情,彷佛世间所有事都放不上他的心,父亲是否再娶,就如同是否要再装一碗汤这么丁点儿大的事,只要汤没坏,是什么口味都与他无关。
入住莫家的第一个夜晚,班宁绿睡得并不安稳,在陌生的环境中,她向来很难太快安心。
早上八点,和负责在外监视莫倾饶的社员连络,简单转述昨晚和主要人物初交手的结果,交代一些可能要注意的事项后,班宁绿才挂上电话。
洗漱之后,班宁绿走出房间,打算熟悉一下将要待上好些时日的莫家大宅,才走下楼梯转角,正面迎来在莫家掌厨二十余年的苏妈。
「班小姐,您起床啦?」苏妈语气还算恭敬,却掩不住眼底的一丝鄙夷。
「早安。」身为莫家突然空降的未来新夫人,班宁绿不意外会被讨厌,苏妈眼中的不屑,她不会假装看不见,因为她根本不会放在心上。
「班小姐,真是不好意思,因为我不晓得您会睡到几点,所以我把早餐都撤了,如果您肚子饿的话,可能要等……」
「没关系,我自己去买早餐就好了。」班宁绿无谓地摆摆手,一点都不动怒,反正她来这里是有其他目的的,刻意讨好其他人不在她的工作之内,也不是她的风格。
她回身上楼,拿了钱包就要出门,才刚走出门口,便看见一名年约十七、八岁的少女蹲在门边哭泣。
昨天晚餐之后,莫雷有将她正式介绍给莫家所有人,她对这个女孩有印象,对方是莫雷司机的女儿,好像叫做如仪。
「你没事吧?」班宁绿在心里偷偷叹口气,其实她根本不想多管闲事,只是不管她怎么绕都会经过如仪面前,好歹也是莫家名义上未来的女主人,她多少也要表达一下关心。
正沉浸于悲伤中的如仪被吓了一跳,反射性抬头,一见是班宁绿,她赶紧跳了起来。
「班、班小姐。」
「你好。」班宁绿客气的打声招呼:「你还好吗?」
「我……我……」
如仪支支吾吾是在班宁绿的预料之中,毕竟她们俩完全没交情,怎么可能轻易说出心事,她正等待着如仪一句客套回答「没事」,她就可以识相地拍拍屁股走人。
孰料事与愿违,如仪眨着泪眼,盯着她老半天,忽然从抽抽搭搭转为嚎啕大哭,「我男朋友不要我了……呜哇!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如仪彷佛世界末日似的绝望哭声,瞬间锁紧班宁绿的眉心。
什么怎么办?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班宁绿很想这样回答,但她怕说得太直接,如仪的会没完没了地伤心。
「为什么?」唉!既然好死不死让她碰见了,她就当做好事,开导一下失恋的小女生吧!
「什么为什么?」如仪傻傻反问,还跟不上班宁绿简单俐落的问话方式。
「你男朋友为什么不要你?」班宁绿耐着性子问,唉!她的肚子好饿啊!
「他说我疑心病太重,老是爱捕风捉影,动不动就吃醋,他快被我搞疯了,呜……可是无风不起浪呀!是我们在一起的时候,常有莫名其妙的女孩子打电话,或是传暧昧简讯给他,我有时候忍不住才多问了两句,呜哇……有这么严重吗?非要到和我分手的地步吗?」如仪悲从中来,眼泪又一发不可收拾,「呜呜……他说、他说他以往感情受过太多伤,不会随便轻易付出感情,遇上我以后才改变,他说他这辈子从来没有对一个女孩子这么好过,是用真心真意在对待我,他说……」
「等等!」班宁绿拧着眉试图打断如仪,可惜如仪哭得正起劲,很难说停就停。
「他说他只是很在乎我,很想知道我心里到底在想什么,有时我们吵架了,那些女生都是给他很多意见的军师,只是红粉知己而已,呜呜……他说因为他常麻烦人家,所以偶尔也要接送她们上下班,帮忙处理一些杂事,他还说……」
「话都是他在说,什么时候轮到你说?」班宁绿终于忍无可忍了,虽说一个巴掌拍不响,事情不能只听单方面说词,但是有脸说出这些鬼话的男人,会是什么好东西,她实在不敢相信。
「啥?」如仪脸上挂满鼻涕眼泪,错愕的表情看来有点滑稽,什么叫轮到她说,从头到尾不都是她在说话吗?
「你叫如仪是吧?」班宁绿索性拉着她到石阶上坐下,「我这个人说话比较直接,你别太介意,我个人是不太理解,会成天向别的女人抱怨自己女友的男人,算什么男人?」
如仪哑口无言,直觉想替男友……前男友辩解什么,却又无话可说,班宁绿见状总算有点欣慰,看来这个傻女孩不算病入膏肓、无药可医。
「依我看,他惯用的招数是装无辜、装可怜,让每个女人都以为自己是圣母玛利亚,只有自己有能力救赎伤痕累累的他。」看惯太多类似案例,班宁绿即使内心再不齿,也很难表现得多义愤填膺,「很多男人劈腿搞暧昧时,都爱拿现任女友或老婆当借口,潜台词是身旁的女人不懂事、不懂他,欢迎各位对他有兴趣的女人主动上门,天晓得这样的男人同时向几个圣母玛利亚祷告?最怕是到头来,他推说错的全都是不够大气的另一半,以及主动投怀送抱的女人。」
班宁绿轻声细语,不黏不腻的悦耳嗓音,说起话来让人有如沐春风之感,可是讲话的内容却一针见血,字句都直击重心。
如仪听得一愣一愣地,「可、可是,他说他不缺女人,对女朋友都是呼之则来、挥之即去,虽然他从不动手打女人,但他遇上我之前,他很大男人,对女朋友的脾气都不是很好,他……」
「所以他的意思是,他过去交过的女人都是被虐狂?还是想说他本人是个心理变态?」班宁绿受不了的翻个大白眼,「他是不是常自责有几次感情,都是他付出的不够,却又拐弯抹角地表示他已经尽力,是那些女人得寸进尺、太不知足?」
「对!你怎么知道?」
「然后,他又不时告诉你,自感情受伤后的几段感情,他对感情就很被动,改走游戏人间的路线,不是不珍惜当下感情,是心里有伤,拒绝付出太多?」
「没错、没错!他是常说类似的话。」
「那他是不是也常表现出对生活充满理想抱负,貌似很有想法、很有远见的样子,可惜时不我与,他只是欠一个机会而已?而你无法帮助他就算了,还不够成熟懂事,老爱为了鸡毛蒜皮的小事和他争吵,他需要空间、需要好好的喘口气。」
如仪瞪大了眼忘记要哭,惊愕的模样好似面前坐的是铁口直断的相士,「班小姐,你怎么知道他有说过这些?你是不是会算命?」
班宁绿让如仪傻气的表情给逗得哭笑不得,真是一个天真的傻女孩,难怪让人唬得团团转。
「我不是以偏概全,不过男人的劣根性其实有某种矛盾无理的逻辑存在,几套说词都大同小异,光听开头就大概知道这男人惯用的是哪一招。」班宁绿看着如仪似懂非懂的表情,无奈叹了一口气,「算了,现在跟你说这么多,你也不见得听得懂,虽然忠言逆耳,但我只能说,这种男人不要也罢!和他分开,对你而言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可能是大哭一场发泄过后,也或许是听懂了班宁绿劝告,如仪止住了眼泪,注视着气质脱俗的班宁绿。
「班小姐,我终于知道老爷为什么会爱上您了,您真的是个很特别的女孩。」如仪眼里熠熠,俨然将班宁绿当作特地下凡解救她的智者或仙女来崇拜,「您一定身经百战,恋爱经验很丰富,对爱情才看得那么透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