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章

第08章

程迩然这天没上班,也没向凯伦那边作致歉弥补的措施。

许流年挂着助理的身份,并不具体负责什么工作,程迩然怕她辛苦,他只想把她娇养着放纵着,上班这些天,也不过坐一旁听他和手下谈工作,这天,许流年没闲着,打开程迩然的电脑,输入密码,极认真地查看程氏的一切。

他对她真放心,所有的密码都是五年前他们在一起时用的。

照片事件不是闪电暴雨,过了就雨过天晴,邵碧青递了引子,她点起导-火-索,不知程迩然会不会顺瓜摸藤查下去,查到邵碧青曾命人对她做了那么肮脏残忍的一件事?

邵碧青算计好一切,唯独没法控制程迩然和她的感情。

许流年望着屏幕上闪烁的文字,思绪跑出很远。

许得福对女儿漠不关心,养女儿就像养着一只猫儿狗儿似,邵碧青对儿子却极疼的,最初,因为程迩然的自闭,迫不得以由得许流年和程迩然亲密无间地一起生活,程迩然恢复正常不久,她便开始想法拆开他们。

她把小程迩然送去少儿跆拳道馆,寄宿制,一呆一周,只周末回家那种,她希望让程迩然多交朋友,和许流年疏远。

**辣分开,许流年很不习惯。

流年自小一个人玩儿没有小伙伴,好不容易程迩然来了,就想拼命留住他。

孤独的孩子手巧。

过期的日历板,许得福扔掉的烟盒,啤酒瓶,饮料罐,园子里的柳树枝条,花朵,树叶,乃至小草,都是可以用到的材料。

程迩然在跆拳道馆呆了五天回家,他的房间里满满的都是许流年用这些东西做出来的玩物。

“迩然,你喜欢吗?都给你,你别离开我好不?”小流年瞪着乌溜溜的大眼睛,渴切地看着程迩然。

孩子的世界只有单纯的黑白两色,谁对他好,他就对谁好。

在跆拳道馆里,程迩然又遇到幼稚园里欺负他最狠的两个小朋友,那两个小朋友喊他哑巴,说他是强-奸犯的儿子,朝他身上吐口水,捉了毛毛虫放他被子里,往他饭盒扔沙子。

他们又高又壮,漂亮的洋娃娃一样的程迩然以一敌一尚且不是对手,何况以一敌二。

其他孩子也在那两个孩子的哄骗逼迫下,一齐孤立他。

跆拳道馆是地狱,而家里,有流年的地方,却是天堂。

小流年捧着他宠着他哄着他,依赖他需要他。

程迩然不肯去跆拳道馆了。

邵碧青听说小朋友欺负他,又把他送去另一家。

一个人如果带着恶意看世界,便只看得到白眼,得到的,也将是敌视。

程迩然跟其他小朋友相处的情形极糟,他禁闭起自己,除了许流年,不跟其他人说话。

邵碧青无奈,暂时放弃了拆开两个孩子的想法。

往事隔着一层薄纱,像飘渺的萤火之光,很近,又似很遥远。

如果时光重来,不知邵碧青会怎么做?许流年望着电脑出神许久,嗤一声低笑。

程迩然打电话说晚上有事,不回家,高伯傭发来信息,要求见面。

他从凯伦那边打探到内部消息,程迩然的中途离席竟是没造成多大的影响,程氏和高氏的争夺仍是不分高下之势。

许流年转了转手机,答应了。

见面的地方约在流花路的江南会馆,红漆轩窗,红木桌椅,吊顶竖柄倒垂荷叶花灯,錾珐琅荷叶逼真地凝了水滴,颗颗晶莹珠润,许流年对精致的复古物品最感兴趣,在高伯傭面前却不欲流露,淡扫了一眼便移开目光。

环境古色古香,菜品却是中西合壁,冰镇杏仁酪盛在奶白色的德化瓷碗内,兑上桂花糖汁,点缀了红樱桃,黄白红相映,两两成趣。

看着赏心悦目,味道也不错,许流年小口小口地闲适地慢条斯理细品。

“你用什么办法让程迩然离开的?我听说,他妈妈没出什么事,他从离开凯伦后,也没去过医院。”高伯傭先沉不住气了。

这人很奇怪,刚硬冷傲,目中无尘,在她面前却像个莽撞的愣头青。

奶酪吃完了,许流年推开瓷碗,拿了纸巾缓缓抹嘴巴,末了,淡淡道:“当然是用他最在意的。”

“什么事?那天你就在他身边。”高伯傭浓黑的剑眉打了结,打破砂锅问到底。

对许流年,他真的很好奇。

商场上有名的面瘫神,堂堂高氏副总裁成了饶舌妇,说出去笑跌不知多少门牙,许流年不觉得好笑,她想团起纸巾堵进高伯傭的嘴。

桌面有一盒david雪茄,许流年抽出一根递进高伯傭嘴里,哧啦一声擦燃火柴,焰蓝的火苗将雪茄端口熏成黑色,霎时间,醇化的浓郁的烟草味弥漫开。

鼻端闻到的是肉桂混着香草的清厚,舌尖的感觉却是辣椒的辛烈,眼皮底下许流年一双纤手如奶酪匀润腻白,视觉感官嗅觉浓重、饱-胀,高伯傭眼皮有些痒,心口有些痒,心中的疑问被堵塞住,无法说出口。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独生子如程迩然都有求而不得的,何况他生在大家族里。

高伯傭的父母是利益结合体,男人抛弃初恋情人娶了门当户对的女人,却未能坐上集团领导人的位子,他爷爷太长寿了,为此,父亲对他这个害得自己和初恋情人分别,却又什么也得不到的女人生的儿子满心仇恨,像对待仇人。

他的母亲因和丈夫不睦也不喜欢他,妯娌面前,行止得体,温和宽厚,背地里,满腹闷气拿他发泄,用烟头炙他足底,用细钳剥他脚趾甲,隐蔽地虐待,还美其名曰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为的是训练他的坚强意志。

这种虐待直到他八岁,能反抗了才作罢。

许流年答应和高伯傭见面,并非被烦不过迁就,她来,只是想告诉他,她是**的,他不能主宰,也不能干涉她什么。

吃饱了,许流年站了起来,毫无歉意地朝满眼失望的高伯傭淡点了一下头,转身往外走。

隔壁包厢的门在许流年拉开时同时拉开,迈出来的那只脚穿着约七寸高的火一般的红色高跟鞋,趾甲上涂着黑色甲油,黑与红浓烈的对比,艳丽夺目,一下子吸住许流年的目光。

视线上移,是一双高挑的美腿,极短的黑色皮裙没有完整地包裹住腹臀,红色蕾-丝小裤若隐若隐露出一迭米分红色钞票的边角。

钱-色-欲-望交织出肉汁横流,这情形,可想而知,女人是江南会馆的陪酒小姐。

许流年暗叹可惜,女人抬步出来的姿势明明很优雅,却偏做着那么低贱丢脸的事儿。

“啊!”

女人短促地低呼了一声,许流年一愣,本欲调转的头不受控制抬起,直直朝女人看去。

橙红黄紫绿渐变彩妆,五种颜色匀敷罩染,长长的假眼睫抹了亮丽的霓色,晃得许流年脑袋晕沉,闭了眼不肯再睁开。

无论如何不肯相信,眼前女人是陈思怡。

“流年,你等我一下,我换了衣服,我们……一起出去走走。”陈思怡低低说,苦涩的哀求。

不知何时下雨了,暗夜的灯影里,马路上流淌的雨水晶莹锃亮,暑热被大雨冲走了,取而代之的是冷风带来渗骨的凉意,许流年搓着手臂,搓上一遍又一遍,还是觉得很冷。

“你是被谁胁迫的吗?”她问,眼神有些空茫地望着夜色里的水雾。

陈思怡摇头,半晌,低声说:“我需要钱。”

换下了会馆里面那身颜色招摇的衣服,卸了厚重的彩妆,眼下,她穿着一条米分紫色无袖连衣裙,清雅脱俗如紫藤花,摇曳多姿。

许流年揉了揉额角,不敢相信。

大学时,很多女同学贪慕虚荣和社会上有地位有钱的男人来往,她们同系的,半明半暗被包养的就有十几个女同学,容貌皎好的陈思怡一直不乏想包养她的大款,她从没动心过,家境不好,她就拼命做家教打短工赚钱。

“流年,你什么都不缺,你不会明白的,我不求你理解,只求你不要把这事告诉别人。”陈思怡幽幽说。

她当然不会告诉任何人,可是,纸终究包不住火。

“你就不怕刚才那种情形下遇到孟子梓?”

“我很少做,我挑人的。”陈思怡高昂起头。

很少做,挑人,于是,就能避免碰上?今晚,还不是被自己撞见了!

许流年无话可说。

“我一个月只来几次,经济不紧张了就不来了。”陈思怡极快地低下头,呐呐解释。

原来给孟子梓买那个鼻烟壶礼物,还有前几天晚上逛街买衣服让她经济捉襟见肘了。

许流年终究什么也没说。

她不能理解陈思怡的想法,却也无意干涉。

有些路,朝前迈了一步,就是万丈深渊,退步抽身不能。

夜里,许流年睡得极不安稳,周围满是白雾,什么都看不清楚,后来,白雾散了,又是连绵的风雨,无边无际漫卷,湿湿的冷令人难受,偏无从躲避。

忽而,雨停了,如置身于一片湛蓝的大海边,呼吸里是海水的柔情与浪漫。

跟程迩然在一起时,自由、放纵、快乐地飞翔在空中的感觉。

许流年霎地睁开眼睛。

眼前一张高倍放大的脸,程迩然侧躺在她旁边,一手支着头,定定地看着她,背光的眼眸幽晦深沉,像无底深洞。

许流年有些恍惚,迟疑着喊道:“迩然,你回来了?”

“嗯。”程迩然低低说,张臂揽住许流年。

蓝调香薰的气息更加清晰,属于程迩然的独特味道,许流年的身体沉溺其中,贪婪地渴望吸入更多他的气息,思绪却分离,绝望愤恨如尖刀,在心尖来回打滚。

床头落地灯的磨砂描花玻璃罩映照出纠结在一起的两个人的影子,程迩然紧紧压着她,床垫凹陷下去……许流年已感觉不到梦里的湿冷了,浑身烧得滚烫,承受不住想躲开,一双手却不受控制,轻颤勾住程迩然的脖子,手指像吐信的灵蛇的舌,在他后颈揉-搓撩-拨。

程迩然低喘,许流年心口跳动得厉害,说不清感觉,飘飘荡荡,魂魄离体。

...

(紫琅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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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花狼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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