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陈小姐。”

陈安刚刚走出医院还没拦到车，一辆黑色宾利在身边停下，车窗滑下露出司泽英俊的有点过分了的脸。浓眉上扬，笑道：“好巧。”

“巧。”陈安不太喜欢司泽这样的男人，桃花眼看起来有些危险，整个人阴测测的险恶。

“送你一程？”

陈安略一犹豫，就上前拉开了副驾驶的车门：“有劳，谢谢司总。”

“不客气。”司泽穿着一件深蓝色的衬衣，他和周维是全然不同的两种人，周维永远是一丝不苟，他浑身带着邪气的懒散。修长手指搭在方向盘上，微微眯眼看过来：“怎么在医院？”

“你呢？”陈安不答反问，司泽是个非常危险的人，第一次见面陈安就意识到了。陈安还是喜欢周维那样端正的长相，比较爷们，司泽这种，兴许，现在的小姑娘比较喜欢。

“看一个朋友。”

“巧，我竟然和你的理由一样。”陈安笑着转头看向窗外，朝阳普照大地，新的一天开始了。

司泽看了陈安一眼，视线才又重新落回前面的道路：“你家住在什么地方？”

“前面和平广场放我下来就行，离我家很近。现在堵车厉害，不太方便。”

司泽没有多余的客套，大约二十分钟车子在和平广场靠边停下。陈安下车，他取出一只烟衔在嘴唇上，撩起黑眸看过来：“陈小姐。”

“嗯？”陈安转头，打火机咔嚓一声响，点燃了香烟。司泽眯了下眼睛，他抽的烟味道比较淡，清冽的味道，微微弯身看着陈安：“有兴趣进我的公司么？”

“什么职位？”

“你想要什么职位？”

陈安手撑在车门上方，俯身看着司泽的眼睛，轻笑：“司总，我一直挺好奇个事儿，能问么？”

“说。”

“你和周维什么仇？”

司泽笑出了声，他抖落烟灰，身子后仰靠在座位上，眯着桃花眼，缓缓道：“非常大的仇，嗯，怎么说呢，夺妻之恨。”

周维的妻子是陈安，陈安没有自恋到以为他们之间的斗争是因为自己，她没有那么大的魅丽。

“苏芸生？”

“合作么？”司泽抽了一口烟：“你得到你想要的人，我拿走属于我的东西。”

“你就不怕我反水和周维一块对付你？”

“不会。”司泽敛了笑，摇头，盯着陈安的眼睛：“考虑下，有兴趣的话给我打电话。股份你不想卖，那就算了。买卖不在仁义在，我们还可以继续合作。”

陈安站直了身，把车门关上：“再见。”

退后两步，司泽启动车子离开。

司泽和苏芸生？陈安脑筋飞快的转。他们两个人现在抢苏芸生？陈安想过来这个关系，真想当场自尽，她昨天为什么要火急火燎赶过去送周维去医院，简直蠢到家了有没有！

太丢脸了，陈安转身往地铁口走，离家还远着呢。

出了地铁在半道找了家早餐店进去吃饭，拿出手机发现上面五个未接来电都是周维，她把这个号码拉黑。搅着豆花，大哥的电话就打了过来，陈安接通：“哥。”

“你那天和徐伟说了什么？”

“怎么了？”陈安说完就后悔了，太直了，恐怕有些让大哥难做。

“他想请你去公司做管理。”

陈安皱眉：“为什么？”

“想不想试试？”陈轩说：“我也没想到，昨天他专门跑过来找我，想找你去他的公司。”

“那公司太废了。”

“反正你现在闲着没事。”陈轩游说：“挑战自己，安安，你太压抑自己了，其实你的潜力很大。你有人格魅力，不然徐伟不会来找你。”

嫁给一个坏男人，会毁了一个女人。让她没有自信，陈安从来都不是软弱的女孩子，可嫁给周维后，她收敛自己的锋芒努力做一个乖巧的太太。

她很自卑，陈轩觉得这样对陈安不好，她不应该因为一个周维毁了自己。

“安安，反正你现在出去工作也不是为了钱，先试试行么？”

“我现在不太想去那个小公司。”陈安没有兴趣去收拾一个烂摊子，她缺钱，谁说她不缺钱的？股份没卖。房租带押金交了一万多，她和周维在一起的时候不管钱。所以周维到底有多少钱，他投资什么，即使陈安后来查了也没查清楚他手里到底有多少钱。

“哥。”陈安忽然想起个事：“苏芸生当初为什么和周维分手？”

“你不知道？”

陈安眯了下眼睛，放下勺子：“现在想知道了。”

电话那头沉默许久，陈轩开口：“苏芸生的孩子不是周维的，这个你知道吧？”

陈安一愣，有些懵：“嗯？”

“你不知道？”

“说下去。”陈安转了下眸子，似是而非的嗯了一声：“怎么回事？”

电话那头陈轩停顿了一下，接着说道：“我以为你们离婚的时候周维说清楚了呢，当年发生了一些事，是因为周维苏芸生才受到伤害，苏芸生那个人脾气硬提出了分手独身离开——”

“孩子是谁的？”陈安觉得自己应该是理清楚这里面复杂的关系了：“哥。”

“至于是谁的我不能说，现在你和周维也离婚了，互不干涉。妹妹。”陈轩叹一口气：“好好过自己的日子，你喜欢什么类型的男人？我帮你看看有合适的对象，可以处处看。”

陈安抿了抿嘴唇，喉咙滚动，转了下眸子：“这事儿你别操心了，能碰到合适我不会单着。”

无论如何，在周维心里，苏芸生比她重要就是了。还有什么可奢望呢？人家两个多少年的感情了，周维当初和她结婚的原因是什么陈安太清楚了，他是带着怜悯，闭了闭眼：“哥，工作的事儿我再考虑考虑，你让我自己做决定好么？”

“好好待自己，别一根筋。”

陈安在脑袋里迅速把这几个人的关系串联起来，孩子难道是司泽的？那也太狗血了吧，根本不能成立，周维什么要为仇人养孩子？司泽还好好的活着！

————

周维拧眉挣扎着从病床上下去冲到门口，也只看到陈安的一抹身影，随即就不见了。周维咬牙手指紧紧抓在门框上，苏芸生连忙过来扶住周维，皱眉：“你手流血了。”

周维起的太急，带掉了手背上的输液针头，血珠子顺着手背往下面流。

“没事。”周维捂着胃，疼的他直抽凉气。眉头紧蹙，折回去找手机连忙打给陈安。

一连打了六个，那边都没通。苏芸生叫护士过来重新给他扎上输液的针头，面色阴沉。

苏芸生心情很差，面上不动声色：“陈安是不是误会什么了？要不要我和她解释？抱歉，给你带来了麻烦，其实你不用这么做——”

“没你的事儿。”周维语气不悦，继续打电话，还没拨出去电话铃就响了，接通：“陈安！”

“周总？”

周维抬手按了按眉心：“讲。”

苏芸生心情愈加的差，在周维心里，陈安是有位置，只是他没发现而已。

这个认知让苏芸生暗自咬了咬牙，那么爱她的周维是不是消失了？不过三年时间。

——————

陈安是第二次来找心理医生，他们都没有说话，沉默了很久。陈安抬头看向对面的男人，他很年轻，戴着无框眼镜，斯斯文文。

第一次来的时候，他说了一些无关痛痒的话，陈安这个心病她心里比谁都清楚，不是靠心理医生几句话就能放开。可是她除了咨询心理医生，又没有一点别的办法。她睡不着，她压力大，每天都想自杀。

“沈医生，你多大？”

“抱歉，你的咨询项目里不包括这些。”

陈安笑着摇摇头，从包里取出烟盒，扬了扬说道：“介意么？”

“没问题。”

陈安身子后仰靠在椅子上，清脆的打火机声音响起，她点燃了香烟。抽了一口，陈安闭着眼睛缓缓呼出：“你觉得我长得好看么？”

“漂亮。”沈医生穿着浅色的衬衣，整个人像是春风一般：“陈小姐，你这次状态比上次好多了，现在怎么样？水面好么？还想自杀么？”

陈安笑着眯了眼睛，她呼出烟雾：“我一直以为是因为我丑，他才不喜欢我。自卑，敏感导致了我的自残行为。沈医生，我现在依旧睡不着，闭上眼就会做梦，空旷的黑暗，我看到了房子亮着光，可我走不进去，怎么都找不到路。”

沈医生在纸上记着，半个月前陈安找到自己，明明是个很漂亮的姑娘，却自卑的把自己锁在黑暗阴影里。当时她的状态很差，沈瑜很少对病人报过同情，可这个女孩，他的心软了一下。

沈瑜放弃了套路，做心理咨询师有几年了，他一直都是那些套话，扔下笔，沈瑜说：“陈安，你不用这么自卑，你也不用害怕。你不是不优秀，只是没遇到对的人。陈安，你可以活得恣意潇洒一点，为什么要压抑自己？”

“你说的意思，我可以去伤害他一回？”

沈瑜笑了起来：“我并没有怂恿你。”

陈安也笑出了声，她抽完一支，盯着沈瑜：“你有女朋友么？”

“这和我们的对话有关么？”

陈安透着薄薄的烟雾看着他的眼睛，抬起手指比划了一下：“你这么帅一定有女朋友了吧。”

“嗯？”

陈安想过报复周维，让他万劫不复，重新回到一无所有，那样陈安就能继续陪在他身边。可事到临头，她又做不出来。

沈瑜说：“能讲讲你们的事儿么？”

“我认识他十年了，他有过一个前女友，当年他们很相爱，在一起好几年。我一直暗恋他，可是我知道我们不可能，他看不上我，直到他们分手，我们就发生了一次关系。”陈安在酒吧碰到周维，那是陈安第一次去酒吧，看到周维她很意外，周维喝的有点多。他把自己当成了苏芸生，陈安再次点燃一根烟，半响，她呼出一口烟雾眯眼看着面前的心理医生：“他对我是怜悯还有愧疚，我妈妈得了癌症，我不想让她遗憾。”泪措不及防滚出了脸颊，沈瑜递过去纸巾，并没有开口打断她。

陈安靠在椅子上，她没有接纸巾，仰头看着天花板深吸了一口烟：“周维就答应了结婚，可是，现在他的前女友回来了，我知道我要失去他。在他提出离开之前，先离开。”

“我放不下，我想他，我明知道这是错误的我依旧会想。我不敢睡，睁着眼一直想到天亮。我对所有人都说我放下了，可是我知道我没有。”

沈瑜：“你太累了。”他站起来走到陈安面前，拿走她手指上已经燃尽的香烟，接了一杯温水给她，声音温和：“放松，什么都不要想。你很漂亮，你只是爱错了人，你才二十七岁，最美好的年纪，你可以恣意潇洒的享受生活。”

陈安抱着温暖的杯子，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会么？

走出心理咨询中心，天已经黑了下来，陈安看着遥远处闪烁的灯光，心渐渐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