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5章 布偶(下)
那个黑红脸膛的汉子是这个村子的村长,他现在看起来垂头丧气的。也难怪,在自己村子接连出了两条人命,谁的心情也不会好了。
“死者在哪?现场没有被破坏吧?”我们一边问一边在村长的带领下朝吴老木匠的屋子走去。
“没有没有,我们懂规矩。发现吴老头死了之后,我就派了几个后生看住门,不让任何人进。你们说的,要保护现场嘛,俺懂。”村长看起来很憨厚。
吴木匠的院子离村口并不远,我们走了几步就到。院门大开着,站着几个年轻人,看到我们来了忙把门让开。
走到屋里之后,血腥味扑鼻而来。那个吴木匠倒在地上,身下都是鲜血。他的致命伤在心口,从伤口来看,基本是一刀毙命。
因为来的时候我们并不是为了杀人案来的,所以并没有法医跟随。民警打了电话,法医在来的路上,让我们先保护好现场,拍点照片给他,他提前预判下。
民警们在旁边咔嚓咔嚓拍着照片,我在仔细观察现场的环境。地上的血液有些还没有凝固,死者身上也没有出现尸斑之类的。我判断死者的死亡时间应该不长,顶多也就一两个小时。
现场并没有搏斗的痕迹,桌椅板凳都摆放的整整齐齐的,不过看死者老态龙钟,身上没几两肉,估计搏斗也搏斗不起来。
在死者的院子和屋里,最吸引我眼球的就是各式各样的家具了,有板凳、桌子、梳妆柜、床头柜等等,有些已经成型,有些还是半成品,涂抹了清油在等待风干。从这些家具上来看,老头子的手艺还真是没的说,我上去随便拍了拍几个家具,做的都是坚固无比,而且又美观。让我这种不懂手艺活的人都觉得赏心悦目。
这个案件的第一目击者是死者的大儿子。他是来问死者要钱的。根据了解,这个大儿子好吃懒做,五十岁了还没有什么正经营生,也没结婚,天天就是吃喝嫖赌,没钱了就问自己这个老子要。
半个小时之前,他来问自己老爹要钱,轻轻一推院子门就开了。他也没在意,因为乡下人不像城里人,天天门窗紧锁,自己老爹虽然80多了,身子骨还是很硬朗的,来找他做活的人也不少,他家的门常年都是开着的。
进了院子。他马上发觉了不对劲,血腥味儿直冲脑门。等他跑到里屋一看,自己老爹躺在血泊里。他吓得心胆俱裂,马上跑了出来,大喊大叫,随即由其他人报了警。
他大儿子随即被传唤过来,是个神情猥琐,满面风霜的老汉,看着就窝窝囊囊的。从他嘴里也问不出来多余的信息。
“嗯?”我在屋里转悠的时候,忽然在墙角发现了个东西。这老头的屋里点的是煤油灯,没有电灯,照不到墙角,如果不是我刻意去寻找的话,还真不容易发现。
在我手里的,同样是个布偶。这布偶也是用烂布团缝在一起的。针脚凌乱,做工粗糙,不过好歹能看出来样子。布偶的脸满布皱纹,白发苍苍,和躺在血泊里那个老头如出一辙。
翻开布偶的衣服,后背上果然也写着一串数字。不过这次的字迹没有被水浸泡模糊,还是很清晰的。
“辛未年辛卯月甲戌日”。
是一套以天干地支纪年的日期,我约莫推算了下,应该是1931年的3月。
这应该是吴老头的生辰八字。在生辰八字上,不出意外也布满了密密麻麻的针孔。
这么看来,另外那个布偶背后的数字,也是那泥瓦匠的生辰八字了。
“我觉得,这案子应该在法医来之前就能破了。”我笑着对刚走进门的吴建佳说。
他点点头。“嗯。凶手是死者大儿子的可能性很大。根据我们刚才的走访,街坊邻居都说他儿子和老头儿关系不好,因为这大儿子把老头子赚的钱都快败光了,而老头把房产留给了二儿子,所以大儿子整天和他吵架。今天晚上他大儿子来,一是要钱,二是为了要房子。据说他们还爆发了很激烈的争吵。”
“所以,他肯定是一气之下,把自己老爹杀了。”吴建佳愤愤的啐了口。
“我倒是不这么觉得。我觉得他大儿子不是凶手,凶手另有其人。”我摇摇头。吴建佳一呆。
“那个死去的泥瓦匠,跟吴老头有什么关系吗?他们之前合作过吗?”我问村长。村长忙不迭的说,“之前死的吴老六是这吴老头的侄子。在前几年,吴老六和吴老头还经常一起出去给别人盖房子,做家具呢。这两年吴老头腿脚不行了,就没出去了。”
“那么他们出去给人家盖房子的时候,和别人家闹过矛盾吗?”
村长挠了挠头,“这个……吴老六爱占小便宜,吴老头脾气也比较臭,他们和雇主闹矛盾是经常的事儿,不过因为他俩手艺的确不错,所以找他们的人还是挺多的。”
“最激烈的一次冲突,造成后果最严重的,是哪次?”我循循善诱。
想了许久,村长说,“最严重的,应该就是五年前在隔壁王村的那次吧。他们做工的时候,吴老六不知道怎么和那家的新媳妇勾搭上了,结果被人家主家捉奸在床。”
“主人家拿菜刀把吴老六砍伤,后来还是我跟王村的村长出面调停,又让吴老六赔偿了人家一大笔钱才了事。后来,那家的媳妇估计受不了别人的白眼,在新盖好的房子里面上吊自杀了。”
我屏住了呼吸,“那家主人呢?”
“那男主人听说急怒攻心,中风瘫痪在床,现在还在床上躺着呢。”村长在咂嘴。
“那个男主人的职业是干嘛的?”我问。
“据说是个跳大神的。”
我心里已经有底了。没想到这案子这么快就被破了。
“王村离这儿远不远?”
“不远,开车也就20多分钟。”
我拍拍吴建佳的那个警察朋友的肩膀,“别发愁了,吴家村的这两起杀人案件马上就能破了。”
“真的?”他精神一震。
“这个冲哥,是特辑组的人。他们特辑组,个个都能飞天遁地,破这点小案子,简直是手到擒来。”吴建佳指着我,眉飞色舞的吹道。
等我们赶到王村的时候,那个中风在床的主人还在家里的床上有气无力的躺着。
“冲哥,你看错了吧,这个人连下床都不能,是怎么杀人的?”刚才他们对我的佩服顿时转化成了疑问。
我不说话,忽然从那小警察腰间拔出佩枪,对准那个主人的床边就开了一枪。
这枪响在寂静的黑夜里面分外的刺耳,更别提屋里的人了,所有人都吓得跳了起来。包括那个卧床的主人。
我冲他一笑,“你不是瘫了么,怎么又站起来了?”
他刚才像是兔子一样从床上跳起来,现在还战在地面上,捂着耳朵瑟瑟发抖。叼边肠扛。
“行了,铐起来吧。”
果然,在那边法医打电话说已经到了吴家村的时候,我们已经在王村把这案子破了。
根据那凶手的供述,他和吴老六他们闹矛盾后,家里一直鸡犬不宁,自己老婆上吊死了,而自己又中风,全靠亲戚照顾。就在两个月之前,他中风的症状忽然好转了,能够下床走动,但是他谁也没告诉,外人都以为他还卧床不起。
他把自己家门不幸归咎到吴老六叔侄俩,这也不算冤枉他们,因为凶手在自己墙壁的夹缝和床下发现了被扎着针的小布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