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风波起

第6章 风波起

一天的时间很快就过去,永乐逛了一大圈之后回到了客栈之中,店家已经按她的要求准备好了热水和沐浴用品。她将银弓接下来放到了一旁,抬手解开了细长的腰带,却又突然地顿住了动作。她想起了什么似的,将旁边的屏风拖了过来把浴桶挡了个严严实实,才露出满意的笑容。

这样有安全感多了!

虽然银弓不是人,但只要一想起那天在灵泉它悬浮在半空虎视眈眈的一幕,她就觉得浑身都不自在极了。

褪去了衣服放在一边,解开了发带,她披散着黑发沉入了水中,感觉热烫的水柔软地包裹着全身,不由发出了一声满足的叹息。好久没有这样舒舒服服地沐浴过了,在死亡之原呆了大半个月,她觉得自己都快变成了个糙爷们儿。

她舒服地靠在浴桶上,慵懒地眯着眼睛,都快要睡着过去了。水渐渐凉了下来,她这才站起身来,低头之时见着水中模糊倒映着的身影,半响,她不满地捏了捏自己的手臂和脸蛋儿,叹息了一声:“瘦了这么多……一定要多吃点,好好养一养。”

她伸手去拉搭在屏风上的白色布巾,却慌忙往后退了一步,脚下踉跄了一下滑到在了浴桶之中,噗通一声溅出了一大片水花——那个原本放在外面的银弓,不知什么时候飞了过来,堂而皇之地挂在屏风上。

永乐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僵硬着身体坐在浴桶里,她不停地安慰自己:那是一把武器而已,被武器看光了根本算不上什么。不过虽然这么想着,她依然难以提起勇气再光裸着站起来。

其实,永乐总觉得银弓不像一把武器,而像一个人。有时候它会喜欢恶劣地捉弄她。最初死亡之原目睹了它的残暴嗜杀之后,她就对它身怀恐惧,不止一次丢下银弓逃跑。

在她回望的时候,它总是悬浮在原处一动不动,给她一种被放过了的错觉。却又总是在她满以为逃出生天一切都结束了的时候,再恶劣地出现在她的面前,狠狠地用重量压在她的背脊之上,就像戏弄一个傻子。她都忘记自己逃了多少次,在吃光了身上所有的食物之后,她终于认命了。不得不当起了这张银弓的仆从。

永乐看着对面的银弓,心中思绪万千,复杂难辨。

但……总不能不一直泡着吧?

水越来越凉了。良久,永乐咬了咬牙,小心翼翼地拿起白色布巾企图遮挡住身体,缓缓露出了水面,又伸长了身体去拿旁边的衣服。此时此刻,她无比痛恨自己方才将衣服放得太远。

就在这时,耳边传来了一个嗤笑的声音。

她神色一凛,生怕又是什么追杀上门的人,不过看了看旁边的银弓她又安下了心来。

又是一声嗤笑。

她狐疑地四处张望了一下,屏息着听闻着厢房中的呼吸声,却没有发现第二个人的存在。大概是幻听了吧!她的手终于够到了衣服,将之拿了过来,又警惕地瞥了银弓两眼,一扬手就将白色布巾遮盖在了银弓的身上。

只是白色布巾还没来得及沾上银弓,就见一道银光闪过,伴随着“嘶”的一声响,白色布巾霎时被绞成了细碎的一片一片,天女散花一样从半空中飘落。

“……”

“我是一张弓,又不是一个人。你还难为情?”

一个低沉又很不耐烦的声音,它把这句她在灵泉说过的话还给了她。

永乐的脑子霎时放空了,她不可置信地瞪圆了眼睛:“刚刚是你在说话?”

银弓没有回话,缓缓漂浮了起来,逼近了她的诧异的脸庞。淡淡的凉意袭来,永乐忍不住耸起了肩膀,然后才后知后觉地惊呼了一声,将自己的身体遮得更严实,自言自语道:“我听错了吧?弓大爷,你居然会说话?你不是低阶的灵——”

噗通!

她狠狠地栽进了浴桶之中,她沉浸在水中,只觉得浑身发烫,脸上更是烧呼呼的。被看光了……被看光了……光了……她深知按照银弓的脾气,只要他不愿意,她是没办法勉强的。她咬了咬牙,连水都顾不得擦,以最快的速度穿好了衣服,双手交握着坐在了椅子上。

“下一次再质疑我的能力,我会让你像刚刚那个布巾一样,死得很难看。”

“你怎么会说话?”她的脸红如滴血,烫得不像话,连脑子里也是烫的,反应因此慢了好几个半拍,脸它的威胁也给直接无视了。平时她可没这么大的胆子。

银弓审视地围绕着她转了一圈,居高临下漂浮在半空。她坐在椅子上,半仰着头望着它,从来没有这么仔细的。它的形状优美而流畅,比普通的弓要大许多,弧度也平缓许多。也不知道是用什么材质锻造而成,半透明的模像是一块冰。可是冰是易碎的,而它却是优雅而富有力度,无懈可击。银弓末尾的地方,还刻着两个小字。

东阳。

“你居然会说话?”她重复了一遍。

银弓对她爱理不理的,在房间里转悠了一会儿,就从半空落了下来重新挂在了屏风上面。“喂喂,先回答问题啊,弓大爷。”她三两步走上前,伸手就要去握,却又被它扎了一下,只好颤巍巍地收回了手。

“我为什么要搭理你?”它说道,“你胆小如鼠,宁愿被欺负也不舍不得杀几个人,明明贪心也想得到灵器,又恐惧这个害怕那个。在我看来,你从头到脚都是愚蠢,我为什么要跟一个如此愚蠢的人说话?”

永乐被数落得一无是处,郁闷地哼了一声,不由反唇相讥:“你又不是人,怎么可能理解人的想法?我那不是愚蠢,是善良。每个人都会犯错,我愿意给他们一次机会。”

“我为什么要理解?我只要杀干净所有我觉得该杀的,就足够了。”银弓的声音很冷漠,“还有,你给他们的机会,是我施舍给你的。”

“……”

“好吧,谢谢你的施舍。”永乐迅速地服了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她还是很识时务的。而且,她有一肚子想要问的问题,它看起来又是一副冷漠不耐烦的模样,绝对不能把时间浪费在这些争执上。反正它一旦动粗威胁,她也只有乖乖打自己脸认错的份儿了,所以……跟它争执完全没有意义。

“我心里一直有一个问题,在死亡之原,你为什么没杀我呢?”这是她一直想不明白的问题,那么多武功高强的人,里面还包括玄天宫的修仙者和剑意门的剑客们,他却只留了她一个人的性命。

没搭理。

“难道我们无意间签订了那个灵器的契约吗?”

没搭理。

“你是什么材料做出来的啊?”

依然没搭理。

“你……”

“闭嘴!”

它的声音冷得彻骨,银色的光芒威胁地闪动了起来,似乎随时都会爆发伤人。

永乐只好把后面的话都给吞到了肚子里面,然后分外老实地吹灭了烛火,躺到了床上去。她在黑暗中煎熬地睁着眼睛,许久许久都无法入睡,脑子里塞满了各种疑问。又过了许久,她终于忍不住侧头回望,借着淡淡月光朝银弓瞥了去,低声说道:“你叫……东阳?”

厢房里很安静,只能听见她的呼吸声。

“是……吗?”她小声重复。

“……是。”

夜沉如水,永乐翻来覆去睡不着觉,也不知是什么时辰了。她按耐不住地看向银弓,却发现它再一次消失了。她长长叹了一口气,强迫自己什么都不要多想,拉起被子裹住了脑袋闭上了眼睛。

她入睡得晚,却早早被外面的嘈杂声音吵醒。

她的眼皮子拉耸着,脑袋晕晕沉沉的,完全提不起一点精神,刚要拉上被子被子继续睡觉,却听见窗外有人在议论着什么,几个词语钻入了她的耳朵中,瞬间清醒了过来。

“……这次真的是大命案啊!三个混混,十七个修仙者,就这么惨死在了青云镇……”

另一个人也是非常得惊讶:“不可能!你是不是弄错了?三个混混也就算了,修仙者也死了那么多?修仙者一个个就跟天上的神仙似的,怎么那么轻易就……”

“只能说,山外有山人外有人了……”

“哎,神仙们的事情搞不懂……只希望不要殃及我们这些普通人就好。”

“说的也是!”

“……”

声音渐渐远了,永乐闭了闭眼睛,双手抵在了额头上。昨晚银弓出去过,而那十七个人恰好死了,那这个跟谁有关,她很容易就能联想到了。而且三个混混……打劫过她的,不也恰好是三个吗?为什么银弓老是改不掉嗜杀的本性呢?每当她稍微不怕它那么一点,它就会再次加深她的恐惧。那么跟它在一起……她到底还要看它杀多少人呢?

永乐忍不住战栗了起来。她的确胆小如鼠,她怕她的接下来的一辈子里,都是血光。

此刻银弓就挂在屏风处,仿佛从来没有离开过一般。安安静静的,仿佛没有丝毫攻击性。永乐瞥了它一眼又苦恼地抱着脑袋埋进了被子里,心乱如麻,完全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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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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