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八.张灿巧言被揭穿
自信件被梦玫撕毁后,韵荻久无佟骥的音讯。她整日徘徊在校门口,期盼那熟悉的身影从模糊里走来,哪怕是一封从高山远水处而抵达的书信。
张灿大老远就见她来回踱着步,本欲打算骑车去办些琐事儿,这会子干脆佯装成偶遇,慢悠悠地推车而来。“这么巧啊韵荻老师,怎么一人跟这儿呢?小佟还没消息呢?”他明知故问道,满脸焦急状。
“去这么久了仍毫无音讯,这可怎么好啊。”如同病入膏肓一般逢人便问,竟发觉连乱投医亦是难求。
张灿并未接其言,而是垂下眼咬起嘴唇,一副茶壶里煮饺子的模样。
“张老师您这是怎么了?”她关切地问。
“没,没什么。”这一声随机问候打破了谎言的可塑性,催发出胆怯。
“有话您就直说吧,莫不是心存难言之隐?”
他顿了片刻,拉韵荻到一偏僻的角落,又环视四顾皆无旁人后说道:“你还没听说吗?小佟老师他,他和梦玫......。”尽管有过短暂的灵魂接受了洗涤,可罪恶终归占据了上风。想到早已部署妥帖的计划,完美到仅差自己这一重彩,他无法放任其化为泡影。
“和梦玫怎么了?你倒是说啊!他们怎么了?”
“他们搞到一起了”,张灿特意强调了“搞”这一尖锐字眼,见韵荻面如死灰,他又补充道:“玫子可有跟你讲明去处?准是没说吧,她怎么有脸说与你听呢,这么见不得人的破事儿自然是要小心揣着了。”
韵荻忽忆起佟骥临行当日,梦玫为何会不偏不倚的出现在车站,怎会如此巧合呢,想来是废了番周折。自他离开后,原本亲密的姐妹两人悄然疏远了,一人忙于治学,一人则忙于采购。随之便是姐姐寻了家中有变为由,告假归程,徒留妹妹品尝一杯独酒,愈久愈苦,已渗入周身任意处缝隙。
“你从何处闻此不实传言?我不信!佟骥不可能背叛我,玫姐姐亦是。”
“玫姐姐?你还管她叫玫姐姐,真是个傻姑娘。”眼见韵荻在痛楚里挣扎,而这悲恸的源泉正是满口声称爱她的自己,张灿满腹愧疚。“难道你从未发觉梦玫接近你、关切你、顾及你,甚至不惜姐妹相称的本质,在于她对佟骥的爱吗。信任并非无条件的依赖,太过认同将会招致伤害。”
“为什么,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为什么。”韵荻蹲在地上用双手拼命地按住太阳穴,只觉得头晕目眩。“我这么相信他们,从不曾有过一丝怀疑,怎么可以这样,怎么能这么残忍,合起伙儿来欺骗我。”流不尽的泪连同百感,交集成一体,犹如巨大地漩涡将人裹挟到潮湿又懈怠的休眠区。
张灿趁机一把搂她入怀,嗅其发香露出得意的笑容。她虽已是千疮百孔,却保有古老文化中最朴素的一面,即建立在情感关系上的距离感与归属感。因从某个男人处失魂落魄,而转向另一个男人的怀抱,这本身便是种无礼。于是,像个受了惊的动物般慌忙逃窜开。她用双手拼命阻止“猛兽”,并连同呼喊道:“别过来!别靠近我!”灰白色的面孔此刻狰狞成一幅邪恶的面具。
“好,我不靠近,不靠近......你别紧张,冷静点儿。”张灿被她过激的反应惊吓到,一时没了分寸。“不是我说你一句,这年头能傻到毫无防备之心的女孩儿,恐怕灭绝的差不多了,为数不多的也算是凤毛菱角,竟被我撞见了。虽说这年头好男人也有如稀罕物,可我张灿绝对算一个,一点儿不夸张。”他拍着胸脯,骄傲地说道。“反正佟骥也跟梦玫那个小妖精跑了,你还为他守身如玉做什么,自讨苦吃嘛,不如你从了我吧。今儿所幸就咱俩,我也跟你说句掏心窝子的大实话。初回见你那天,你穿一身粉红外衣,嘴角挂着甜美的笑容,就这么从门外踏进屋门的瞬间,真的让我心动到了极点。只是我不曾想到佟骥与你早已亲密无间,你们恩爱到令我接近疯狂。有几次怀着祝福之心面对这份才萌芽却又不得不埋葬的感情时,一股怒火灼灼燃烧,放弃计划几度被扰乱。韵荻,倘若你同众人皆认为我张灿一副花花肠子,对你之心仅是玩弄的话,那便是你亵渎了自己,也亵渎了我。如今佟骥辜负了你,即便我有一丝畅快之感,也不过是情理之中吧。你可以不接受,也可以打心底里瞧不起我此时的死三下四,但我必须让你清楚这颗心的真挚。”他指着自己的心发誓说爱她到永远,并留下了男儿泪。
韵荻不知如何是好,太过突然的一切使她抗拒。“对不起,我不能接受你。我无法相信佟骥的心归属给了梦玫。”稍稍冷静下来的她,对眼前晴天霹雳般惹人发笑的真相满怀质疑。
“不信你看这个,难道还能有假不成。”张灿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崭新的照片,是佟骥和吴梦梅并肩而站的合影。相里的他们笑容甜美,梦玫挽着佟的臂弯,像只柔弱的小鸟贴近大树一样,离他的头那么近。他还穿着旧时韵荻亲手缝制的新衣,身旁却换了对象。“如果他们清清白白的,何来这张暧昧的照片。”张灿一面诱导着韵荻往歪处想,一面叹服梦玫的高超,竟能拉着佟骥乖乖合照。本以为这小子正人君子,想来也不过是个耐不住寂寞的俗人,他暗想道。
“你从哪儿搞来的?”韵荻追问起它的来源。
“还能从哪儿啊,当然是梦玫大老远寄来,典型的炫耀心理。你说佟骥他,放着你这么一位芙蓉佳人不稀罕要,偏要摘那带刺的玫瑰。我真替你叫屈,多好的女孩儿啊,瞧这副泪人模样怪让人心疼。”他欲伸手替她抚去泪痕,却不料她又是一个劲儿的后退。“也好,我不强迫你。我等你考虑妥帖的一天。只是韵荻你要知道,聪明的女人是要学会爱护自己,学会掌控得失之间的平衡。”说罢,他重新推起自行车,朝校门外驶去。此时的他,有愧疚、有期待、有忧虑......。
照片依旧在眼前,人却停止了流泪。“韵荻老师,这是怎么了?”老范恰巧途径,见她像是丢了魂。
“佟老师就快回来了吧,又寄照片了呀,多幸福啊接到爱人的信件。自上回寄了信也有一阵没音讯了,他还好吗?”
“信?什么信?”韵荻一头雾水。“他有寄来信是吗?信在哪儿呢?”
老范抓了下头发说:“怎么你没收到吗?我明明让吴老师给你捎回去了。刚巧见她和张灿老师一道聊天,就拜托她转给你。难道她没给你吗?是不是忙起来给忘记了,要么你问问她吧。丢了可怎么好,这也算是信物了。”
韵荻恍然大悟,来不及回了老范,直接冲向了办公室。难怪张灿如此殷勤呢,他准是心虚。这个道貌岸然的家伙,险些上了当。想来是自己冤枉佟骥了。可照片呢?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她急于听到整件事的始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