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再将一军
顿时鸦雀无声。
文庆王爷对圣人深施一礼,温柔开腔,“儿臣,知罪。”
这就已经自称儿臣了?几位弹劾得最厉害的大臣嘴皮子直哆嗦。两个字,把欺君之罪变成了儿子和老子之间闹脾气,莫名其妙又输了一局。
皇帝圣人绷不住了,哈哈大笑,“让父皇担心,却是罪不可赦。”其实心里想的是,小子,你也有伏低做小当儿子的时候?
白无恙继续给皇帝老子甜枣吃,“儿臣逃出生天,却因重伤昏迷,若非想念父皇,怕是再也醒不过来了。”
杏之在一边抽了抽嘴角,王爷说谎面不红心不跳的,当真是脸皮厚。
皇帝圣人倒是颇为受用,借着白无恙递来的梯子就下了,“无恙的意思是,并非故意欺君,实乃伤势太重?”老狐狸边说边走下龙椅,抓住白无恙的手臂仔仔细细看了一遍,“休养半年,可是已经大安了?”
“回父皇,已然痊愈。”
可不是嘛,狗窝里的杳杳都被惊动了,趴在门外一个劲儿地挠,女侯爷的耳根都红了。
三皇子不无嫉妒,连忙上前一步,表明自己存在,“恭喜父皇复得良臣,见过皇兄、皇嫂。”
这就认上亲戚了?众大臣面面相觑,自己有儿子,再认个干儿子,普通老百姓家也就算了,皇室血统岂能混淆?这可关系到江山继承的大事啊!
没等他们吵吵,白无恙自己先说话了,“三皇子不必如此,无恙并非皇家血脉,只是蒙圣人不弃担个虚名,做个闲散富贵人,还请……”
“正是如此!”大公主的老丈人已然暴走,“不止白无恙不该以皇子自称,就连吉祥候也该辞官回家了!”
“凭什么?”始终在一旁冷眼旁观的夜清寒忽然冒了一句,“文大人是想铲除异己,建立以你文家为首的小天下不成?”
“你!”文尚书目呲欲裂,眯起眼睛以示威胁,“谁人不知你夜大将军对吉祥候倾慕已久?如非文庆王爷还活着,只怕又要请圣人赐婚了吧?”这厮见夜清寒炸毛立刻转移话题面向皇帝,“老臣等日日与女流之辈上朝议事,心中羞惭不已。而今文庆王爷既已回朝,为何不请女子回家先生回书院一切回归常理?”
这话说的,义正言辞好像他就是正义的化身一样。
夜清寒冷哼一声,出言讥讽,“彼时白元帅下落不明,吉祥帅临危受命,为何当时无人提出,女子不宜抛头露面?试问这朝堂之上,谁人的安稳不是女子的辛劳换来、谁人又会催动木人阵懂得机关术!”
“你你你,强词夺理!”文老头气急败坏,恨不得冲上去撕扯,奈何知晓不是对手,脸都气青了。
佟侍郎连忙在一边打圆场,“大家都别生气,有话好好说,其实嘛,这女人,确实应该在家里好好养着……”
皇帝圣人早已坐回了龙椅,看着下面嚷嚷个没完,当事人却站在一边袖手旁观,不觉有些好奇,这两个人也太稳得住了?女先生一贯是置身事外,关键时刻来句有决定性意义的话,无恙不会吧?他是最喜欢整这些人的,难道是知道他们的出发点,是避免他实力扩大威胁到他汤家江山?“吉祥候,你怎么看?”
“杏之听凭圣人安排。”女侯爷很利落地一脚把球踢回了皇帝脚下。
白无恙见皇帝看自己,情意绵绵地瞅了媳妇一眼,说了句惊天地泣鬼神的话,“我听媳妇的。”
群臣哗然,文庆王爷这是怎么了?明显的惧内啊?这不是老婆迷是什么?当着圣人的面居然说出这种话,真是太丢男人的脸了!
白无恙往媳妇跟前靠了靠,继续给群臣上眼药,“众位大臣反对我夫妻共同临朝也是情有可原,不过无恙以为,媳妇儿之才,困在闺阁之中未免可惜,不若无恙辞去宰相之职,在家做个闲散王爷,也算勉强合了众位大臣的心意?”
“不可,”杏之低声劝阻,“我本无心朝政,只喜钻研书籍,正好辞官回去。”
“娘子不必如此,为夫甘愿居于幕后,助你一臂之力。何况你也明白,圣人不可能安心放你回去,将军事大权交到夜清寒手上。”
“不过一部《墨子兵法》,掌握起来并不难,以夫君才智……”
“不必说了,”白无恙将皙白修长的食指放在媳妇唇上,魅惑一笑,“娘子方才这句夫君,听得为夫真是甜到了心里……”
两个人窃窃私语,看得满朝文武眼冒金星,这根本就是大大方方秀恩爱嘛。
夜清寒双眸喷火,捏紧了拳,半晌放开,淡定了些许,面色却更白了。
三皇子连忙站出来吸引注意力,“文庆王爷既这么说了,父皇便成全他吧。”
皇帝圣人环视朝堂一周,尽力散发着君王的威严,沉声喝问,“桃花县匪患,你们哪个想出了有用的办法?无恙也是文臣,为什么敢豁出性命上战场?女子不能干政,没有女子你们还能在这里耍嘴皮子干预朕的私事?是朕在皇城下!当着三军将士老百姓的面说了话,无恙以后就像朕的亲生儿子一般!怎么?你们当朕说的话是放屁么!”
站在身边服侍的老仆连忙向皇帝使眼色,圣人啊,注意您的言辞,哪有皇帝这么说话的?
三皇子也忍不住抬头看了父皇一眼,这是本想装着生气,结果真的生气了?
皇帝圣人入戏太深,腾地一声站了起来,“周全,你别给朕使眼色!朕今天就要把心里的话说出来!当皇帝有多操心你们知道么?朕才四十三岁,头发都白了,你们一个个都是瞎子么?找你们进来是为朕分忧的不是给朕添堵的!怪不得老圣人在朕这个年纪的时候就传位出家,实在是皇帝难为!”
“你们瞧不起女人,觉得女人就应该在家里吃饱了养胖了给你们生孩子!那会都干什么去了?不是逼着女人上战场卖命去了?!现在没事了就要赶人家回去?一个个过河拆桥!无恙说了,只要大昭国的男人没死绝就不会让女人上战场,是你们逼得朕不像个男人!”
“父皇……”
“住口!”圣人骂上瘾了连唯一的儿子都不放过,“你说!你刚才说什么来着?成全无恙让他回家呆着去?你想什么呢?”
“儿臣是说,是说,”本就没主见的汤允完全被皇帝老爹骂蒙了,“吉祥候才智过人不宜准辞,而且皇兄,我是说王爷他,唉,要不听听大将军的意见?”
“听听听,你有没有自己的意见?”皇帝圣人恨铁不成钢,越骂越来劲,“你们这些人,理应食君之禄为君分忧,整天价扯皮打嘴仗算计自己那点利益,有没有为大昭的老百姓想一想?你们——”
白无恙终于露出了因为自己的事而让圣人生气,怕他气坏了身子,自己着急似的表情,反正骂的也差不多能令他满意了,“请圣人息怒,身体要紧啊。”
“请圣人息怒,我等错了,请圣人息怒。”
骂成这样还不知道服软,一把子年纪算是白长了。
皇帝圣人露出余怒未消的神情,一边喘气一边安慰白无恙,“无恙受委屈了,若是不想上朝,便在家里歇息几日也就罢了,万万不可将这些人的话放在心上。吉祥候也是,不必跟这些人一般见识,鹿鸣谷的军务还是要多操点心……”
“军队那么多人还不是一样白吃白喝的啥也不干?”佟侍郎低低叨咕了一声。
夜清寒唰一个眼刀丢过去,大声质问,“侍郎可听过养兵千日用兵一时?难不成等有事了再派个女人出去?还是只管找你佟侍郎便可?”
皇帝老大的火,腾又窜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