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陌生的房间,陌生的衣服,陌生的环境,就连自己的名字,都是有一些陌生的。
拓拔谌小心的后退几步,看看那边正忙着专心批阅奏折的拓拔继,一步一步就要慢慢的挪出去。
“又调皮了,还不过来。”可像是看穿了她的意图似的,拓拔继头也没抬,就打破了她的妄想。
拓拔谌抿嘴,看看已经抬起头来的拓拔继,苍白的脸上满是让人心疼的委屈,“皇上,我想回去。”
她已经被这个莫名其妙的皇帝带到这里一天了,这一天里,除了必要的生活,她都是被勒令待在这莫名其妙的皇帝身边的,要不是她现在是男子打扮,她都要怀疑这个皇帝是不是有不良企图了,还是说,其实她男装更加危险一点?
“回去哪里,这就是你的家。”拓拔继一愣,看着那孩子脸上的委屈神色,皱眉,“皇……你皇姑没有告诉过你什么吗?”
“拓拔谌只是凑巧姓拓拔而已。”拓拔谌以为她是要找人,却搞错了找上自己,连忙澄清,摆手道,“其实只是我祖上姓拓拔,而我又刚巧跟我爹姓而已,皇上。”
言下之意,快一点放我回去吧。
“你说,“你爹”?”拓拔继放下手中的朱笔,看着已经有些手足无措的拓拔谌,问她,“朕可有听错?”
“没有。”拓拔谌摇摇头,看着眼前听见自己的话突然之间脸色不太好的拓拔继,又想了想来之前荆赋离在马车里对自己的交待,迟疑了会儿,还是用自己糯糯的声音道,“家父已经死了很多年了。”
拓拔继,“……”。
明明自己还活着,却被自己的孩子说死了很多年,这种感觉,恐怕一般人都是如鲠在喉的。
拓拔继定定的看着她琉璃一般纯净苍白的面容,叹道,“你身上是不是有一块刻着“谌”的玉佩?”
“皇上怎么知道?”拓拔谌惊讶了,她们相识还不过两天吧?
“朕当然知道,朕不但知道你有玉佩,朕还知道你那玉佩上的“谌”字里少写了一横。”拓拔继叹息,当初她执意要将拓拔谌当作男子来养,而荆赋离却以不能没有长公主当昭国的祭祀为由让拓拔谌恢复女儿身,两人争执之下误了给拓拔谌洗礼的日子,她被剥夺了君权不说,荆赋离还不同意给当做皇子来养的拓拔谌洗礼,当时要不是太皇太后还健在,恐怕现在这孩子就上不了宗碟了,更不要说让她继承皇位了。
当然,她也付出了代价,在风雪天里跪在长公主府外几天几夜没动身。
所以对于下跪这种事,她已经驾轻熟路了,拓拔继自嘲。
尤其是给长公主下跪,反正又不是第一次,反正膝盖上面都磨的有茧了,就算是跪在玉佩的残渣上也感觉不到疼痛了,又怎么会在乎比心里裂个口子流着血还轻微的膝盖上点滴的血迹?
她现在只想把拓拔谌培养成帝王,其他的,什么都不想。
拓拔谌明显是被拓拔继的说辞惊讶到了,微张开嘴,苍白的脸上无措的神色更严重了,她总觉得,面前穿着皇袍的人,好像触及到了什么她不愿意知道的事情。
“因为那块玉佩就是朕亲手给你挂上的。”在跪在雪地里求了几天后,终究得到了一个缺失了笔画的“谌”字。“你是朕丢失了十年的孩子。”拓拔继看着毫不掩饰惊讶神情的拓拔谌,终究是说出了自己十五年埋在心里,掩在心尖上的话。
离皇宫四五里地的王府里,拓拔宏懒懒的倚在塌上,身边站满了侍候的人和一个穿着巫师服装的黑瘦男人。
“拓拔继真的要把皇位传给那个瘸子?”拓拔宏抚了抚自己手上的玉扳指,阴鸷的眼紧紧盯着底下跪着不敢抬头的人,沉声问,“说啊,本王又不会吃了你,本王问你什么,尽管答便是,做什么扭扭捏捏的?!”
“王爷,据在场的几位大人说,皇上的确是要将皇位给那个小子的。”底下跪着的探子虽然软了腿,声音可不敢软,还是声音响亮的答了拓拔宏的话,就怕这阴晴不定的主子什么时候心情不好了,治自己的罪。
“哦,那可是奇怪了。”拓拔宏冷笑,俊逸的脸上满是不屑,“拓拔继如此乱拓拔家继承,皇姑竟然不管的么?”
“听说,就是长公主将那小子带过来的,皇上都带兵包围长公主府了,长公主也没怎么治皇上的罪,就只不许皇上再踏足长公主府一步而已。”
“啪!”
“放肆!本王让你跟本王说这些了吗?!”将自己手边的所有东西都狠狠的摔在地上,拓拔宏阴沉了一张脸,看着底下连连告饶的密探,冷笑,“来人,把他拖出去,剁了喂狗。”
“王爷,王爷饶命啊!”那密探就算是穿了夜行衣也能让人清晰的看清他失了血色的脸,被人拖出去的时候的喊叫声凄厉入骨,就是再怎么见过生死的人,听了也觉得毛骨悚然。
“王爷,您打算怎么做?”
拓拔宏抬头,看见自己请来的那巫师正担忧的看着自己,那忧虑的神色,要不是知道他爱的是他的财,他还真以为这巫师是关心他的呢。
“哼,本王管他什么皇帝不皇帝的,本王要的,就只有长生!”拓拔宏转了转自己手中的玉扳指,狠道,如果只有当上皇帝才能换的长生的话,他不介意当一回皇帝。所以挡在他前面的那些人,他要全部,一个不漏的,铲除。
想着,他眸子一滑,问侍候在身侧的令官,“本王的亲卫,有多少?”
“年初皇上曾经给了王爷三千人马当亲卫,昨日皇上又派人收回去了,说是皇储身边人手不够。府里的侍卫加上王爷自己养的军队,加起来不到两万。”
“拓拔继!”狠狠地一拍桌子,拓拔宏咬牙切齿的喊着拓拔继的名字,完全没有一般侄儿见到叔父那种恭谨,相反的更多的是仇恨。“我与你誓不两立!”
一旁无所谓站着的巫师闻言,与那令官对了个眼色,眼神里满是讥笑,就你这样什么都要仰赖叔父姑姑的货色,还想造反吗?脖子都不够人砍的。
拓拔宏当然不会知道自己的近侍们在想些什么,他现在一心一意的沉浸在拓拔继与荆赋离的偏心里,从小时候开始,他就认为自己的叔父和姑姑是偏心的,宁可疼爱元疏忆梁絮虞那两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野女人,也不对自己上过哪怕一点儿心,自己都快要死了啊,他们却还是能无动于衷的眼睁睁看着自己死,现在拓拔继更是要将皇位传给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野小子,他怎么能甘心?!他怎么会甘心?!
握手成拳,拓拔宏喘着粗气,狠狠的捶打着自己的胸口,眼看着就要呼吸不过来了。
“快!给本王拿药,给本王拿药!”低低的喊着,拓拔宏狠狠地揪着自己的胸口,突然,他好像疯了一般一下子跳起身来,一把抓住身边还没来得及逃开的侍女,在她惊恐的叫声里一下咬断了她的脖子。
现场顿时哄成一团,在拓拔宏身边侍候的人一下子哄然逃开,来不及逃的都变成了拓拔宏嘴下的亡魂,侍女们尖叫的声音越来越大,在那相对清亮的声音里,拓拔宏野兽一般的“呼哧呼哧”喘息声尤为刺耳,他的眼瞳渐渐变红,眼看着整个眼睛就要成为两只骇人的红灯笼——
“王爷,王爷,药来了,快喝下。”
一个侍卫冒死拿了装着红色液体的玉碗凑到拓拔宏面前,两个身强体壮的侍卫看准时机一左一右的将他拉住,不让他乱动,那侍卫立马将那碗红色的液体倒进了拓拔宏的嘴里。
“呼——呼——”拓拔宏喘着气,浑身无力的跌在椅子上,看一看底下抖作一团的侍女和几个小太监,又看了看地上的那几具尸体,冷冷道,“把他们都拖出去,别人问起,就说想要刺杀本王,被本王的侍卫杀了。”
“是。”答应着,几个侍卫就拉着一群哭喊的人退了下去,瞬间,前一刻还是人间地狱的地方,就恢复了宁静。
“王爷,您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啊,这样每天杀几个人,时间长了,皇上或者长公主一定会收到风声的。”被拓拔宏请来的巫师担忧着说道,拓拔宏看一看他黑紫的面皮,冷笑道,“先生怕什么?好歹还有本王担着呢,况且,本王变成这模样,难道没有先生的一份功劳?”
“王爷,这可不能怪我啊。”眼看着拓拔宏要生气,那不知何处来的巫师连忙撇清关系,“那人可是在王爷您带去草原以后出的事,我想啊,肯定是那个姓梁的做了手脚,这与老朽,可没半点关系啊!”
“梁絮虞!”拓拔宏闻言,狠狠的擦一擦嘴边还没干涸的鲜血,喃喃的念着梁絮虞的名字,听那声音,说是要把她碎尸万段都不为过。
“敢算计本王,本王就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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