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男儿之志
北城的清河虽与城主府同属庆野管辖,但一南一北,足有十里之遥。兰庭奇二人雇了牛车,速度越发缓慢,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奇大哥,事情完了,我带你去一个地方。”江近月坐在车尾,手抓着牛车上的横板,垫着菏叶,一双秀足垂在空中随风摇摇。
兰庭奇望着近月,笑了笑,“近月,什么地方?怎么以前没听你说到过?”
“秘密。”
“嗯,空了自然会去,现在这是到哪了?离城主府还有多远?”兰庭奇虽在庆野生活了几年,却很少进城,这纵横交错的街道看上去大相近庭,他实在是分不清。
江近月自是心中有数,“现在刚到南街夜市,离城主府很近,再穿过两条街道就是了。奇大哥,到了城主府别冲动,跟护卫通通气,打探一下情况再说。”
“嗯,是得先了解一下情况。”
...
城主府内。
漆黑的火云石台阶上,放着一把七尺宽,三尺高的白色玉制椅子,椅子立面纹满虎豹豺狼和各式走兽祥瑞。玉椅扶手上蹲着的两只望月凶兽,直视着殿门,虽玉目无神,却依旧煞气逼人。
上面坐着一个中年男子,一身黑袍,面无表情,清秀中又透着几分沧桑,仿若一久试无名的落榜书生。
他望着殿下横卧着的老人,转动着手上碧绿的玉扳指,一次又一次重来往复,最终回到最舒服的一个位置。
“算我怕了你了,我萧行半世英明,怎么就...哎...”
这请人喝茶把自己赔进去的可真没几个,真是自找麻烦。萧行从怀里掏出一个黑色匣子,轻轻地抚了几下,显然是爱不释手的珍贵宝物。
老者有些微微发福,松散的头发用粗布裹着,一把胡须白了七分。他倒弯的长眉欢快地抖动了几下,盯着萧行手中的盒子,一刻也不敢眨眼。
“要就自己上来拿。”萧行气恼地将盒子抛在面前的桌案之上。
“小子,你扔给我不就好了?老人家我身体不适,走不了远路。”
“你.”
“怎么,不服气?继续打呀,谁还手谁是龟蛋。”
“那地方怎么全出你们这些不要脸的老四夫?”萧行微怒,将盒子用力一拂向老者撞去。
老者刚想起盾,却听见萧行声音也跟随而来,“那东西经不得撞,碎了可就没了。哈哈,看你要不要。”
“啪...”
随着一声巨响,老者双手接住石盒,剧痛顿时从掌心传来,冲击力却还未消退完,老者又被带着撞在背后的一根铜柱之上。顿时感到肺腑翻腾,气血上涌,虽说萧行力道保留了不少,但轻伤疼痛是难免的。
老者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立马打坐,心术运转,气血环绕,不多久这点小伤就算然没了痕迹,最多日余,身体将全然无事。
老者怪笑着对萧行点点头,“小子,不错啊。有点长进,要不我去跟你爹说说你现在都敢跟长辈动手了?”
看着笑得猥琐的老者,萧行气结,喘了几口气,算是忍了下来,从牙缝里挤出老四夫几个字。
“怎么?茶也喝了,东西也拿了,还想让晚辈陪你安度晚年不成?”萧行端起茶杯,放在鼻前闻了闻清幽的香气,直接下了逐客令。
老者整理好衣服,正欲出门。脸色却沉了来,黑着脸将黑盒收好,又从袖里掏出白羽扇子,一个劲的扇,“糟糕,我那徒儿来了。萧贤侄,你别和他说这些事成不,算我欠你一个人情。”
萧行正在品茶,听见这话差点将茶水喷出。老家伙这是唱的哪出?不会又是坑自己吧,他狐疑地盯着老者。
老者面色微囧,叹了一口气,白羽扇一挥,御风将门窗关严实。这才小声说道,“萧行,这事太重要了,不能和你细说。你只要记住这场戏以后将由他来演就行了,你也别问我原因,除了我们几个结拜兄弟,谁都不知道。泄露不得,至于那黑盒对我无用,对你想必也没多大用处,都是为那小子准备的,原本不打算告送你,才用尽了方法骗到手,想不到他自己来了。”
萧行心里有了数,也就想通了很多事,和前辈们开开玩笑,耍耍嘴皮子自然无碍,但大事他不敢有丝毫含糊。他笑了笑道,“世伯,你都如此说了。晚辈自然晓得厉害,不过我倒是想见见你这位徒弟,看看究竟有什么不同。”
“这一来也好,萧行,我这徒儿虽说童年不幸,但这几年却越来越安于现状。十五岁,骨子里竟没半丝大义和家国宗族之念,恐难成大事。待会你故做打探行程,我想法让他出去磨炼一番。”老者说完又有些伤感地叹到,“只是可怜近月那丫头了,这一出去也不知会遭多少罪。”
“你让人放他们进来吧。”老者通过感知,知道外面的情景,看着江近月和自己徒弟亲密的样子也很高兴,”他穿着粗布衣服,长得跟你差不多,瞧不出个男子汉气概。他旁边跟着一个穿素衣的丫头,在门口对面的石山附近。”
萧行自然知道这些长辈的能耐,当下就吩咐了下去。
兰庭奇和近月正在门口附近张望,想先逮个仆人问下情况,免得去问守卫,直接被抓进去就不划算了。
“近月,里面有个守卫出来了,看他装束,应该是城主府里的近卫。”
“是啊,银甲白盔,看上去真威风。”
“糟了,他怎么向我们这走过来了?”
“跑不跑?”
“跑”
兰庭奇拉着近月的手还没起步,一把钢刀就笔直地插在他们面前的地上。刀身入土足有尺余,在阳光反射下,发出摄人寒光。
“两位,城主有请。”银甲男子摘下头盔抱在左手,又把钢刀拔出小心收回鞘中,刚毅的脸上没有丝毫表情。
兰庭奇自然不是被吓唬大的,跑是因为近月在身边,自己不放心。他自己是修士,要说和这大汉生死搏杀肯定必死无疑,但平时打个平手倒也不难。
他安慰地拉着近月的手,面色有些凝重,“这位大哥,城主那里我去就行了,带个女流之辈像什么话,你说是不?”
“城主是请二位一起前去,自然不能少去一个,也不能多去一个。二位,还是快请吧。”银甲男子依旧面无表情。
“奇大哥,去就去吧,和你在一起没什么好怕的。”近月勉强笑了笑,竟没缘由地没有一丝胆怯。
“好,那就有劳这位大哥带路了。”
城主府的大殿里有十八根铜柱,分立于过道两边,过道一直通往前面的殿宇,中间用屏风挡着,不至于让闲杂人等窥见府中重地。
走到前殿屏风处,那银甲近卫道,“你们自己上殿去吧,过了屏风直走就是。”
“不谢了。”兰庭奇拉着近月的手就像避瘟神一样快步远离那银甲男子,向屏风后窜去。
银甲男子苦着脸,摇了摇头,又把头盔带上,这便是良缘吧?可自己的缘已经断了,又该去哪里追寻,他苦笑一声,向这殿宇一侧的林子走去。
主殿内。
“师父,你,你窝在这地方作甚?害我找了很久。”兰庭奇一眼就望见面色红润,白须飘飘的老者正站在铜柱边扑棱扇子,心也就放了下来,又开始了往日的胡扯。
“天气热,萧城主这凉快,我避暑来的。”
“说真的,什么事儿都没出?”
“我看上去像出事了吗?还是你想我出事?”老者把白羽扇子递给近月,“丫头,你怎么也跟来了?看满头都是汗,快扇扇。”
“谢谢师父。”近月自然跟着兰庭奇一起叫师父,按年龄来说,叫爷爷也是可以,但以后结了婚,就非得出笑话不可。她接过扇子,站在老者身边为老者扇风。
老者心里一暖,近月是真心把自己当长辈看,想想自己无父无女,有个便宜徒弟还爱和自己唱反调,就越加喜欢近月,“丫头,你爹不是喜欢我这吧白羽扇子吗?你给他,就说是聘礼的定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